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謝贊在身后追都沒追上。
林逸出了都指揮使司,剛行沒多久,看著身后長長的隊伍,沒好氣的道,“你們跟著本王做什么?”
“王爺......”
沈初等人委屈的說不出來話來,不是你說的就是睡大街也不住那鬼地方嗎?
現在這是什么意思?
林逸沒好氣地道,“留著幾個人跟在本王身后,其他人在那休整,吃點東西,喂喂牲口。
都跟著也不嫌累的慌。”
嘟囔兩句話后,在本地居民好奇的眼神中,到處溜達。
低矮的草房、木頭窩棚雜亂無章的癱在一條叫做西江的河流兩岸。
兩岸往來全靠舢板。
最高建筑是一座石頭壘的寺廟,遙望白云山,可以看到高高的塔尖。
坑洼不平的泥土路在太陽的曝曬下,塵土飛揚,林逸一路咳嗽個不停。
沒多長時間,就把這所謂的“白云城”給逛的差不多了。
而且就這么一會,他至少遇到了十起聚眾斗毆事件,而且參與人數至少都是四人以上。
完全的目無法紀。
找了一處飯鋪,蒼蠅在案板上亂飛,上面的肉黑乎乎的,林逸猜不出是什么肉。
肚子咕咕叫,最后忍不住隨意胡亂點了一些,閉著眼睛咽進去了肚子里。
反正這一路基本都是這么過來的。
倒是沒有開始那么矯情了。
吃好飯后,太陽西沉。
灰蒙蒙的大街,一下子涌出來了更多人。
林逸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被圍觀。
都這么閑嗎?
白云城唯一的一家客棧,只有一間大通鋪,可以睡下幾十個人,林逸還沒走進去,就聞到了一股讓人作嘔的臭味,轉身就走。
這地方是人能睡的?
睡外面?
前些日子荒山野嶺,他是受夠了的,睡覺有紗帳是不怕,但是人有三急,不能頂紗帳去吧?
外面稍微待上那么一會,一巴掌能拍下來一大片的蚊子,個頂個的大。
第二天,屁股上基本找不到好地方。
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都指揮使司,回過頭來一看,這里居然是白云城的一股清流。
起碼院子中間有一段專門當做進出的石板路,下雨就不怕沾上泥了。
屋頂上有瓦,不會漏雨。
還有專門的廚房,做飯不是問題。
這些老頭子雖然穿的破舊,可是衛生干凈啊,畢竟都是文化人。
“王爺......”
謝贊陪笑道,“卑職早就替你準備好了住處。”
“本王細心一想,實在不能拂了你的厚意,”
林逸進了還算勉強干凈亮堂的正廳,笑著道,“謝大人這些年,真是辛苦了啊。”
謝贊乃是進士出身,初授翰林院修撰,隆德五年,同宰相齊庸等人一起進入文淵閣,參預機務,后晉升為兵部右侍郎。
這位是朝中的老好人,從來不得罪人。
倒霉就倒霉在他這個位置待的太舒服,架不住別人眼紅,被告了個“私現太子,無人臣禮”。
便被貶到了這等荒涼荒野之地,這一算都有八年了。
“在此了此殘生而已。”
謝贊堆滿皺紋的臉上,看起來跟鄉下老農也幾乎沒什么區別了。
“謝大人謙虛了。”
林逸自然不會把這種話當真。
但凡這等被貶還沒離職的,都是在抱著皇帝有良心發現那一天,會把他們召回去。
林逸替他想想,還是挺可憐的。
謝贊見林逸望向自己身后的七個老頭子,急忙拉過來一個瘦弱矮小的白發老頭子道,“和王爺,這是陳德勝,曾任左僉都御史。”
林逸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是還是拱手道,“久仰,久仰。”
“給和王爺請安。”
陳德勝說著就要跪下。
“別這么客氣。”林逸趕忙搭上他的胳膊,沒讓他跪下,好奇的問,“陳大人目前任何職?”
陳德勝道,“老朽發配充軍至此,并無職務,承謝大人照顧,目前兼著倉庫的活。”
謝贊又指著一個胡子拖到胸口的老頭子道,“和王爺,這位是曹亨,曾任光祿大夫......”
接著拉過來一個眼睛瞎了一只的老頭子道,“這位乃是王慶邦,曾任吏部尚書.....”
林逸沒再插話,聽他介紹下來,就一個意思,全是倒霉蛋。
最倒霉的是他面前這個豁牙老頭子何吉祥,曾經的京營總督。
永光皇帝過世后,德隆皇帝登基,天下大赦,結果他不但沒赦,還被德隆皇帝特意加了一句“遇赦不赦”。
這得把德隆皇帝得罪多狠啊?
林逸從明月手里接過茶杯后坐下,翹著腿問,“那謝大人,這都指揮使司目前有多少人啊?”
謝贊道,“回王爺,就我們八人。”
“八人......”
林逸簡直不敢相信。
謝贊解釋道,“十年前,蠻夷阿育國李佛登基,不再稱臣納貢,吞我三和之地,圣上大怒。
梅靜枝將軍率軍南下,這指揮司本來還有兩百號人,大多隨軍。
我等年齡過大,免了征召。”
林逸更是不解的道,“那就沒有補充過人了?”
謝贊道,“南征后沒多久,瓦旦便又鬧騰了起來,之后川州叛亂,至此發配流放一律都去了塞北或者川州。
十年來,三和便再也沒有看見過人了。”
林逸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來一個詞:遺落之地。
他隱隱有點后悔了。
沒來之前,他覺得山高皇帝遠,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養養花,遛遛狗,挺好的。
真到了這里才發現,一切沒有那么簡單。
“也就是說,這里是三不管?”
林逸依然不死心的問道。
“和王爺,都指揮使司已經快三年沒拿過糧餉,我等又不敢擅離,”
謝贊說到這里指了指院子里的雞,“只能自謀生路,勉強度日。”
林逸嘆口氣,回了謝贊給自己安排的臥室。
說是臥室,就只有一張木板床和拐角堆積的農事用具。
明月要往上多加被子,被他給拒絕了,怕給熱死。
窗戶的紙早就掉沒了,只留下快散架的木框,紫霞正拿著漿糊和紙一張張的往上貼。
林逸道,“差不多就得了,湊合對付些日子,然后咱們自己建個宅子,比安康城的還要大上十倍。”
他重活一回,可不是為了來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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