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開山偶爾非常的傲氣,他覺得自己在武學上或許有一些天分,但是某些時候,他也承認自己智商與別人的差距,論玩權謀,他這樣的人來一打,也抵不上一個潘多。
他這么篤定潘多是自作聰明,只是因為無意中聽王爺對洪總管說過:你們這幫玩意就是糊弄鬼呢,吸星大法就是小說里瞎扯的,你們還當真了?
就你們練的這些玩意,老子倒覺得像是化工大法。
當時,他清清楚楚的聽見洪總管喊了一句“王爺英明”,不是應付,不是恭維,而是實實在在的認可!
也就是說,洪總管也認可王爺的話,現在大家學的吸星大法,不是王爺小說中真正的“吸星大法”!
作為洪應洪總管的半個徒弟,他相信洪總管。
也許現在的吸星大法就是化工大法,總管教會他們這門功夫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那些偷學了三和功夫的外人!
特別是雍王、晉王人馬!
正沉吟間,他看到瞎子走到了已經氣絕的丁倫身前,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丁倫的腦袋上,摸索著額頭漸漸皺在一起的額頭。
大家都感覺到一股惡寒。
和尚這是在做什么?
半晌之后,他聽見瞎子道,“我原本只知道與他打起來,我無多少勝算。
結果他吸了那么多內力,不但沒有爆體而亡,剛才在王爺面前依然鎮定自若,葉秋出手,他亦游刃有余,此人的功力絕對是高超絕倫。”
葉秋好奇的道,“如果他不死,他會不會真的把那么多功力給吸收了?”
他這么隨口一問倒是把旁邊的瞎子同和尚問愣了,甚至是旁邊的文昭儀都沉吟了起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和尚。
和尚堅定的搖搖頭道,“當初總管親口說過,千萬不能吸收外來的功力,如果壓制不了,將會被反噬。
丁倫乃是宗師,活著的時候看不出年歲,此刻死了,倒是像那枯萎了的樹皮,一下子就顯出真實年齡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文昭儀突然出聲感慨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丁倫比老身的年紀還要大些,以大宗師的百年功力強行壓制吸過來的外力,這份本事老身多有不如。”
其它人聽了,不免紛紛側目!
和王府里,許多人都不知道文昭儀的真正身份!
但是,大家偶爾聽見和王爺喊這位“老祖宗”的次數多于“姐姐”。
只要不是傻子的,都能大概明白,這位自稱“老身”的文昭儀的年齡想必也不會小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著中年人長相的丁倫,居然比文昭儀的年齡還大。
只是,看著癱在地上,顯得干癟癟的丁倫,眾人才漸漸相信文昭儀的話。
這丁倫恐怕真的不年輕了!
聽文昭儀這口氣,恐怕是百十歲朝上了!
“文姑姑何必妄自菲薄,”
瞎子笑著道,“姑姑天資卓絕,豈會輸給這蠻夷。”
他是南州的孤兒,跟著和王爺從松陽一路進了南州,在去白云城大廟之前,他在起點孤兒院沒少得桑婆子包括文昭儀的照顧。
所以,他與文昭儀向來沒有多少隔閡,總覺得是一家人。
文昭儀笑著道,“莫哄老身了,自己的本事,老身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說著轉身就走了。
瞎子與和尚緊隨其后。
葉秋左右看了看,也沒再停留。
陳敬之看著漸漸散去的眾人,終于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方皮,苦著臉道,“還請方兄弟教我!”
能做主的人都走了,把丁倫的尸體留在這里,算怎么回事?
他一個小小的鴻臚寺卿能怎么辦?
向方皮求助,也只是死馬當做活馬醫!
“陳大人,丁倫是南谷的使節,你是鴻臚寺卿,”
方皮嘿嘿笑著道,“這種小事哪里輪得到在下插手。”
陳敬之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畢竟只聽過搶功的,從來沒聽過主動背鍋的。
所以,他也沒有氣餒,依然用真誠的語氣道,“請方兄弟可憐可憐老朽,日后必有重謝!”
方皮見他態度誠懇,便眼睛滴溜溜直轉,半晌后笑著道,“陳大人,兄弟倒是有一個辦法,你可以把尸體送到都督府,一切自有何大人定奪。”
陳敬之訕笑道,“方兄弟,沒有王爺的吩咐,下官不敢去叨擾何大人。”
剛剛在這里的陳德勝跑的比兔子還快,陳德勝又能比何吉祥好多少?
他們這些人對和王爺忠心是真的,怕麻煩也是真的!
丁倫已經死了!
沒有絲毫的利用價值了!
但是,這具尸首是證據,留在手里,就得負責后面所有的調查!
丁倫在安康城的一切行事,是一定要說出一個子卯寅丑的!
否則,一定無法對和王爺交代。
可是他們鴻臚寺,全是文官。
根本做不來這種調查的事情。
“這倒是也是,”
方皮笑呵呵的道,“陳大人,兄弟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啊,其實是多心了,他們不要這尸首,只是因為胸有成竹,倒不是想著故意把麻煩丟給陳大人。”
陳敬之沉吟了一會后道,“方兄弟所言當真?”
方皮笑著道,“陳大人,你得動腦子想一想,無論是和尚還是瞎子,甚至是文昭儀,誰肯置王爺的安危于不顧?
至于何大人、陳大人,自是不必說了。
他們肯定會私下里把這件事調查到底的,至于這爛糟糟的尸體,估計他們留著也是沒有用的,你倒是可以直接一把火燒了。
雖然是冬季,但是放時日長了,也總歸不是好事。”
陳敬之正猶豫著的時候,方皮又不耐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兄弟我很笨,但是王爺倒是說過,聰明人固然有聰明的好處,特別是鬧肚子的時候,不會相信任何一個屁,我這種笨人,有笨人的好處,不會把簡單的事情往復雜了想。”
“方兄弟?”
方皮的話讓陳敬之這樣的聰明人都有點懵。
這跟“屁”有什么關系?
“兄弟還有點事,就先走一步了。”
方皮沒再多言語,領著周敬業和單三冠直接走人。
“哎。”
陳敬之看著左右的兩名鴻臚寺官員嘆氣。
最后無奈,還是安排人把尸首帶走了。
一件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的案子,就這么破了。
臨近年關的時候,不管是遠在晉州的沈初,還是附近冀州的謝贊都沒有一丁點的消息。
林逸還有點煩躁,生怕他們出什么意外,但是得了廷衛送過來的消息后,又立馬放下心來。
得益于他建立的軍隊供應招標制度,他的軍隊不缺吃喝,即使是寒冷的冬季,也是酒肉管夠。
這種做法的后果就是,他的錢袋子沒有足的時候。
他甚至都有點后悔了,他把他的兵養成了美國大兵的做派,成了吞金巨獸。
心情不好怎么辦?
唯有釣魚。
剛出城門,就遇到了拉著尸首出城的馬車。
“站住。”
林逸剛出聲,焦忠就領人策馬上前,把馬車給攔住了。
林逸的眼神一直在兩具小小的身子上。
焦忠指著只裹了一件破布的嬰孩,猶豫了一下道,“這是剛生出來的孩子,估計嫌棄是女娃,就這么丟了。”
“造孽啊,”
林逸嘆氣道,“老子又沒搞計劃生育,隨便他們生,保證他們家里的皇位有人繼承,就這樣,他們還要不知足嗎?”
焦忠本來要應聲,解釋一下為什么這么多人家遺棄女嬰,但是聽見“皇位”這兩個字后,立馬就把脖子給縮了起來。
他什么都沒聽見。
林逸不忍再看馬車上堆著的嬰孩尸體,只對焦忠道,“跟陳德勝大人說一聲,大梁律要增加一個遺棄罪,不管男嬰女嬰,只要丟了,勞改三年。
如果是實在窮苦,養不活的,可以送養,凡是愿意收養嬰孩的人家,可以享受賦稅減免,至于怎么減,減多少,由內閣定奪。”
在大事上,他一個人說了算,但是一些小事情,他會放權給由何吉祥、陳德勝為主導的內閣。
“王爺慈悲,”
焦忠誠懇的贊揚了一句后道,“屬下這就傳話過去。”
寒風冷冽。
大雪飄揚。
林逸坐在岸邊,把鉤子甩進尚未結冰的河面,不一會兒就釣了整整一桶的魚。
“王爺。”
焦忠再次走到林逸的身前道。
“有事?”
林逸見不得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見林逸要發火,焦忠趕忙道,“關姑娘就在附近,快過來了。”
林逸笑著道,“那你們趕緊藏起來,別讓人給看見了。”
“遵命。”
焦忠朝著滿是腳印的雪地隨意推了一掌后,飛身躍上了已經掉了葉子的林子里,不一會兒就看不到影子了。
“有點本事啊,”
林逸很是感慨,想不到焦忠隨意一掌,就讓所有的腳印都消失了,“功夫沒有白學。”
剛來這個時代的時候,他還不明白,為什么越是落后的封建社會越是尚武。
過了二十多年,活到如今,他才豁然開朗,治安越差,越沒有次序的的社會,就越依仗個人武力。
別人問你瞅啥,你沒有底氣回復“瞅你咋地”的時候,最讓人憋屈。
男人嘛,就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真干不過的時候,往地上一躺就能拿到錢到處社會也是不錯的。
林逸現在就努力在打造這樣一個社會。
誰都別在國家機器面前囂張,老老實實說大梁國的韭菜、搬磚工、螺絲釘是最好的!
他的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稀稀疏疏的林子里出現一個穿著灰色襖子的女子,走在雪地里,身形輕盈,沒有一丁點臃腫的感覺。
“關姑娘,好久不見。”
林逸對著關小七揮手道。
“你這人真的有意思,”
關小七歪著頭笑著道,“說你懶吧,這天氣也不怕冷,居然還有閑情逸致釣魚,說你勤快吧,整日除了釣魚,簡直是無所事事。”
對于林逸,她是越來越看不懂的。
不會武功,又沒什么學問的街痞,到底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林逸站起身,把懷里的襖子緊了緊,苦笑道,“關姑娘,我沒你說的這么差吧?”
關小七道,“我說的是實話,這天這么冷,你就不怕凍著?”
林逸指了指旁邊的木桶,得意的道,“冷是冷了一些,不過有收獲也是不錯的。”
關小七伸著脖子看著滿是魚獲的木桶,高興地道,“你釣了這么多啊,這季節里,魚還是能,賣的上價的,難怪你不愁。”
林逸走到一旁的火堆跟前,把上面架著的鐵皮水壺拎下來,一邊倒水一邊道,“這里煮了茶,你吃一點吧。”
說著就把熱氣騰騰的大茶碗遞了過去。
“謝謝,”
關小七毫不客氣的接了,隨意聞了聞后道,“你加了陳皮?”
“不錯,”
林逸笑著點點頭道,“全天下,只有三和才有這樣的陳皮。”
他不怎么吃發酵茶,但是只要吃,大概率是要加陳皮的,特別是冬天。
他喜歡陳皮那種別致的味道。
“你啊,會吃會喝會玩,”
關小七嫌棄茶盞燙手,就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雪堆上,無奈的道,“也許今日你弄了點魚,賺了點銀錢,那后日呢?
后日就一定有這么多魚?
你這種人就沒有一丁點的上進心嗎?”
“上進心?”
林逸苦笑,“我母親倒是最希望我有上進心的。”
一想到唐貴妃,他就很是頭疼。
好在他終于算是個人物了。
但是,他卻愈發讓唐貴妃失望了。
因為在唐貴妃看來,他已經不是個聽話的孩子了。
有些時候,父母喜歡孩子有出息的同時,也希望孩子聽自己的話。
但凡有一條不達標,都不算父母的“好孩子”。
“你既然知道,就不好再辜負她了,”
關小七認真的道,“你將來是要成家立業的,如此敷衍下去,將來怎么活呢。”
林逸笑著道,“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如今這種狀態,才是他真正向往的自由,就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約束他,隨時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好!”
關小七大聲的道。
“我好不好,你怎么知道?”
林逸笑著道,“我覺得好就行了唄,你何必管這么多。”
他愈發看不透這個姑娘了,搞不懂他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