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向陽花木易逢春(上)
且說劉信最終拒絕了劉太公同住一院的邀請,仍與贏箬住向陽里。當晚一家人吃了晚飯,劉信夫婦辭別了劉太公一家人,回到了向陽里府中。
劉信本想接母親張氏去向陽里。但張氏卻不愿意,寧愿留在豐陽里。劉信知道母親這樣做,是為了能夠在太公面前幫自己說上話,才這般委屈自己。無奈之下,只得同意了。
半天時間,曾子書已經將向陽里安排完畢,說書人,魯班社工匠,以及漢王賞賜的奴仆,都已經統一安排了住處,劉信與贏箬居住的臥室又都重新打掃了一遍。
比起劉信,曾子書很快適應了櫟陽城的生活,完成了從謀士到一府管家的轉變。
回到家中,贏箬早已經乏了,她在豐陽里陪著呂雉摘了一兩個時辰的菜,還用熱水給雞褪毛。誰讓老劉家明明請得動仆人,還依舊保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作風呢。
呂雉等人知道贏箬是秦公主后,其實也不要求她干這些雜活。但贏箬卻有著自己的私心的。如今虞小株跟隨他們一同來了櫟陽,虎視眈眈,劉信這個臭男人打得什么主意已經是不言自明。她可不想讓劉信如意了。
呂雉在尋找盟友,劉信在尋找盟友,她贏箬自然也要背靠大樹好乘涼。張氏便是她的選擇。所以她要扮演一個好兒媳,也不介意把虞小株與虞姬刺殺劉信的事情說一下。
果然,張氏在聽說虞小株曾經刺殺過劉信兩次,臉色瞬間就變得很難看。女人再大度,也無法原諒別人刺殺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兩次。
贏箬這次疲乏提早回臥室,其實也有心虛的成份。
劉信見曾子書總是要落后自己一步的樣子,苦笑道:“子書何時變得這般古板了?”
曾子書戲謔道:“臣這般做,也是為了培養君侯上位者的氣質。君侯對人接物實在太隨和了一點。才讓別人有機可趁。”
曾子書顯然還對劉信拒絕晉王的封賞有所埋怨。
劉信也不理曾子書,徑自往前走,到轉彎處,曾子書也會在后面提醒,兩人就這般來到了堂上來。
兩人在堂上落座,劉信還是不習慣盤坐。只是因為堂上是待人接客的地方。在這個開襠褲盛行的年代里,盤坐仍舊是主流。
曾子書道:“漢王安排的這批奴仆,君侯有什么處置?這里面應該有不少的眼線。漢王的,蕭相國的,都不少。”
“維持這般大的院落,奴仆是必不可少的。”
“我打算在新買一批家奴,作為君侯的心腹。”
“就按照你說的去辦吧。”
曾子書卻伸了伸手,問道:“錢在哪里?”
劉信一愣,他已經很久沒花過錢了,都快忘記半兩長什么樣子了。
曾子書苦笑道:“君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太原、河東的內庫又被君侯交給周叔、韓信兩位將軍了。漢王賞賜的寶珠雖然價值連城,總不能拿出去販賣吧?君侯,我們現在很窮。”
劉信不愛錢。錢對于劉信來說只是一個數字。但現在…無錢寸步難行。
“我來櫟陽也有半天了,就沒有人來給我送錢?”
“櫟陽城內誰不知道君侯與漢王的矛盾,他們又哪里敢在這個時候與君侯私會呢?”
“你且說說櫟陽城內哪家最有錢?我如今是內史了,到時抄了他們的家,錢就是我們的了。”
曾子書又是搖頭苦笑道:“君侯說笑了。臣也想過這個主意。君侯與臣都是法家出身,當明白,自商鞅變法以來,拆大戶為小戶,像楚國那樣的屈、景、昭大戶實際上沒有,軍功貴族其實早就被趙高、李斯之流一個個除掉了,錢財自然也早就充公了。”
劉信急了,嘆道:“眼下櫟陽城中就沒有個有錢人嗎?”
曾子書道:“這倒是有的。蕭相國有錢。臣聽聞他還從許多破落的地主手里購置了許多的田地。是咱們櫟陽城最大的地主!君侯,咱們要不要將蕭相國綁架了,向蕭家要錢!”
劉信白了曾子書一眼:“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曾子書嘆息道:“君侯不也一直在和我開玩笑嗎?我只是附會君侯罷了。”
劉信想了想道:“掙錢的事情再等一等,很快就會有人來給我們送錢了。對了,整個下午,果真無一人來拜訪我嗎?”
曾子書道:“君侯莫非期待全將軍來府中嗎?”
“當初留縣兵敗,他能將劉家老小帶回漢中,我十分感謝他。”
曾子書道:“君侯認為漢王將全旭調到櫟陽,又是為了什么呢?”
劉信看向曾子書,曾子書亦直視劉信。許久,劉信卻是長長嘆息一聲,并不言語。
曾子書卻不愿意就此偃旗息鼓,直截了當的道:“比起漢王送來的一百多名奴仆,臣更擔心的其實是全旭。他是君侯舊交,又對君侯有恩有義。若君侯再引其為心腹,恐怕將是漢王插在君侯胸口的一把利刃!”
“你不要說了!”
“臣要說。因為君侯的這條性命早已經不單單是自己的了。便是虞小株,臣都不希望她繼續留在君侯身邊!”
“你放肆!”
曾子書大笑道:“君侯之前不還說臣太過拘束嗎?如今臣敞開了說,君侯卻又說臣放肆了。倒讓臣有些無所適從了呢。”
看著曾子書得意洋洋的臉,劉信怒氣卻是很快消散了下去,只是道:“虞小株與全旭我都自有安排,你也要將自己的事辦好。可不要真將自己當成了管家,畢竟管家是很容易失業的。”
曾子書心中一凜,看到燭光下劉信略顯深邃的眼睛,卻也不得不沉下心來,進一步提醒道:“薄將軍那里,還希望君侯能夠關注一下。臣等不過是皮毛,那一千衛隊才是君侯立足關中的根本。”
兩人就這月光,飲了幾杯酒,便各自散去。
劉信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臥室在哪里?他忘記問曾子書了。可是當他想起的時候,曾子書早就沒了人影。仆人們都已經安睡了,劉信也不愿打擾,只能憑著感覺往后院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