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投名狀(二)

　　且說贏箬抱著孩子回了武平侯府，張氏心中終究不放心，在臥室內思索許久，還是把粟婆婆叫了來。

　　粟婆婆年齡五十，身子卻依舊康健，打扮也干凈利落，尤其難得的是，粟婆婆生過五個孩子，四子一女，最大的孩子已經成婚，其他孩子也都被張氏做了安排。

　　可以說，粟婆婆是被張氏引為心腹的人。

　　粟婆婆向張氏熱情拜見，張氏摸著粟婆婆的手道：“你二子也快要成婚了，忙得如何了？”

　　粟婆婆笑道：“都是主母提攜，給他許了個好親事。”

　　張氏點點頭，道：“箬箬將真金帶走，雖然母子連心，不怕她不盡心。但她終究沒什么經驗。你先去武平侯府，為我照顧好她們母子。”

　　粟婆婆很快應承了下來。

　　說到這里，張氏停頓了下，又道：“若箬箬有什么想法？你且順著她的意思。若她晚上想帶著孩子出去散心，你可陪著她去。這一去，怕是時間有些長。不知道你還愿不愿意去…”

　　粟婆婆一愣，問道：“有多長？”

　　張氏不語。

　　粟婆婆匍匐在地，向張氏叩拜道：“請主母代我照看我的孩子們。”

　　張氏道：“你且寬心去吧。我會另外安排人操持你二子的婚禮。若是有緣，咱們也未必沒有再相見的時刻。”

　　粟婆婆辭別張氏，往武平侯府去，不時回頭往北眺望家的方向，她今日剛狠心從集市買了一匹綢緞給兒子做成婚的新衣，卻不想到了晚上，人生便另外對她有了安排。

　　贏箬見張氏安排了粟婆婆來，多少松了一口氣。盡管女兒已經一歲了，見她也并不哭泣，可她終究沒帶過孩子，心里不踏實。

　　贏箬便將真金交給粟婆婆，指著院落內的車馬道：“我要帶真金去城外閑住一段時間…”

　　粟婆婆點了點頭，抱著真金，先上了馬車。

　　真金亦曾抬開眼皮，見是熟悉的人，又緩緩閉上了小眼睛，這孩子可真能睡的。看到懷里的真金，粟婆婆的心中多少有了些許安慰。

　　贏箬上前與曾經訣別。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贏箬負責帶領魯班學院的人攻堅技術，但落實到增加產出，培養熟練工匠，籌措資金方面，卻都是由曾經來主持負責的。兩人一直配合得很好。

　　曾經一向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但今天的話尤其地少。

　　贏箬卻也不難為自己這位老友了，向曾經拱手微笑道：“日后山高路遠，怕難有相逢的時候。在此便預祝曾兄前程似錦，留芳史書了。”

　　曾經道：“你這一去，怕是過不了多久，武平侯便會為新人忘舊人了。”

　　贏箬聽了，淡淡一笑道：“果然那樣，倒也是不錯的結局。”

　　贏箬與劉肥并排坐在馬車前，馬車離開了武平侯府大院，融入到濃濃夜色中。

　　夜盡天明。贏箬等人出櫟陽城，在南城門郊外與虞小株相遇。劉肥便在此與贏箬告別。

　　虞小株從劉肥手中接過了韁繩，代替劉肥與贏箬并排而坐，兩女頭一次坐在一起，也算是頭一次合作，彼此都有些一些恍惚異樣的感覺來。

　　只是這樣的感覺并未維持多久，他們便被驛站假扮成行商的隊伍給完全包圍了。

　　蕭何與曾經騎著馬并轡來到。粟婆婆抱著真金下了馬車，看到蕭何與曾經，卻是將懷里的真金抱得更緊了些。

　　蕭何向贏箬道：“贏氏，你這次做得實在太過火了。信哥兒不久便要回關中，你們母女若有什么閃失，讓我如何向信哥兒交代！”

　　蕭何訓了贏箬又開始訓虞小株：“虞氏，你這輩子若想要嫁人，就還是少舞槍弄棒為好。”

　　虞小株被氣得不行，但此時想要將贏箬母子帶走，卻又談何容易。

　　贏箬向蕭何道：“我們母女可以跟蕭相國會櫟陽城。虞小株是武平侯舊友，還請相國放他離開。”

　　蕭何卻搖頭道：“有人看到虞氏殺人。宜付有司論其罪責。豈可親親相佑？蕭何不能從命。”

　　贏箬苦笑一聲，卻也不爭辯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現在根本就沒有與蕭何談價的資格。甚至以性命威脅也做不到，真金就在她身邊，她怎么舍得拋棄她？

　　如此，贏箬等人出了棄械投降，便無第二條可走。

　　曾經依舊沉默，看著贏箬從自己身旁經過，他等待著贏箬放一些狠話來，但贏箬什么也沒有說。也許在贏箬的心中，再無曾經這個人了。

　　蕭何向曾經拱手稱賀道：“我會在給皇帝的奏章中說明子書的忠誠。憑借子書的能力，以及這份難得的忠誠，將來位居高位不難。恭喜子書了！”

　　曾經陪笑道：“多謝相國栽培。只是這虞小株終究是燙手山芋，相國…”

　　蕭何制止了曾經的話，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兄弟會實在太猖狂了，若不扣留個人質在手，他們若是將目標放在你我二人身上，又該如何時候？有虞小株在，你我才能安全等到君上回到關中啊！”

　　蕭何將贏箬母女分別軟禁，真金歸還張氏身邊，作為牽制贏箬的手段，贏箬則被軟禁在武平侯府中。

　　昨晚尸體遍布的街道已經在天明前清理干凈。盡管昨天晚上櫟陽城中鬧出了好大動靜，但對于發生了什么，知曉的卻并不多。贏箬母女設法逃離櫟陽的事情僅限少數人知曉。

　　新的一天，對于櫟陽城中居民百姓來說，是新的開始。

　　呂雉得知贏箬“去而復返”，十分驚訝，連忙叫人請駟姬來自己臥室。

　　待駟姬來到，呂雉斥責道：“你們倒是做得好計劃？為何單單漏掉了蕭何？卻讓他有了準備！現在如何是好？”

　　駟姬卻道：“皇后大可放心。蕭相國即便再聰明，也不可能想到我與劉肥是兄弟會成員，就更不會想到皇后也是兄弟會成員。至于贏箬母女最后不也平安無恙嗎？信哥兒最后依舊還會承皇后的情。所以，贏箬母女即便留在關中，與咱們又有什么損失呢？”

　　呂雉聽了，亦覺得十分有道理，緊皺著的額頭也很快舒展開了。她與她的兒子都將會有美好的未來。

　　駟姬安撫了呂雉，卻見到劉肥泄氣而歸。他去探望贏箬，最終直接被相府衛士攔截。此時看到駟姬，責問道：“當初制定計劃時，為何卻漏掉了蕭相國？你為何不提醒我？”

　　“我提醒過你。也許你當時光顧著與人家說話了，哪里還能聽得到自己的妻子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