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陽光,晴空萬里,即使是秋季,卻依舊炎熱。
別墅二樓臥室,老安迪有條不紊地布置“規避”儀式,可以讓接近別墅附近的普通人默默遠離,以防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相比而言,“入夢”儀式的布置則復雜繁瑣許多,為了避免在地板遺留痕跡,他掏出提前準備好的羊皮卷,現場調配材料,繪畫儀式圖紋,并且劃破手指,擠出三滴血液增強靈性和穩定性。
莫文單手凝聚“治療”光球,飄浮到老安迪手指傷口,一個呼吸,血液止住,完好如初。
老安迪輕微頷首,贊許道:
“基礎能力的掌握愈發熟練,你的進步顯而易見。”
職業者同樣存在天賦差異,天賦卓越的職業者成長起來特別快,甚至能憑借聰慧睿智的思維開發出屬于自己的能力。例如,莫文以唯一性做主導,結合“牧師”治療能力,以及規范詠唱咒語,開發出“移動泉水”。而天賦拙劣的職業者,學習方面、思維方面、邏輯方面和創新方面就會顯得緩慢、遲鈍,難有太大成就。
職業者重要的不是掌握基礎能力,重要的是思維和臆想!
莫文深深記得梅琳娜女士的這句話,那位女士給他上的第一課,詮釋了什么叫——反向思維!
“入夢”儀式布置完畢,霍爾望向伊麗雅,表情略微肅穆道:
“入侵別人夢境存在風險,如果伊莎利亞白天沒有做噩夢,我們可能處于微妙狀態,難以恢復意識醒來,察覺我們不對勁,你就破壞儀式圖紋,強行終止一切。”
“明白。”伊麗雅慎重記在心里。
旋即,霍爾端坐臥室靠墻的椅子,黑色絲綢禮帽放于膝蓋;莫文隨意坐到床鋪邊緣,深吸一口氣,側頭看著妹妹。
老安迪見他們準備就緒,拄著嵌金手杖,沉凝提醒:
“夢境虛幻飄渺,即便‘入夢’儀式能夠保持我們意識潛入,也不能絲毫大意,最好在不斷告誡自己,待會一切都是夢境,形成潛意識。”
側耳傾聽,莫文收回視線,閉上眼簾,默念:“夢境,一切是夢境。”
他猶如沒有感情的復讀機,重復在心里念叨…倏然,老安迪滄桑而醇樸的聲音傳入耳畔,古老玄奧咒語回響臥室,久久未能消散。
莫文忽地感覺腦袋昏沉,某名的力量在牽引著意識。
這股力量不算太強,他完全可以反抗清醒,但他知道這是入夢的力量,不能反抗,只能順從。
臥室棕色木門邊,伊麗雅看見老安迪繪畫的儀式圖紋閃耀幽暗光芒,四條仿佛“命運之線”的東西纏繞住三人,交叉打結,黑線有目標地飄向伊莎利亞,繞著手腕。
老安迪恍惚地倒退靠著衣柜,處于暈厥狀態。
好冷!
光怪陸離滿是奇幻低語的臥室內,莫文平躺在沒有被褥的床鋪上,凸肚窗外被黑暗籠罩,淅淅瀝瀝的雨滴攜著狂風拍打玻璃,紫色閃電時不時劃破天際,驚雷震耳欲聾,映照出那來自地獄深淵的惡魔面孔。
我…他睜開黯然的眼睛,思維混亂盯著天花板。
莫文絞盡腦汁回想發生的事情,精神有些絮亂,似乎某種神秘力量在竭力遏制他。
幾十秒后,他腦海響起一道聲音:“夢境,一切都是夢境…”
黯然的眼睛逐漸恢復光澤,他微皺眉頭,一鼓作氣挺直腰坐起,徹底擺脫記憶封鎖的桎梏。
夢境,這里是伊莎利亞的噩夢?為何我會感覺到冷?
安迪先生說我們會保持意識的潛入夢境,剛才我卻什么也記不起來,未知的力量干擾了“入夢”儀式…
念頭紛呈,莫文頓時變得謹慎,抬頭張望,目之所及,這是一間充滿少女氣息的小型臥室,墻壁貼有許多可愛動物圖案的畫紙,粉色書桌堆滿毛絨玩具。正前方墻壁鑲嵌著一盞非常老式的柵格煤氣燈,焰火驅散黑暗,帶來絲絲莫名安全感,讓周圍變得可見。
視線微微斜視左側,那是一張墊著柔軟坐墊的椅子,金發碧眼的洋娃娃直勾勾盯著床鋪位置,一道驚雷撕裂黑云,它顯得詭異至極。
洋娃娃?恐怖元素的常駐道具…莫文并未慌張,饒有興致猜測:
“根據我多年閱歷的恐怖片套路,只要稍微不注意,洋娃娃就會自己挪動,近距離出現嚇唬我。”
“話說回來,探長和安迪先生在什么地方?”
思維愈發清晰,他踱步書桌,攤開的日記本空白無字,可下一秒,紙張正中間慢慢勾勒出克拉斯特文字,血紅的顏色醒目欲滴:“我,在,你,后,面!”
微微一愣,莫文半側身,發現破舊椅子上的洋娃娃消失不見了!
回頭,金發碧眼、嘴角似乎在詭笑的洋娃娃憑空出現桌面,精致皮鞋踩著日記本,手里多出一把鋒利匕首。
氣氛瞬間沉靜。
“謝謝。”莫文玩味一笑,奪過匕首,拉開抽屜,將洋娃娃扔進去,動作行云流水,一點也不含糊。
突然,衣柜底部第四個抽屜自動開啟,蒼白而瘦骨嶙峋的手臂扭曲著伸出。
“唉,好歹我也是職業者,遇見過不少惡心恐怖的靈,接觸過諸多悚然詭秘的事,你們能不能有點創意?”莫文兩步走過去,一腳把手臂踢回抽屜,又一腳重重關緊。
聳肩,他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想笑。
此刻,那些“靈”如果會說話,絕對來一句——給點面子行不行!
先去找探長,在調查地下室的特殊儀式…莫文打定主意,轉身踱步大門邊緣,握住門把手的剎那,后背陰風陣陣。
嗚嗚…..呵呵…
他鎮定自若開門走出臥室,關門的瞬間,瞄到窗簾旁站著一個粉色女孩,半張臉被燒毀,抱著洋娃娃,嘴角掛著特別瘆人而神秘的微笑。
哐當!
木門縫隙閉合,莫文左顧右盼,這是一條幽深走廊,隔著很遠才有一盞煤氣燈,兩側墻壁的油畫年代久遠,黑暗系風格,布滿灰層,
這就是伊莎利亞噩夢中的古堡?比我預想的還要陰森!
收斂思緒,他謹慎朝著左邊走廊徑直前行,右手握住從洋娃娃那里奪來的匕首,時不時側頭身后勘察。
不一會,他來到走廊盡頭,果斷沿著旋轉階梯往下,拐過彎,金碧輝煌的古堡大廳映入眼簾。
莫文瞳孔縮小,渾身一怔,盯著大門角落的身影,驚呼:
“艾米婭!”
“哥!”艾米婭黑發垂背,褐色眼眸滿滿恐懼和慌張,淺米色衣裙遮膝,泫然欲泣跑過去抱著莫文。
她原本和伊莎利亞在臥室正準備探討威爾蒂先生珍藏版的文學作品時,困意突兀席卷,不知不覺睡著,等意識恢復后,就發現置身古老大廳,門怎么也打不開,逃不出去,她只能瑟瑟發抖蹲在角落。
緊緊抱住哥哥手臂,艾米婭怯怯地詢問:
“這是什么地方?我記得明明在伊莎利亞姐姐的房間里,我們會不會被綁架了?”
綁架?妹妹啊,你的腦回路可真夠清晰,不過,也有點道理…莫文念頭急轉,快速組織合理的說服詞,用不確定口吻道:
“或許,我們真…”
他話語未完,皮鞋腳步聲吸引注意力,看見對面的旋轉階梯陰影里,黑帽、黑風衣、黑眸幽邃的霍爾探長,以及黑發白鬢,拄著細長鐵棍的老安迪,兩人并肩緩步走出。
四人相顧對視,艾米婭更加茫然。
為何哥哥的老板和同事也在這里?難道…嘶,團伙綁架!嗚嗚,怎么辦,綁架者會不會殺了我們?她天馬行空地想著。
就在這時,大廳角落陰影蠕動,黑袍遮掩全身,戴著兜帽,隱約能夠看見臉龐涂抹多種顏料的神秘人出現。
神秘人輕拍手掌,一盞盞煤氣燈燃起,黑暗蜷縮,大廳中間地板躺著一具高度腐爛的尸體,腹部插著七把銀制匕首,脖子被麻繩死死勒緊,一條拖出來的血跡延伸里間。
艾米婭躲在哥哥身后,霍爾和老安迪蹙眉凝視神秘人。
從剛才到現在,莫文對古堡的評價只有四個字——陰霾籠罩!
每晚做這種噩夢,伊莎利亞居然沒被嚇得精神異常,心真大…他腹誹感嘆一句。
神秘人如同提線木偶般,機械僵硬地抬手指著遠處尸體,嗓音滋滋古怪而低沉道:
“歡迎來到‘絕望古堡’,沉寂無數歲月,人數終于符合標準。”
“此刻,古堡內存在九人,有人殺害了管家利克,你們只有找出誰是兇手,才能離開古堡,否則,靈魂將永世囚禁于此。”
“每隔一小時,就有一只沉眠惡魔蘇醒,殺死一人,它才會再次陷入沉眠…”
神秘人腦袋三百六十度扭轉一圈,陰森森地笑道:
“聽,惡魔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你們用鮮血取悅它們,那么…”
喀嚓,左手斷裂,喀嚓,右手斷裂,神秘人一點又一點瓦解,沒有血腥的畫面,他就是人偶!
腦袋滾落撞擊階梯,又后滾兩步,那雙空洞的眼睛,伴隨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低問:
“誰是兇手?”
莫文望著木偶腦袋逐漸布滿裂紋,化為一堆灰白色物體,心沉到谷底,不祥氣氛蔓延,古堡外雷雨交加,紫色閃電劃破天際的剎那,大廳中間的尸體顯得格外恐怖。
“哥,我們…”艾米婭嬌軀顫抖不止,木偶詭異笑容深刻格腦海與心靈,久久無法忘懷,以至于掌心全是汗水。
“別害怕,這種遠超操控木偶的手段在科爾加斯并不罕見。”莫文輕拍妹妹后背,現編理由安慰,目光投向探長和老安迪。
他觀察周圍,儼然叮囑:
“你待在這里別亂走,我與探長去看一下尸體。”
艾米婭“嗯”了一聲,強行壓制內心的膽怯,深吸一口氣,松開抱緊哥哥的雙臂。
三人踱步面目慘白的尸體旁,老安迪壓低嗓音問道:
“你確定她是艾米婭?”
什么意思?難不成有假?…莫文思索兩秒,輕輕頷首,他對于妹妹的性格脾氣,言行舉止,再熟悉不過。
“那就好。”老安迪暗紅眸子凝重,解釋道:“‘入夢’儀式肯定被某種力量干擾了,我恢復清晰意識的時候,發現置身于一間臥室里,伊麗雅端坐書桌椅子上寫著什么。我隨手拾起角落鐵棍,一棍子撂倒她,果然,并非真人,而是夢境中,靈幻化的形象。”
幻化!改變樣貌!莫文心神一震,側頭對上不遠處妹妹的褐眸,嗯,確認過眼神,是我家妹!
霍爾凝眸注視死狀慘烈的管家利克,斟酌著說道:
“第一,這里確實是一座古堡,我們順利潛入到伊莎利亞的夢境,但儀式被干擾,處境并不安全。第二、除了衣服,兜里的其余物品全部沒有——重點,我感應不到體內靈能,無法施展任何職業能力,基礎的言靈也無效果,我們完全淪為了普通人,至少,在這里就是如此。”
“第三,干擾儀式的力量將我們囚禁在了古堡內。”
“第四,古堡內存在一些靈,具有攻擊性,很弱,沒有靈能和職業能力的加持,卻能觸碰到它們,普通物品可以對它們造成實質性物理傷害。”
專注傾聽探長的分析,莫文從恢復思維后就察覺到不少異樣。
靈能消散,驅邪能力無法施展,所以他才沒有覆滅臥室的靈,一腳踢到靈的手臂,說明自己可以攻擊到靈。
當然,這里是夢境,那些估計并非真實的靈?
唉,探長,我覺得咱們養老偵探事務所的特殊偵探辦法得改一改,這次簡直就是自己作死的節奏啊!
莫文苦澀一笑,低聲插言:
“探長,更重要得一點,那家伙說古堡內存在九人,我們三人,加艾米婭和伊莎利亞,也才五人,還有四人會是誰?”
“不,你仔細想想,未知的力量干擾儀式,囚禁我們,這里是夢境!”老安迪一本正經反問,“對方的話不能相信,九人?呵呵,剩余四個家伙是不是人都不好說,誰會這么巧與我們同時進入夢境?”
“就像這具尸體,古堡管家?你覺得‘他’是人類?‘他’真的死了嗎?”
“要我說,幕后的家伙惡趣味十足,故意讓我們調查什么兇手,它們自己就可能是兇手…這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游戲,不管找到兇手,或者沒找到兇手,都不會放過我們。”
一場不公平的游戲…莫文無聲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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