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上的水開了,壺蓋被熱氣頂著,咕嘟咕嘟響。
他往水壺里灌滿,扔了一把茶葉進去,不等完全涼透,就直接喝完了,之后便躺在床上酣然入睡。
醒來后,一睜眼就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張臉,光頭,大眼珠子,赫然是陶應義。
羅漢氣憤的道,“你他娘的這樣很容易嚇死人的知道不?”
陶應義笑嘻嘻道,“走吧。”
“干嘛?”
羅漢好奇的道。
陶應義道,“你現在是更夫了,天黑后自然要跟我一起去巡街。”
羅漢望了望外面灰蒙蒙的天色道,“這天不是還沒黑嘛,你著急個什么勁?”
陶應義道,“現在先去吃飯,吃好飯剛好就可以走了。
另外還有你之前鏢局的那些人,你要盡管聯絡過來,捕快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手,沒人可不行啊。”
羅漢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話是這么說,可你們這捕快的月錢也太低了一些,你們這些官兵都不愿意干,你說我這些老兄弟要是過來了,能待住了嗎?”
鏢師的收入可比官兵和捕快高多了。
陶應義笑著道,“先過來應付一下再說,咱們捕快也在自己招人,等三個月培訓期一過,人手就足了,之后你那些老兄弟,愛干嘛干嘛去,來去自由。”
新招的人主要還是因為大部分都不會功夫,面對宵小之輩,根本束手無策。
而羅漢鏢局里的人不一樣,功夫在身,且都是走南闖北過來的,經驗老道,雖然不懂捕快的規矩,但是暫時跟官兵一樣,用起來應該問題不大,只要聽得懂人話就行。
“行,就這么定了吧。”
羅漢換了陶應義拿過來的捕快黑衣,然后跟著他去了捕快和官兵專門吃飯的伙房,擠進亂糟糟的隊伍中,給自己一滿碗的米飯,坐在長條桌上,拿著筷子夾著一塊沒多少肉的排骨道,“你們這日子過得也太恓惶了吧?
就一點青菜都沒有?”
“你當這里是三和啊?”
旁邊的多麻子忍不住道,“這里的冬天一點青都沒有,雜草都活不了,別說青菜了。
好不容易有賣的,還比肉貴的多,伙房一個月就那么幾個錢,要是天天吃青菜,根本就不夠用。”
“哎,這跟安康城一個樣。”
羅漢嘆了一口氣。
安康城的百姓為了在冬天能吃上青菜,一般都會在為入冬前提前在地窖里存儲,或者腌制、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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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是這樣,市面上的青菜也貴的不像話,非達官貴人,都吃不起。
真如陶應義所說,吃好飯后,天徹底黑了下來,掛在布政司衙門兩側的燈籠在夜幕中發著熒熒火光。
“哎,老兄弟,老子終究還是放不下你的。”
羅漢撫摸著手里的銅鑼,感慨了一下。
這個銅鑼不大,甚至可以直接塞進胸口里,他是走到哪里帶到哪里的,因為曾經替他擋過一刀,救過他的命,他是格外的愛惜,時不時的就要拿出來擦拭一番。
“都打起精神來了!”
陶應義騎在馬上,望著身后的百十名官兵的,高聲道,“這幾日街面上人多,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千萬不能馬虎,否則軍法處置!”
“是!”
眾人大聲應命。
除夕前后三天,布政司衙門按照林逸的意思,特意取消了宵禁,此刻大街上兩旁的商鋪都掛上了紅燈籠,一片燈火璀璨。
街上行人如織,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余里。
對于從身邊過去的一眾捕快,百姓們大概習慣了,早已視而不見。
在他們眼里,這些捕快最是規矩的,前提是自己守規矩。
多麻子感慨道,“這他娘的不愧是大城,咱們三和過年的時候,頂多就是有些耍猴唱曲的,然后放放煙花就不得了了。”
羅漢不屑的道,“這才哪跟哪,等以后有機會,去看看安康城的,那才是真正的大氣象。”
他心里還有是有些身為天子腳下臣民的優越感的,看不上多麻子這些從鄉下出來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陶應義冷哼道,“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羅漢見陶應義神色冷峻,終不敢再言語一句,憤恨的敲了一下掛在胸口的鑼鼓,清脆的響聲在街面上回蕩,久久不息。
眾人繞城巡邏,漸漸地就走到了空曠處,到處黑乎乎的,只能借助手里的火把探路。
黑暗中,陶應義看到了一個閃亮的光頭。
“和尚,”
陶應義走上前,看到和尚旁邊蜷縮著一個老婦人,嘆氣道,“沒氣了。”
“阿彌陀佛,”
和尚輕放老婦人干枯的手,“小僧要是早來一步就好了。”
陶應義跳下馬,舉著火把看著地上躺著的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嘆氣道,“已然是油盡燈枯之相,你早來一天,她頂多也就多活一天,沒什么大用的,你無須自責了。”
他手一揮,身后的官兵便要上前來抬起老婦,丟到尸車上,和尚趕忙道,“且慢。”
說話間從地上抱起了一個包袱。
陶應義細看,是一個尚在襁褓的孩子,小臉紅撲撲的,一雙黑眼珠子在火把的照耀下滴溜溜直轉。
“可憐啊。”
他見的多了,已經見怪不怪,“孩子交給我吧,過些日子安排人,統一送回三和。”
偌大的金陵城只有一個養生堂,而且還是人滿為患,根本沒辦法照顧那么多人。
而布政司衙門人手不足,又無法籌建新的孤兒院,只能把這些孩子全部送回三和的起點孤兒院。
“多謝。”
和尚小心翼翼的把懷里的孩子交給了旁邊的一名官兵,等見著官兵把孩子放進馬車的車廂里,才把目光收回。
“你是韓年?”
羅漢瞧著和尚的臉,一時間有點不敢認。
“原來是施主,小僧還未曾謝過施主當年的救命之恩,”
和尚雙手合十,朝著羅漢躬身道,“小僧如今遁入空門,法號濟海。”
“嘿,好好的孩子,做什么和尚啊,”
羅漢笑著道,“娘的,弄得我都不敢認。”
當初,隨王爺南下,松陽颶風,韓年就是他親手從廢墟中扒拉出來的,所以印象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