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信今天家宴邀請的客人很多。包括司馬芝、東郭邯鄲、張奔月在內,一共十二人。張奔月雖然只認得司馬芝與東郭邯鄲,但多少也知道其余人的底細,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內府的中郎,是劉信的心腹。想到這里,張奔月一時恍惚,不知不覺間自己竟也混成劉信的心腹了?
張奔月瞧了瞧自己的位置,他坐在末座,距離劉信其實還有較遠的距離。劉信對王陵軍駐足不前破口大罵,司馬芝、東郭邯鄲等人都跟著一起罵。張奔月也罵了。不然呢?他可是好不容易混成劉信的“心腹”的,此時更應該賣力一點。
張奔月罵一句,吃一口飯菜。今天趙王府的飯菜豐盛又美味。只是可惜沒有酒。張奔月只能吃個飽飯。
劉信也制止了眾人的喝罵聲,道:“諸君,咱們即便從黑夜罵到白天,再從白天罵到黑夜,還能罵死王陵否?”
東郭邯鄲道:“大王將王平將軍下獄,王陵即便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也不敢有所拖延了吧?”在東郭邯鄲看來,兒子還是十分重要的。
劉信搖頭道:“不能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個人的性命之上。我抓王平,不過是對王陵駐軍不前的行為表態而已。不是真要拿其當人質。況且,王陵也不只有王平一個兒子。”
“但畢竟是嫡長子…”東郭邯鄲道。
司馬芝道:“莫非大王已經有所安排了?”
劉信沒有回答司馬芝的話,掃視了一眼桌案上的滿盤狼藉才看向眾人道:“諸君都已經吃飽飯了吧?且隨我去修武,拜會一下王陵將軍。”
張奔月又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中郎們,發現除東郭邯鄲與司馬芝外,其余人都以武略ying召的。劉信今日名為邀請,實則是早就有別的打算了。
劉信帶領眾人來到王宮的小型武庫。武庫中有盔甲刀劍,強弓硬弩,雖說不上十八般兵器,但種類繁多,數量也充足。眾人各自挑選了趁手兵器與合體的盔甲。隨后又來到馬廄前,這里早已經準備好了四五十匹好馬,皆是邯鄲商會昔日與匈奴進行貿易時所得。每人兩匹馬,又備好了干糧,便在劉信的帶領下,在夜色下,出王宮,出邯鄲南門,往王陵軍所在修武縣而來。
司馬芝與東郭邯鄲則奉命留下來。劉信不在邯鄲期間,由他們二人協同處理邯鄲城內大大小小事務。
劉信與張奔月等十一日疾馳在邯鄲大道上。若是以往邯鄲道上三十里一驛站亭舍的時候,劉信也就不用為每個人準備雙馬了。如今邯鄲道上的驛站皆已經毀棄,僅憑邯鄲城有限的兵力與資源,只能保邯鄲一時,是不可能往外進一步拓展影響的。所以,王陵軍什么時候到來,不僅關系到抵御燕軍與匈奴的安全問題,還關系到河北秩序的恢復問題。這也是劉信不能坐視王陵軍停留修武的重要原因。
自然還有其他的更重要的原因。而正是這個原因促使劉信行此風險之舉。
且說王陵軍將軍隊駐扎在修武,聞聽了自己兒子被劉信逮捕下獄的事情,心中終究還是有一些憤懣的情緒。但皇帝的旨意又有誰敢違背?況且劉邦給出的理由也是十分充分的,王陵軍駐扎修武,可以防守河內,進而保護敖倉不失。顯然,邯鄲其實也在劉邦的可放棄范圍之內,只是未有明說罷了。
只是王陵雖然想遵從皇帝的指示,下面的河北士卒卻不這樣想。盡管河北局勢的糜爛早已經不是秘密,流民遍野,他們的家人也可能輾轉它地,終生再難相見了。但既想要安定河北秩序,總還是要個指望不是。因此,河北軍士卒們都渴望早點北上,滅燕國,驅匈奴。
王陵為了壓制著軍中的反對意見,不惜砍掉了幾個鬧得厲害的裨將的頭顱,如此稍稍減少了早日北上的風聲,但內部其實早已經暗潮洶涌。王陵自恃秉承皇帝的旨意,劉信雖然將王平下獄,王平雖然可能吃一些苦頭,終究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樣也好,也能讓自己兒子早日對劉信死心,專心到家族的事務上來。
黎明前的夜晚靜悄悄的。劉信、張奔月十一人出現在了修武山上。啟明星高高掛在天空上。冬日的風吹得人心涼。卻也更讓人振奮。劉信從馬背上取下一面旗幟來,上面寫著趙王劉信四字。
劉信這一行,早已經不再是他個人的行為,卻又可以說是他個人意志的體現。畢竟當劉信縱馬馳騁軍營,對著河北軍士卒高喊:“河北子弟們!你們的王帶你們回家!”尤其在看到張奔月高舉的“趙王劉信”上面的劉信二字后,這些向來慷慨悲歌的河北壯漢們終于再也不怕,拿起了武器,聚集在了劉信身后,隨劉信一起抵達中軍營帳。
王陵慌張中保護著虎符印信而出。可是面對義憤填膺的河北將士們,便是有虎符與將軍印信又有何用?軍隊已經在劉信的幾聲高喊下,歸了趙王劉信所有。張奔月見機,上前將虎符與印信奪了過來,呈給了劉信。劉信將印信帶在腰間,高舉虎符道:“皇帝大軍還在整裝待發。河北百姓便先由我們河北的子弟先救!河北子弟救河北!”
一時間軍營中紛紛高喊著河北子弟救河北的口號,雖然參差不齊,卻并不失慷慨之氣。王陵后悔不已,他以為劉信既然將王平下獄威脅自己便已經算是最后的手段,哪里想到這是劉信聲東擊西之舉,掩蓋他今日直奔修武軍營的舉動。
劉信既奪得軍權,卻也沒有再為難王陵,釋放了王陵及其賓客,將一封早先寫好的書信遞給王陵,讓其轉交給自己的叔父皇帝。信中解釋了自己為拯救河北,不得不掌控河北軍的委婉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