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從哪抄來的?
對于如何應對背后扯虎皮被人抓包這種事，蘇輅有著豐富的經驗。
他原地化身狗腿子，屁顛屁顛跟在張方平背后跑，毫無心理障礙地給大佬捏肩捶背斟茶遞水，最后還表示最近適合喝點清涼解暑的飲子，明天開始他就每天送去前衙。
張方平絲毫沒被蘇輅的乖巧與殷勤蒙蔽。
張方平正色說道：“人無信不立，既然你話已經說出去了，我不能讓你在朋友面前扯謊。這樣吧，你年紀還小，我不會給你布置太多功課，也不會規定你什么時候去做，只要你能把功課做完，其他時間隨你怎么胡鬧。”
蘇輅臉一下子垮了下去。
“我還是個孩子。”
蘇輅努力為自己爭取一個快樂的童年。
“揠苗助長是不對的，我這棵弱小可憐的小禾苗被強行拔高，很快就會枯萎。到那時候，世上就少了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多了一個碌碌無為的廢物。您忍心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張方平對上蘇輅滿含希冀的眼睛，淡淡說道：“只要你好好學，肯定不會碌碌無為。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寫不出見微錄這樣的書。”
為了爭取到繼續當咸魚小廢物的自由，蘇輅毅然向張方平坦白：“那不是我寫的，那是我抄來的，我只是用我自己的話復述了一遍，再加了點我爹遇到過的案例。那真不是我寫的，都怪我爹，整天瞎整，看到覺得好就叫人印成書！”
張方平原本想著那書估計是蘇渙代筆的，沒想到聽起來居然真是蘇輅的手筆。
這世上又沒有生而知之者，學問這東西誰不是從別處學來的？都什么時候了，難道還有人能自己開宗立派不成？
你就算想開宗立派，也得看別人認不認你。
既然那書是蘇輅用自己的話來寫的，還加入了自己知道的案例，那必然是他的作品無疑。
看這小子極力逃避讀書的模樣，也不像是會在這件事上說謊的。
張方平氣定神閑地問：“那你說說，你從哪抄來的？說出來也讓我去看看人家原來是怎么寫的。”
蘇輅啞巴了。
他難道還要把微表情心理學微動作心理學微行為心理學職場微心理顧客微心理之類的書全部抄下來，再讓張方平瞅瞅他看過的各種影視作品，方便張方平挨個查重？這，他真的做不到啊！
唉，下次他一定不會再干這種事。
天才小神童什么的，太不容易了！
蘇輅蔫耷耷地抱著張方平給他挑的書，一臉頹喪地回去了。
蘇軾見他耷頭耷腦地回來，看起來像脫了水的小白菜，頓時關心地問：“怎么了？”
蘇輅只得唉聲嘆氣地回道：“以后，我也是要寫功課的人了！”
為什么命運總是這么愛捉弄人，非逼著他這條沒有理想的咸魚撲騰幾下，努力證明自己是個真材實料的廢物？
他明明只想每天吃點好的喝點好的，舒舒服服地過自己的小日子，結果只因為上回偶然有了點社會責任感決定抄書回饋社會、造福百姓，就要被逼著冒充天才神童！
別以為他沒學過歷史，他可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
具體北宋南宋的分界點在哪里蘇輅不曉得，他只知道現在大宋已經立國百來年，估摸著再過個五六十年，好日子就到頭了！
到那時大家都知道了，什么皇帝公主全部被人擄走啦、什么朝廷大佬集體南渡躲到杭州去啦、什么“靖康恥，猶未雪”“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啦，反正就很慘很可憐。
所以功名利祿什么的，不重要，要是他命茍長點，說不定還得看著滿朝廷大佬被攆狗一樣攆去杭州。
朝廷搬到杭州時還說什么定都“臨安”，意思是“臨時安頓之所”，結果呢，到南宋亡了都沒回北邊去。
只能感慨一句，有些東西沒了就是沒了，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
蘇輅瞅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怎么看都覺得自己沒有一雙能夠力挽狂瀾的手。
連那么多厲害大佬都沒能做到的事，他難道可以做到嗎？
就憑他和一個主要用來查查菜譜的搜索引擎？
真以為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努力努力就能做到的？
醒醒，一天到晚做什么春秋白日夢呢！
蘇軾見堂弟滿臉憂愁，以為他是在為課業為難，仗義地說道：“別怕，有不懂的只管來問我們。讀書又不難，看看就會了，你只要邁出了第一步，以后自然會覺得讀書趣味無窮！”
蘇輅聽到“看看就會了”這種拉仇恨的發言，覺得他堂哥以后招人嫉恨很正常，政敵煞費苦心給他弄個什么冤獄和流放之類的更是人之常情。
這話擱誰聽了不想揍他一頓？
只是有的人把想法藏在心里，有的人把想法付諸行動罷了！
這，就是當天才的代價，不招人妒是庸才！
蘇輅把“總有一天要坑他一把”的想法悄悄放回心底，老老實實地點頭。
沒辦法，要是回頭功課真不會做，他還得請大佬們江湖救急！
要是他們以后能更講義氣點，主動為他提供作業代寫業務就更好了。
由于張方平說不指定蘇輅的讀書時間，蘇輅每天還是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來，傍晚臨到張方平快下衙了才逮著蘇軾或蘇轍抱佛腳，連張恕偶爾也會被他抓住當寫作業工具人用。
蘇軾三人倒是很樂意幫助蘇輅學習，只是幾天下來還是被蘇輅弄得無言以對。
蘇輅絕對不笨，在他們的幫助下每天花小半個時辰瘋狂抱佛腳就能通過張方平的考核。
可這家伙就是太疲懶了，他要是早些開始看書背書寫功課，哪用得著每天來這么一出？
第三天傍晚蘇轍沒忍住，終于還是苦口婆心地勸道：“輅弟，你就不能白天把書看完、把功課寫完嗎？每天都這么火急火燎地補功課，根本是在囫圇吞棗，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蘇輅一臉的拒絕。
他們這些學霸，永遠不會明白摸魚的快樂！
如果說有什么事情能讓他們這樣的學渣堅持到底，那就是對踩線的堅持！
能多拖一秒的事情，絕對不馬上做；能等到最后一刻才動手的事，一定得等到最后一刻才動手！
反正不管你早做還是晚做，死線就在那里！對于學渣們來說，只有準確踩點成功上車才能擁有令他們無比滿足的成就感，不管早一天、早一小時，還是早一分、早一秒，生活都會失去儀式感！
七日之期轉眼即至。
這一天的東瓦市被人流擠得水泄不通，無他，只因為今天鐵面將軍平蠻記的抽獎活動馬上就要開獎了！
一輛馬車從人潮洶涌的瓦市外駛過，車中的小丫鬟小心地抬手撩起車簾，興奮地向自家小娘子轉述外頭的熱鬧場景。
“哇，真的好多人啊，感覺整個成都府的人都在往這里湊。”小丫鬟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可惜我們沒法進去看看，要不然可以瞧瞧那出新戲到底是怎么演的，怎么能這么受歡迎。”
車里坐著的正是張家小娘子，她一雙妙目從只掀開小小一角的車簾往外望去，只見外頭的人果然摩肩接踵、往來不斷，壓根分不清誰是誰。
思及母親在信中所寫的那些事，張家小娘子覺得吸引人的可能不僅僅是戲，還有那大手筆的一成收益。
這么火爆的一場戲連演七天，一成收益可不是小數，足以讓不少人為之心動。
這份心動又會反過來帶動這場戲的熱度。
這樣一來一往，設置抽獎的人才是最大的贏家，因為只有一個人能拿到那一成收益的大獎，剩下的人全都只花錢買了一張廢紙！
“走吧，回去了。”張家小娘子朝外頭的車夫吩咐道。
這邊人多眼雜，她們一車都是女的，不好在這兒多待，遠遠看看熱鬧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