第四十六章 這還有天理嗎?
兩個人都差不多是成年人，哪怕都看對方不太順眼，也不至于直接開干。
蘇輅失望地給他們相互介紹了一下，就很糊弄人地說了句“這是我李賢兄李紹”“這是我哥哥蘇軾”就完事。
蘇軾現在還不出名，李紹聽了也沒多大感覺，只是暗暗記住這家伙說過的話，省得下回不小心被他打擊到。
在遠離學霸、提防學霸這一點上，學渣們是很有共識的。
蘇軾不知道蘇輅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個“賢兄”，雖然擔心這個渾身上下寫著“我是紈绔”四個大字的家伙帶壞自家堂弟，卻也不至于才見面就給人下定論。
他看了眼桌上空了的盤子，知道李紹剛才肯定跟蘇輅一起用了早飯。
愛吃的人，心腸一般不會太壞！
蘇軾問起李紹來意。
李紹又給蘇軾抱怨了一通，說家里給他們請了幾個賊嚴厲的夫子，今天是他們最后的快樂時光了，明天開始他們就要跟外頭那些小屁孩一樣背著書包上學堂！
蘇軾一聽，來了興致：“都請了哪些夫子？”
李紹給蘇軾念了串名單，都是他祖母搬出祖父的面子再加上重金聘請，才把人請出山的！
蘇軾聽得直搓手。
都是蜀中有名的前輩啊！
蘇軾語氣頗為興奮，期待地問李紹：“明兒你們肯定沒空，那改日我們能登門去拜訪幾位先生嗎？”
李紹一聽，知道他蘇賢弟沒騙他，蘇賢弟這堂哥果然十分好學！
瞧瞧吧，他們避之唯恐不及的嚴師，他居然想主動去求見！
這就是蘇賢弟所說的學霸嗎？果然可怕至極！
李紹說道：“當然可以。”
蘇軾看向李紹的眼神頓時變得親厚起來：“到時還請李賢弟幫忙引薦一下。”他比李紹還略長兩歲，喊聲賢弟完全沒問題。
李紹一臉恍惚地離開府衙。
引薦？他拿頭引薦？難道還要他和那幾位他祖母重金聘來的先生說話？他這輩子就沒主動和任何一個先生說過話！
蘇軾見李紹恍恍惚惚地走了，轉頭問蘇輅：“李賢弟看起來似乎很勉強，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蘇輅直點頭：“是挺過分的。他估計是想蒙混過關，一句話都不跟他們族學先生講。”
這種要求，實在太為難學渣了！
蘇軾見蘇輅滿臉心有戚戚焉，一副非常理解李紹的表情，自然又是一番勸說，讓他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是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學，以后即便能見到那些個厲害前輩，恐怕也連在他們說話露臉的機會都沒有！
蘇輅知道他這堂哥從小就有遠大理想。
蘇軾八歲上鄉學（約等于小學）時就聽過一篇文章叫慶歷圣德詩，把朝中大佬們認了個遍。
當時鄉學夫子還給蘇軾夸過其中四位人杰，分別是韓琦、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給蘇軾講了他們在慶歷新政時期的種種表現，在蘇軾小小的心靈里種下過男兒大丈夫當治國平天下的種子。
簡單來說就是蘇軾雖然還沒考上功名，卻有著“我要當韓相公、范相公那樣的大官”的遠大目標，他平時古今的書都讀，還非常關心外面的事情，可以說是標準的士大夫苗子。
要是后來沒那么多坎坷，蘇軾就是個懷揣滿腔報國熱情的標準北宋士大夫。
一般來說，文人們大多是仕途失意文壇得意，只有當官路上遭遇坎坷才能寫出感情豐沛的好作品！
蘇輅聽著蘇軾的諄諄教導，想到以后他堂哥可能被流放去海南島吃生蠔，心里免不了有些感慨。
回頭他們要是有機會去近海的地方，他一定先讓蕓娘琢磨出生蠔的最佳吃法送給堂哥，免得他堂哥在海南島吃不好睡不香！
他這個普普通通的廢物小堂弟，根本不可能弄懂瞬息萬變的朝堂風云，思來想去也只能幫自家親堂哥到這里了！
堂兄弟倆都在為對方的未來憂心忡忡，錯著頻聊了半天，最終以蘇轍來找他們去讀書而告終。
讀書四人組齊聚一堂，蘇軾便把李家延請名師的消息告訴蘇轍和張恕。
他們兩個人的反應很一致，都和蘇軾一樣高興，這些人他們平時就算是登門拜訪也不一定能見著。如今他們被請到城東李家去了，他們說不準真能見著！
三個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起見到大佬們后要怎么介紹自己、請教什么問題，那態度簡直比馬上要去相親還積極。
蘇輅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對這次拜訪行動不太感興趣。
這些搞學問的家伙一定都是老古板，他一點都不想見，畢竟他既沒有什么疑問想問，也沒有什么志向要表達。
等到蘇軾他們討論起要給先生們送什么禮時，蘇輅頓時痛心疾首起來：小小年紀就學人送禮，教育腐敗何時休！這趟拜訪之行，他是決計不會去的，誰都別想他給人送禮，他，蘇輅，絕不向這種惡習屈服！
蘇轍見蘇輅一臉拒絕，不由說道：“輅弟，我們之中就你去過李家，回頭還得你來領路。”
蘇輅敏銳地說道：“我把小翠借你們！”
蘇軾瞧了他一眼，說道：“我們準備到時去和張叔說一聲，那日的功課就免了，既然你不去，那你一個人在家做功課可別偷懶。”
蘇輅一聽，不樂意了。
大家都不用讀書，自己居然要留在家里埋首苦讀，這還有天理嗎？
蘇輅說道：“我覺得吧，我也跟去好了，那幾位前輩一聽就很厲害，我也想去聆聽前輩們的教誨。都說聽厲害的人點撥幾句，勝過自己瞎讀十年書，哥哥們都要去，我肯定也是要去的！”
蘇軾和蘇轍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要治這小堂弟，還得摸清他的脾性對癥下藥才行。
蘇軾知道蘇輅奇思妙想最多，不由問道：“你覺得該送什么好？我們手里沒多少銀錢，太貴重的東西肯定不用想，還是誠意為上，你也幫忙想想。”
蘇輅眼珠子一轉，想到個適合的東西。他神神秘秘地說道：“問題不大，包在我身上。一會我去找老張，看他能不能把我要的禮物搞出來。”
蘇軾被蘇輅說得心癢癢，忙問他準備做什么。
“做出來你就知道了。”
蘇輅賣關子。
有了新想法，蘇輅也不跟著蘇軾他們讀書了，一溜煙跑回自己房中，開始著手畫圖紙。
這次他有控制好自己的洪荒之力，沒把圖紙畫得太狂放，畫出來的圖他自我感覺只比吳道子差那么一點點。
蘇輅熟門熟路地找到李師爺，問出了老張在哪，又由小翠領著去找老張。
老張上回從蘇輅這得了不少賞銀，還有不少瓦市藝人來找他們哥幾個定制嗩吶，可以說是多了一門謀生手藝，對蘇輅自然千恩萬謝。
見蘇輅來了，老張畢恭畢敬地喊道：“小郎君，是有什么用得上我老張的地方嗎？”
蘇輅很是受用，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掏出張圖紙遞給老張。
老張想起蘇輅上次給的圖紙，臉皮抽了抽，趕忙趁著蘇輅還在展開看。
要是蘇輅走了自己看不懂，那不是耽誤事嗎？
不過這次蘇輅給的圖簡單直白，東西也好做，要不了多少功夫，頂多只是對雕工有那么一點要求。
這么小兒科的東西，對老張來說壓根沒什么難度。
“能做嗎？”蘇輅問。
老張中氣十足地應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小郎君您放心吧，明天我就給您送去！”
老張的嗓門過于洪亮，蘇輅忍不住揉揉自己被震得不輕的耳朵。
這些手藝人可真不矜持，有活干也不用這么興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