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深海
大船的前方。
一大片濃霧驟然散開，眾人便看見十多艘漁船飄蕩在江面之上。
船上站著的全都是一些穿著破舊褂子，滿臉滄桑的百姓，看上去有些像是兩岸的漁民。
在他們圍攏的中央位置，一艘被涂了紅漆的小漁船上正綁了一名少女。
少女的面前，滿臉溝壑的老者一邊撫摸著少女的腦袋，一邊輕輕念叨著什么。
四周圍的漁船上，漁民們各自點亮了一根蠟燭，同樣跟隨著老者齊齊詠誦著某種禱詞。
“識學之海，江河湖泊，幽深無邊，容納萬象。”
“入江！入江！與吾同哭。”
“入江！入江！與吾同悲。”
“水為屏，江為帶，沉淪之物，聽吾呼喚！”
伴隨著儀軌的進行，少女被吊了起來，一點一點移向江中的位置。
看到這一幕的天師教眾弟子立刻上前阻攔。
漁民們看見天師教的標志便生不起絲毫反抗之心，被一個個押送到了船上。
那為首的老者跪倒在地，哀聲嘆道：“各位道爺，這是我們村的習俗，非得有人下江喂了河神，才能保證來年的太平。”
“不然必有洪水發作，來往商船也都要被水鬼襲擊。”
“只有完成儀軌，才能保一年平安。”
“最近時有鬧鬼之事發生，就是這次的儀軌被拖晚了。”
玄誠喝道：“哪來的河神？分明是河底有惡鬼滋生，你們該上報道觀，讓觀里的降妖法師來超度亡魂才是。”
聽到這番話，那老者嘆氣道：“觀里的道長要價太貴，我等小民百姓實在是支付不起，才出此下策。”
又有人喊道：“官府不管，道觀也不管，總不能讓我們等死吧？”
“小翠本來就是沒人要的棄嬰，我們養她十多年，現在讓她為村子犧牲也是天經地義。”
就在村民們辯解的時候，女道士云秀來到了那名被當成祭品的少女身旁。
她看著對方不安的目光，松開了對方身上的繩索，安慰道：“你放心吧，已經沒事了，我們來救你了。”
少女喃喃道：“不完成儀軌，村子要出事的。”
云秀笑著安慰道：“師祖是天下聞名的入道仙人，有他在，什么鬼類也休想作惡，你已經沒事了…”
另一邊的王至善看向村民的目光逐漸轉冷，淡淡道：“淫祀邪祭，還敢狡辯？”
“今日我便先斬妖除鬼，再將爾等送回官府法辦。”
聽到要被送去官府，在場的村民們都是連臉色變，在他們看來這比洪水還要可怕。
王至善說罷，一身紫色道袍無風自動，整個人飄飄欲仙般飛了起來。
伴隨著他一步步踏出，一張張符紙在他周身亮起。
王至善微微開口，便有咒文從他嘴中傳出：“深邃沉淪者，大海長眠之所…”
甲板上，一道道香燭無火自燃，玄元道尊的神像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天師教的弟子們凝神以待，都知道是王至善開始超度亡魂了。
但伴隨著咒文的響起，楚齊光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不是天師教的咒文。’
王至善卻像是察覺不到咒文的異樣之處。
他傾聽著耳邊的呢喃之聲，繼續狂熱地念道：“啟示吾等吧，以群星為指引，以大海為搖籃…”
楚齊光皺眉問道：‘郁離！這咒文是不是和《煉魂錄》有關系？為什么天師教的人會知道？郁離？’
在楚齊光的呼喚聲中，郁離卻遲遲沒有回應。
反而是匣子中傳了砰的一聲響動，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從內部敲打匣子，想要將之打開。
楚齊光猛地抓住匣子，壓制了其中傳來的掙扎力量。
與此同時，四周圍再次響起嘩啦啦的水響，無數鬼手開始搖晃船身。
玄誠大喊道：“諸弟子隨我為師祖護法！”
那女道士云秀將被當作祭品的少女拉到了楚齊光的身旁，看著他說道：“你們躲去船艙里！千萬別出來！”
說完她也來不及在多說些什么，便跑去船邊和其他天師教弟子一同驅散鬼類了。
小蘭的聲音響起：“楚大哥，你快看那些村民！”
楚齊光轉過頭看去，就見村民們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他們的雙眼開始鼓出，身上長出鱗片，分泌出粘液，全都逐漸化為了魚類的模樣。
唯有作為祭品的小翠，此刻仍舊好好站在楚齊光身旁，身上沒有任何異常的變化。
而當楚齊光看向那些異化的村民時，他的眼眸之中，一行行字跡也有了變化。
“深海的眷屬。”
“知識和海洋，同時象征著沉淪。”
“吃下了深海中送來的禮物，便有機會成為其眷屬，并獲得超越人類的軀體。”
“據說在深海中，曾生活著群星的侍奉者。”
“遠古的人類將其斬殺，妄圖從中尋找著來自星空的啟示。”
“但群星之所以遠離人類，是有其原因的。”
“懵懂的探索，免不了陷入癲狂和悲劇。”
看著這一幕的楚齊光微微一愣。
另一邊的天師教眾弟子已經揮劍將異變的村民們一一斬殺。
慘叫聲中，村民們的魚頭被砍了下來，一個個都發出嗚嗚的悲戚之聲。
而天空中，王至善念完了最后的咒文，緩緩落回了甲板。
江河之上，濃霧漸漸散去。
原本水中的鬼影們也在慘叫聲中褪去了形狀，如同一陣陣煙霧般消失不見。
整片江面似乎都恢復了常規，再也不見絲毫鬼影。
天師教的眾多弟子們都放松了下來，有些還歡呼起來。
接著他們又登上漁船，從中找到了一些古怪的魚和財物。
那些魚的身體畸形，長滿了古怪的倒刺，兩只純白的眼睛同樣鼓了出來，散發出一種瘋狂的意味。
其中有好幾條魚被擺放在餐桌上，全都是被吃了一半的模樣。
除此之外還有些玉佩、絲綢，都是些不像漁民所擁有的財物。
“這上等的玉佩，還有這種絲綢，這些漁民怎么會有？”
玄誠說道：“也許他們都已經被惡鬼蠱惑，惡鬼弄死客商，然后從河里打撈財物給了漁民。”
就在道士們紛紛猜測的時候，云秀卻是來到楚齊光身旁：“你怎么沒躲起來？”
云秀無奈道：“這次算你好運，遇到了我們。你要是一個人還這么莽撞，遲早要闖禍。”
楚齊光嘆了口氣：“你躲起來吧。”
云秀微微一愣：“啊？”
楚齊光看著眼前一臉懵懂的道姑，嘆口氣說道：“還沒完呢。”
“那只鬼，上來了。”
云秀順著楚齊光的目光方向看去，就看到一雙濕漉漉的腳印出現在船邊的甲板上。
伴隨著清晰的腳步聲，濕漉漉的腳印正在接近王至善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