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盜印,打稿費

　　蘇輅能一天到晚瞎搗鼓，除了他娘慣著他外，還得益于他的樂于分享。

　　這天大伙正熱得煩躁不已，就擁有了下人送來的冰酪。

　　一碗碗帶著奶香味的冰酪被果汁染出了不同的色澤，勺上一口送進嘴里，只覺口感綿軟冰涼，叫人暑意全消。

　　旁邊還點綴著小塊的應季水果，冰酪吃完了，冰鎮過的果肉也不失為消暑良品。

　　不用想都知道，這肯定是蘇輅搗鼓出來的好東西。

　　這玩意說來其實不稀罕，早在唐朝時就有人搗鼓出來了，在開封也有不少攤販和店家會做，只是吃著口感不太一樣，初嘗時每一口都是新鮮感覺。

　　蘇輅才回到眉山數月，已經成功征服了府中所有人。

　　這也是蘇軾約人出去玩還不辭辛苦捎帶上他這個路癡的原因——

　　這么好的弟弟，肯定得帶著一起玩！

　　第二日一早，蘇輅天沒亮就被蘇軾和蘇轍從床上拖了起來。

　　蘇輅睡眼惺忪地穿衣服，嘀咕道：“這么早的嗎？”

　　早知道要早起，他就不答應去了！

　　“早點去能玩久些。”蘇軾在一旁解釋。

　　“天氣也涼快點。”蘇轍補充。

　　蘇輅被說服了。

　　他麻利地穿好衣服，沒麻煩別人，與蘇軾兩人出去外頭買了香噴噴的餅子當早飯，一行人租了輛牛車浩浩蕩蕩地往成都府方向而去。

　　蘇軾的朋友們也來得挺早，蘇輅挨個聽完蘇軾的介紹，一個都不認得，比如劉仲達什么的，聽起來似乎是劉孟達的弟弟。

　　蘇輅多瞅了一眼，發現對方長得眉清目秀，跟劉孟達那小糟老頭子形象不太像。

　　蘇輅沒有失望，反而更開心了。

　　就說嘛，天才只是少數，普通人才是大多數。

　　文人聚會，不過是山上、水邊、茶樓酒館里。

　　要是碰巧山腰之上或臨水之處能有個亭子之類的，立刻可以輪流賦詩一首，夸夸當前美景，感悟感悟彼此情誼，回頭傳唱出去，誰的詩文要是火了，那自己也可能被帶火。

　　比如岳陽樓記開局一個“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把滕子京帶飛了多少年。

　　再比如詩仙來一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大伙都知道這人是大佬的好朋友了。

　　雖然一般人還是不太了解滕子京和汪倫是誰，但能留個名總是好的，總比徹底湮滅無聞要好。

　　蘇輅決定以后辛苦點，多蹭蹭蘇軾的聚會，總有一次能露臉的！

　　可惜這次聚會是指望不上了。

　　蘇軾和劉仲達一行人平均年齡不到二十歲，基本就是高中生湊一起聊天打屁的水平，估計等二三十年后他們再重逢就能寫出感人肺腑、流傳千古的佳作了！

　　一伙人之中劉仲達年紀稍大一點，門路比較廣，小聚過后就領著大伙去參加別人開的文會。

　　一路上劉仲達還給介紹：“聽說這次文會來了不少人，光是往屆會元就請來了三四個！”

　　眾人都挺興奮，懷揣著滿腔期待去赴會。

　　結果他們到場以后壓根沒人理會。

　　主要是這場文會上大部分都是進士和舉人，還都是成都府本地人。別人看他們年紀小，又沒功名在身，還是外來的生面孔，一直讓他們坐冷板凳，連打招呼的人都沒有。

　　劉仲達有些尷尬。

　　今天這次聚會是他牽頭的，他聽說成都府這邊有個大文會可以參加，興沖沖就把朋友都約上了。

　　沒想到會變成這種局面。

　　蘇輅倒是覺得有趣得很。

　　想想看，他堂哥，大文豪蘇東坡，以后當過官，坐過牢，去過海南島，喝過最美的酒，嘗過最廉價的羊蝎子，人生經歷十分豐富。

　　他堂哥一生中遇到過不少坎坷，只一樣他從來沒輸過：搞文學創作！

　　要不怎么叫大文豪？

　　蘇輅兩眼發亮地看著蘇軾，等著他堂哥當場作詩一首！

　　詩的中心意思最好是“莫欺少年窮”，當場叫這些舉人進士們驚為天人，滿面羞慚地引他們入座！

　　蘇軾卻挺沉得住氣。

　　他壓根不覺得這事有什么。

　　他們又沒有功名在身，沒人搭理他們很正常。

　　他們本來就是來蹭個文會湊湊熱鬧，有什么好尷尬？

　　唯一讓他比較遺憾的是，這些人的詩文水平也就一般般，談論的內容他也不怎么感興趣。

　　這種文會對蘇輅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太悶了，蘇軾和幾個少年友人小聲交流了一番，決定就此分別，他們兄弟倆帶蘇輅到處轉悠轉悠。

　　面也見過了，出來玩還是玩得開心最重要！

　　聽到蘇軾要帶弟弟去玩也不在意，劉仲達他們都笑著揮手和兄弟三人道別，還列舉了幾個必去景點讓兄弟三人玩得盡興些。

　　少年人之間的交游沒那么多講究，對他們來說朋友這次分別了，過幾天想見的時候還能再見，從不會有什么不開心。

　　別過劉仲達幾人，蘇輅跟著他堂哥幾人到處溜溜達達，賞玩城郊景色，一直到飯點才回城里找地方吃飯。

　　蘇輅略微遺憾。

　　這次他堂哥沒寫半句詩文！

　　他早早站在文豪肩膀上流芳千古的夢想，破碎了！

　　蘇輅傷心得多吃了兩塊點心。

　　下午太陽大，兄弟三個飲茶消暑之后也就不出城了，改為帶蘇輅逛成都府。

　　蘇軾和蘇轍是讀書人，對很多店鋪都不感興趣，轉了一圈轉到一處大書鋪外頭，兄弟倆登時兩眼放光，恨不能立刻投身書海。

　　蘇輅搖搖頭。

　　沒救了，沒救了，這就是他和大文豪們的差距嗎？

　　蘇輅苦著小臉跟著蘇軾兄弟倆進了書鋪，就看到書架最顯眼的地方擺著本書：見微錄。

　　這書名的字跡有點眼熟。

　　蘇輅拿起來仔細一看，這不是他爹的字嗎？！

　　再一看作者名，上頭赫然寫著兩個熟悉的字眼：蘇輅！

　　蘇輅睜大眼。

　　字他都認識，但是有沒有人告訴他這是怎么回事？

　　蘇軾見蘇輅表情不對，湊過來一看，也拿起本見微錄看了起來。

　　旁邊的書鋪伙計見縫插針地推銷道：“兩位小郎君，這可是剛送過來的書，才擺到架上的，還聞得著墨香味，保證是全新的。”

　　這時蘇轍也走過來拿起一本見微錄。

　　呆若木雞的人變成了三個。

　　伙計繼續賣力吹噓：“你們不知道吧，這是眉山蘇家一位小神童寫的書，里頭還有他父親蘇大官人親自寫的序，蘇大官人家那可是一門三進士的書香門第，他自己連著兩個兒子都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小的識字不多，但看這見微錄賣得這么好，就知道他們家離一門四進士怕是不遠了！怎么樣？小郎君你們要不要也買一本？”

　　蘇輅睜圓了小小的眼睛。

　　買書是不可能買書的，他現在只想回家找他爹，把一句話拍他爹臉上——

　　我，蘇輅，原作者！

　　你，盜印，打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