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詭笑

　　一切事物都潛伏著揮之不去且日益加深的恐怖。

　　莫文此刻深深地感受到這種恐怖潛伏著、纏繞著、等待著和凝視著的悚然，這讓他更進一步明白為何職業者頻頻發生自殘和自殺現象，為何職業者經常被“靈界”侵蝕、感染、黑化。

　　并非職業者想要發瘋，而是職業者的世界逼著他們瘋狂，尤其低階層職業…

　　“沒遇到，迷宮龐大復雜，騎士團隊的成員可能還在探索。”莫文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平淡隨意地試探，“你們不想問我點什么？”

　　“問你點什么？”愛麗絲克迷茫看向科勒爾與倫納恩。

　　她眨了眨綠眸，頗為疑惑反問：

　　“我們應該問你點什么嗎？基克.卡路里教授的死亡細節？”

　　嘶！這是真傻？還是假傻？我那么明顯使用唯一性和治療能力，不可能猜不出我真實的初始職業…他們在黑煙籠罩期間出現意識空白階段，難道記憶被修改？那三只趴在他們后背的人影是什么東西？遺跡內的死靈？莫文順著愛麗絲克的反問，點頭道：

　　“嗯，我以為你們想問我基克教授的死亡細節。”

　　科勒爾灰色的眼睛帶著天生懶惰，打著哈欠，嗤之以鼻：

　　“我們可沒興趣知道死者的死亡細節，那是教會情報員的工作。話說，被綁架者到底在不在遺跡，綁架者都被你殺了，我們怎么找？”

　　“這次委托到此結束，我會通過自己的辦法尋找同伴。”莫文一本正經道：“所以，后續的委托金我不會支付給你們，免費帶你們闖過迷宮，穆爾先生覺得很虧。”

　　喂，你扯我做什么…悠閑愜意的戴維爾愣了一秒，幫說道：

　　“就事論事，你們一路出手五次，三次消滅初級惡靈，一次消滅低層次惡靈，一次消滅虛弱的古老怨靈，25金票不算少，況且我還帶你們闖過迷宮。”

　　你這“輔助”做得不錯，好隊友，剩下125金票我可不想付給他們，早知道你在遺跡等我，就無需浪費25金票…莫文心里對戴維爾豎起大拇指。

　　“維爾多先生，我們可是商量好的150金票。”倫納恩頓時提醒道。

　　“那行，按照最初要求，你們要幫我營救被綁架者，只要你們找到她，剩余金票，我一份不少支付。”莫文轉念一想，三人實力不算差，就是思維判斷能力偏弱，要是他們真能找到阿茉，125金票完全能夠接受。

　　事后找探長報銷…莫文腹誹補充一句。

　　沉吟幾秒，愛麗絲克抱著雙手，慎言：

　　“我們會竭盡全力幫你，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被綁架者。”

　　…麻煩你說這話的時候別盯著我口袋看，一點說服力也沒有。職業者各種開銷很大，莫文深有體會，明白和理解對方想賺錢的欲望。

　　短暫交談，愛麗絲克等人在前面領路。

　　莫文凝眸發現趴在三人后背的人影對著他回眸詭笑。

　　那回眸的詭異一笑深深刻在他腦海和心靈，久久無法忘懷，以至于純白襯衫的背部全是汗水，冰涼、濕膩。

　　“穆爾先生，他們后背。”莫文壓低聲音道。

　　單手插兜的戴維爾微微一愣，疑惑不解問道：“他們后背怎么了？”

　　簡潔答復，聽得莫文內心更加毛骨悚然…難不成只有我能看見？我要不要揭露它們…不行，直接告訴我，揭露它們的后果很危險！會導致我死在這里！還是裝作沒看見吧！

　　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自己的判斷，莫文開啟視而不見的演技。

　　順利離開遺跡，騎士分隊隊長如他預料那樣，詢問米拉的身份，一番糊弄，他答應米拉傷勢恢復后一同接受騎士團隊調查，才得以安全撤出郊區，乘坐皇室馬車回到明索街。

　　愛麗絲克等人和他辭別，并保證一定找到被綁架者。

　　就這樣，莫文背著米拉靜靜注視三只朝他微笑揮手的人影，陽光下，它們透明到幾乎看不見。

　　戴維爾住在古安新街，先回去取占星道具，隨身攜帶的符咒和圣水消耗完，想要占星結果準確率高，一些材料搭配不可缺少。

　　此刻臨近下午，明索街顯得熱鬧喧嘩，為了避免引起麻煩，莫文趕緊背著米拉踱步酒店，在金色卷發的年輕女子驚愕下，來到二樓，掏出房卡，插入凹槽內，機械齒輪轉動鏗鏗作響，門自動打開。

　　“哥哥！”

　　迎面而來的抱大腿弄得莫文徹底傻眼，他移動視線往下看，金發扎著羊角辮子，淡金色衣裙，粉嫩臉蛋有些泥垢，暗紅眼眸滿滿委屈，仰望著。

　　我沒做夢，這就是阿茉！

　　關緊房門，莫文壓制無數疑惑，把米拉輕輕放到床鋪上，蓋好被褥，精神力化為光，光涌入她的身體檢查一遍傷勢，依舊惡劣，大部分肌膚撕裂損壞，腹部長劍貫穿的傷口恢復緩慢。

　　幸好傷勢沒有繼續惡化，唯一性和治療的雙重治愈效果明顯。

　　看著沉睡中的米拉，莫文幫她將遮住眼睛的淡紅色秀發挪開，轉而審視阿茉，注意到小女孩手臂和腳腕的劃傷。

　　他邊治療那些劃傷，邊溫和詢問：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阿茉吸了吸鼻子，委屈抿嘴，眼眶淚水打轉，嗚咽地說道：“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在很大的地方，有一座尖尖的石頭建筑物，藍眼睛的爺爺拿槍對準我…我就跑，聽見槍聲，天上墜落好大的石頭，藍眼睛的爺爺手臂被壓斷，我沒事，他好像很怕我，轉身跑進尖尖的建筑里。”

　　“撿起哥哥送我的水晶吊墜，我就開始逃跑，周圍很黑很黑，我扶著墻壁…”

　　專注傾聽略顯笨拙的描述，莫文腦海大概模擬出畫面：基克教授想殺阿茉，誰知在“吉祥物”的幸運被動庇護下，反而弄殘自己的手臂，阿茉則盲目選擇一條通道逃跑，在迷宮里徘徊。

　　“這么說，你確實在遺跡內…你怎么回來的？”這才是莫文最想知道的問題。

　　第三紀元的遺跡迷宮，是活著的迷宮，騎士團隊的成員消耗二十幾天時間，也就探索到極小部分。他們依靠戴維爾占星手段和星幣，才找到迷宮正確路線。

　　難不成幸運的加持有那么厲害？

　　下一秒鐘，阿茉的陳述把他震驚得啞口無言：

　　“我聽見什么聲音，就走過去，一下掉在巨狼背部，這么大的狼，這么大…”阿茉繪聲繪色比劃，繼續訴說：“那下面不止有巨狼，還有巨蛇，這么長的巨蛇，嚇得我趕忙逃跑，不小心摔倒在地，不過，我沒哭，我沒哭，特別勇敢。”

　　她重復兩遍“我沒哭”微微仰著腦袋，瞬間又后怕道：

　　“它們好兇，一直盯著我，就像，就像我盯著甜甜圈那樣。嗯，我想，自己肯定特別美味。”

　　你這生動形象的比喻，我無法反駁…莫文微微一笑，耐心而溫和，三歲小女孩能夠清晰表達出驚險的經歷，已經很不錯了，他沒有催促或者打斷。

　　阿茉抿嘴回憶，滑稽地比劃著說道：“我以為它們要吃掉我，然后，它們就相互聊天，我記得，巨狼說：‘她還活著’。巨蛇說：‘她不會死，和我們一樣，時代拋棄者’。巨狼說：‘留下她’。巨蛇說；‘不能留下她，送她離開，用你的分身’。”

　　“那只巨狼的毛發變成一只可愛的小狼…小狼背著我，從通道跑出，我看見好多穿著鎧甲的人，他們似乎看不見我和小狼…..然后，小狼送我回來，忽地一下變成毛發。”

　　“哥哥，你看。”阿茉從瑞琪縫補的口袋里拿出一根藍色的毛發。

　　這跟毛發不是純正的藍色，有淡淡金色和灰色的混色，長約二十厘米，卷曲著，比頭發絲粗一些，更明顯一些。

　　莫文接過狼毛，捋捋思路：

　　夢境空間里占星的一幀畫面顯示，阿茉遇到黑暗生物：一只巨蛇？一只巨狼？活著的生命體？

　　這么說，遺跡內不止有古老腐朽的靈，還有特殊生物。

　　它們可以說話，存在智慧和思維，時代拋棄者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阿茉身份不簡單？

　　巨狼會分化小狼，會隱身的一匹狼…

　　事情愈發詭秘，莫文下意識皺起眉頭，揣摩片刻，開口一問：

　　“阿茉，你確定回來的時候沒有人看見你和狼？”

　　“嗯，嗯。”阿茉點著腦袋，嗓音幼嫩堅定回答：“小狼，跑起來很快，街道的先生和女士沒有誰注意我和小狼，他們肯定看不見！”

　　“行吧，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莫文輕撫小女孩金發，溫和地叮囑道：“記住，你在遺跡里面的經歷不要告訴別人。”

　　阿茉捂著嘴巴，頻頻點頭。

　　…根據那位賢者遺留的石板記載，巨人、巨龍、精靈受到“深淵”劇毒蘊含的詛咒，永世長眠，可能它們沒死，沉睡在遺跡某處，包括神秘未知的“祂”，以及溜出來的人影…一切或許牽扯到陰謀，最好置之不理，避開和淡忘遺跡的事情。

　　莫文腦海本能就閃過這樣的念頭：規避危險，不作死，低調才是王道，活下去才有未來。

　　接著，他長長吐了口氣，帶著小女孩來到洗漱室，清洗灰塵、泥垢。

　　定了定心神，莫文打濕毛巾，遞給阿茉，自己從新拾起整潔擺放的干毛巾。

　　就在他清洗臉龐時，動作逐漸僵硬、停止。

　　鏡子里，三道人影無聲無息站在后面，同款詭笑！

　　請：m.mxg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