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印象中,南陵王和晉王都是一樣的,向來自私自負,肯定是以自己活命為第一要務,眼里怎么可能有老婆孩子呢?
“謝攝政王謬贊,”
南陵王泣聲道,“臣鑄下大錯,死有余辜,只求攝政王高抬貴手,饒過她們,讓她們過上平常百姓日子。”
“怎么又哭上了?”
林逸端起茶盞,涑口后吐進丫鬟端著的痰盂后,接著道,“你明明知道的,我連三哥都放過了,又怎么可能為難你?
你如今跟我哭哭啼啼的,倒是不信我了。”
南陵王低著腦袋道,“臣不敢。”
是啊!
老九確實是放過了老三!
但是卻沒有放過老四啊!
說好的只磕三個響頭,結果他路上聽看守的校尉說是每天磕三個響頭!
晉王什么時候真心懺悔了,什么時候就不用跪了!
要是這個做標準,老四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所以,他要是落到跟老四一樣的下場也是不稀奇的。
林逸眼睛只朝著燒鵝瞄了一眼,旁邊的小丫鬟跟心有靈犀似得,立馬就用小刀切了兩片,沾了醬,盛在小碟子里送到了面前。
以前林逸很排斥這種麻煩的做法,但是大概是真的乏了,現在居然變得有點享受了,仰靠在椅子上,慢慢咀嚼,然后道,“起來吧,你知道我性子的,再繼續這樣,真的就招我煩了。”
“是。”
聽見林逸這么說,南陵王麻溜的站起身,再次端端正正的坐在林逸的對面。
林逸淡淡道,“你這個人吧,有時候確實挺討人厭的,說實話,我不喜歡你。
但是呢,論討厭程度,還是及不上老三和老四。”
南陵王聽得哭笑不得。
這是在夸他還是在罵他?
但是,自己又不得不感謝一下。
“攝政王仁厚,臣無以為報。”
“別撿著好聽的說,以后時間長了你說不定討厭我了,”
林逸朝著他舉著杯子道,“來喝一杯。”
“臣不敢。”
南陵王老老實實地道。
“我說過的,回了安康城以后,我養著你們,但是,你知道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頂多給你們一點吃喝,別的是不可能了,”
林逸一臉誠懇的道,“至于你的家底,收歸國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為百姓謀福利。
你可理解?”
“臣愿意把所有的家財上交府庫。”
南陵王回答的毫不猶豫。
其實心里早有預料的。
他這個弟弟可是出了名的愛財!
更何況,他如今已經是階下之囚。
怎么可能容許他手里留有浮財呢!
能茍全性命就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還有一個,我那些嫂嫂們和侄兒,我是真心希望她們去安康城,”
林逸慢慢悠悠的道,“省的你一個人住著無聊。”
攝政王已經接連說了兩次了,南陵王知道自己再拒絕就是故意惹惱對方了,便咬牙道,“臣遵旨。”
“吃啊,別這么繃著臉,沒意思,”
林逸朝著丫鬟道,“給南陵王布菜。”
“是。”
另外一個小丫鬟伺候在南陵王左右。
攝政王勸降平城,雍王退走塞外的消息傳遍天下,九州震動。
雖然大家早就有預料,但是真發生的時候,還是有點不可思議。
一切都發生在轉眼之間!
太快了!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傲骨嶙嶙的雍王和梅靜枝居然也能被勸降!
而且,和王爺居然還都放過了他們,沒有發生大家想象中的慘烈、尸橫遍野。
北方的雍州、晉州、朔州、代州、塞北、涼州連成一片,林逸終于在形式上完成了大梁國的統一。
沒有人再懷疑,攝政王將成為大梁國的新國主。
“云來山更佳,云去山如畫。
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
倚仗立云沙,回首見山家,野鹿眠山草,山猿戲野花。
云霞,我愛山無價,看時,行踏,云山也愛咱下.......”
林逸站在高墻之上,看著遠處的群山白云緩緩吟誦。
垂立在林逸身側的南陵王的表情有說不出的古怪。
他這個弟弟是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
能寫出這種好曲?
不過,見林逸吟完了,還是高聲道,“攝政王好才情,臣佩服。”
“你要是不說假話,我們還能做朋友,”
林逸白了他一眼后道,“一次在煙花之地,偶然聽了,悄悄記下,也不知道是誰寫的。”
對不住了張養浩張爺!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后傳出去了許多詩詞,大多數都是以無名氏和她妹妹的名義傳播出去的。
算是為繁榮大梁國的文學事業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南陵王趕忙道,“能寫出此曲的人定是曠世奇才,等臣回了安康城,一定要打聽一番。”
林逸轉過頭,再次看向了跪在甕城內,由著官兵看守,被百姓指指點點的晉王,皺著眉頭道,“這磕頭的姿勢不標準啊,一看就是心不誠,認識不夠深刻。
七哥,要不麻煩你下去給指點指點?”
“啊.....”
南陵王有點猝不及防。
“可有什么為難之處?”
“沒有,沒有。”
南陵王朝著林逸一抱拳,然后忙不迭的跑下了城墻。
晉王披頭散發的磕完了三個響頭,暗自松口氣,直以為今天的屈辱就這么結束的時候,突然發現面前多了一道長影。
抬起頭發現是南陵王。
“七弟.....”
晉王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該羨慕還是該嫉妒!
憑什么老三可以直接跑了,南陵王可以如此大搖大擺?
而自己這半個月來都過得是什么生活啊!
簡直豬狗不如!
要跪在寒風里受人辱罵!
這些賤民!
放在以往,他們有膽量在自己面前抬起頭嗎?
如今居然膽大包天,不但朝自己扔碎石子、碎土疙瘩,還敢朝自己吐口水,辱罵自己!
“四皇兄,你受苦了。”
南陵王看著早已不成人樣的晉王,不但沒有同情起來,居然還想笑。
這就叫你也有今天啊!
“是九弟讓你來看我的?”
晉王一臉希冀的問。
“正是如此。”
南陵王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本王現在可以走了?”
晉王居然有點小興奮。
可惜他剛站起身,就又被兩名官兵給摁住了,膝蓋再次狠狠的砸在地上。
他朝著兩名官兵怒目而視。
“四皇兄,你誤會了,”
南陵王趕忙道,“攝政王說你磕頭的姿勢不標準,說明心不誠,特意讓我過來指點你一番。”
“心不誠?”
晉王終于反應了過來,冷哼道,“你要如何指點本王?”
南陵王見晉王面色不善,自己也便沒有藏著掖著了,他們二人的關系本來就不怎么好。
同樣冷哼道,“三跪九叩乃是古禮,皇兄依此照辦就是了。”
“三跪九叩?”
晉王看著面前圍觀的百姓,咬牙切齒的道,“這群賤民也配嗎?”
“這.....”
南陵王猶豫了一下,再次抬起頭看向了在城墻上朝著這邊張望的林逸,然后大聲道,“攝政王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怎么就當不得了?”
站在城墻上的林逸聽見這話后,對著旁邊的沈初道,“這是悟了啊,我這個七哥才是真正聰明人啊。
老十二和老六跟我屁股后面這么長時間了,都說不出這番話來。”
“王爺說的有道理,這南陵王自然也就記在了心里,”
沈初陪笑道,“臣已經飛鴿傳書去了南陵,命當地官差送南陵王的家眷入都城,如果不出意外,一個半個月后就能到。”
林逸又掃了一眼正在施三跪九叩大禮的晉王,然后道,“回頭送到我府里,記得給洗洗,我怕這鼻子受不了那味。”
沈初拱手道,“是,那梅靜枝和楊長春如何處置?
還請王爺示下。”
至于和王爺晉王、南陵王這些人就不是他該操心的。
他只是個領軍將領,管的太寬了活不長!
“你以為呢?”
林逸反問。
“梅將軍乃是國之重臣,屬下不敢妄言,只是這楊長春要留在晉州,無異于放虎歸山,臣以為不妥,”
沈初大著膽子道,“臣以為同樣該押解都城,交由三司會審。”
“他想留晉州就讓他留著,你嚴加看守就是,”
林逸淡淡道,“他跟鎮三北一樣,早晚用得上的。”
如果不出意外,他最大的敵人應該是西夷。
將來大規模的戰爭,無疑就需要楊長春這種驍勇善戰的將領,要是一刀給砍了,就太可惜了。
“王爺英明。”
沈初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秋風起,草木黃落,雁南歸。
打扮的煥然一新的晉王重新站在晉王府的大門前,感慨萬千。
一旁的南陵王笑著道,“皇兄詩興來了?
要不來一首?”
晉王嘆氣道,“七弟,往日本王對你可不薄,你今日為何如此刻薄于本王?”
“皇兄,那是因為你往日里對我太好了。”
南陵王冷哼后道,“請吧,莫讓攝政王等的著急了。”
“本王看錯你了。”
晉王一揮衣袖,大踏步進了自己熟悉的晉王府。
這里曾經是他家啊!
如今雀占鳩巢!
離著老遠他就聽見了一陣嗩吶聲,接著就聽見了一陣唱腔。
“清早我起來去拾糞吶,
回家來,
咋會不見俺那女人,
東院找罷西院找......
七鄰八舌我都尋遍吶......
叫你一生李豁子你要聽,
你女人嫌你丑,要與你離婚.......”
晉王不停的皺眉。
他這大宅何曾何曾傳出過這種粗鄙不堪的詞曲!
進了大廳,才赫然發現唱這曲的正是他那文武不通的和王爺。
這就正常了。
林逸一曲唱罷,然后朝著旁邊的戲班子擺了擺道,“各位辛苦了,下去領賞銀吧。”
恢復平城的娛樂事業發展,從他開始。
“謝攝政王。”
一群穿的跟流民似得的戲班子作揖后退出了大廳。
“臣,參見攝政王。”
晉王雖然心有不忿,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行了禮。
“咦,”
林逸大聲道,“看來今天七哥的指導還是卓有成效的,這就會行大禮了?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晉王的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臣讓攝政王費心了。”
林逸熱情的道,“起來說話吧。”
“謝攝政王。”
晉王終于直起來了身子。
林逸正要說話,發現他這個哥哥居然比他高出了半個頭,雖然這半個月吃盡了苦頭,但是那原本豐神俊逸的臉龐上居然還多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滄桑感。
該死的氣質!
見林逸皺眉,晉王趕忙再次俯身。
林逸滿意的道,“平城初定,兄弟我忙死了,倒是失禮了,還望哥哥不計前嫌,能夠理解小弟。”
“攝政王日理萬機,豈是我等可比的。”
晉王一臉的真誠。
林逸揚手道,“啊,坐,別客氣了,都是自己兄弟,來人,上茶。”
南陵王見無人關注自己,正要悄悄的離開,突然又被喊住了。
“你也留下,今天沒旁人,就我們兄弟幾個,吃頓家宴,”
林逸突然想起來了什么,“把我那些嫂嫂和侄子侄女都喊過來,這些日子也是辛苦她們了。”
晉王道,“多謝王爺。”
程多兒引著鶯鶯燕燕一大家子先對著林逸跪了一通后,開始對著晉王哭哭啼啼,老的老,小的小,吵鬧的很。
“攝政王面前,成何體統。”
晉王怒吼一聲后,場面終于安靜了下來。
側妃素心見林逸再次盯著自己看,愈發不好意思了,便抹了眼淚欠身道,“我等失禮了,讓攝政王見笑了。”
一旁的南陵王先看看林逸,再看看素心,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們一大家子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們聊你們的,”
林逸擺手道,“我啊,去旁邊喂鳥去。”
晉王有一個愛好與他是相同的,就是養魚養鳥,這府里有不少的名貴花鳥和金魚,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帶走一些。
南陵王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了林逸的身后。
林逸吹著口哨,逗弄著籠子里的鸚鵡。
“攝政王英明,攝政王英明....”
鸚鵡一直叫喚個不停。
“你教的?”
林逸看向南陵王。
“臣閑著沒事,就教了他兩句。”
南陵親自為林逸沏了一壺茶,恭恭敬敬的舉在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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