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潘多拉
翌日清晨。
明朗街道布滿水跡，倒映典雅建筑，楓樹和銀杏樹葉被微風卷動天際，俯瞰城市，游走大街小巷，完成人生之旅。
養老偵探事務所，莫文敲門而入，目之所及：瑞琪站在工作室窗戶邊，淡藍色眼眸注視沙發上的年輕男子，氛圍沉重而不對勁。
沃倫渾身濕透，黑發像雜草般凌亂，臉頰蒼白如紙，微抬頭，沒有任何反應，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心疼。
噠噠噠，瑞琪踱步走到莫文身旁，壓低嗓音問道：
“你昨晚是怎么告訴他休克先生逝世的事情？我今早來的時候，看見他蹲在偵探事務所門前，抱著膝蓋，全身被淋濕，沉默不言。”
“我…”莫文欲言又止。
他昨晚留下陳舊信件和生日蛋糕就走了。
原本想好的安慰語，卻長箭搭弓又收回，無言以對。
瑞琪敏銳捕捉到他表情變化以及嘴角的苦澀，柔聲道：
“別太難過，逝者已逝，我們能做的就是抓住真正幕后兇手。至于沃倫…唉，我也不會安慰人。”
話語間，伊麗雅和老安迪前后來到工作室，望著沙發上精神恍惚的沃倫，多少猜到一些故事，嘆息搖頭。
“伊麗雅小姐，我想請你一起去調查伯德男爵。”莫文儼然道。
他沒有總警廳警察或警官身份，獨自前往伯德男爵別墅調查，估計大門都進不去。
“行。”伊麗雅簡潔回答，轉視身側老人，“安迪先生，麻煩您待會向探長匯報一聲，我和莫文現在就去伯德男爵別墅。”
“這…好吧，你們注意安全。”老安迪遲疑兩秒，微微頷首。
他之前單獨調查過伯德男爵，沒有任何發現。
莫文和伊麗雅攜帶記錄本和鋼筆，干脆利落離開工作室。
城市東邊別墅區。
哐當，哐當，馬車快速行駛，即將達到目的地的時候速度減緩，停止，車夫打開車廂，兩人踱步走出。
“這次以警察的身份去調查，你配合我。”伊麗雅慎重囑咐道。
“明白。”莫文嚴肅點頭。
他們接近鏤空鐵門，里面的護衛人員看見，謹慎詢問：
“有什么事？”
伊麗雅身穿黑色白格制服，戴著專屬徽章軟帽，肩章是銀制兩顆星，掏出警察證件，單手攤開，語氣冷峻威嚴道：
“我們是明朗總警廳的警察，有些事情要找伯德男爵調查。”
“警察？”護衛人員確認證件無誤，恭敬道；“請稍等片刻，我去通知男爵大人，不經許可，我不敢私自放你們進來。”
說完，他轉身跑到別墅木門前，敲門進入。
短短兩分鐘，護衛人員回到鏤空鐵門邊緣，打開鐵門，后面，一位成熟富有魅力的男士緩步而來。
這位男士約45歲左右，體型標準，墨棕色中等卷發，淡青色眸子，皮膚偏白，胡須處理得極其干凈，臉頰輪廓堅毅，鼻梁高挺，戴著眼鏡，氣質冷酷，高貴——奧斯頓.伯德。
棕紅色西裝精致大氣，風格獨特，奧斯頓嘴角上揚，標準科爾加斯口音，說道：
“平時門可羅雀的別墅，今天接二連三有人來做客，我真是深感榮幸。”和藹可親的話語，卻是典型笑里藏刀，極具諷刺。
莫文舉止得體，脫帽行禮，詢問：
“您好，伯德先生，您的意思是，今天還有警察來調查您？”
“誰知道她以什么身份來調查我，進來吧。”隨口敷衍，奧斯頓轉身徑直前行。
莫文和伊麗雅相顧一眼，不快不慢地跟隨…上次丹尼女士的委托，他們悄然潛伏而入過別墅花園，對于里面的環境并不陌生，芳草萋萋，繁花似錦，古樹秋千，唯獨多出籬笆棚欄，種植些許蔬菜，田園詩意般。
別墅內，華麗、典雅、高貴，墻壁用一種淡黃色薄紙鍍了一層，加上金色線條花紋襯托，顯得時尚富有韻味，里面家具齊全，價值不菲。
寬敞客廳，舒適沙發，某位女子雙膝并攏端坐。
女子黑色秀發披散，黑眸明亮，黑裙，黑鞋，脖子處隱隱有黑色蓮花圖紋…...猶如行走在黑暗中，無情的“死神”，特別怪異。
根據克羅王國的裝束習慣，地位高的男士，有錢的紳士，喜歡穿黑色西裝，平民則相對隨性，顏色搭配復雜，形成鮮明對比。
相反，地位高的女士，有錢的貴婦，喜歡穿鮮艷亮麗的衣服，像女仆這類底層平民，一般都是黑白搭配，顏色單一。
雖說沒誰規定女子不能一襲黑裙，但是，這位女子的裝扮確實給人莫名不詳的感覺。
“介紹一下，這位是…”
伯德男爵話語未完，女子站起，莞爾伸出右手：
“我叫潘多拉，真相偵探俱樂部的頂級偵探，并且是明朗北邊警廳的一名普通警察。”
“你好，我是明朗總警廳警察伊麗雅.索菲，這位是我助理，莫文.維爾多先生。”伊麗雅與之相握，禮貌審視女子。
靜若止水，動之優雅，談吐清晰…這是潘多拉給莫文的印象。
“別站著，隨意坐。”奧斯頓靠著沙發，端著花紋瓷杯，品嘗紅茶，眸光掃視三人，似乎在思索什么。
“伊麗雅小姐，你們也是來調查道格斯和丹尼的死亡案件？”潘多拉嗓音古怪，明明柔和似水，卻有種上位者的韻味。
“怎么？潘多拉小姐也是？”伊麗雅不答反問。
“我們真相偵探俱樂部喜歡通過各種渠道打探詭異案件，分析、布置、模擬、還原真實情況，一種愛好，一種追求。”潘多拉黑眸閃爍，含笑道：“經過我們俱樂部探索，道格斯和丹尼的案件存在很多疑點。有時候，越是不可能的嫌疑，越是真相。”
她微微斜視伯德男爵，話里有話，弦外之音。
奧斯頓輕松而自然地說道：
“這起案件過去兩周時間，總警廳那邊已經結案，四名暗殺者接受審判，格蘭特會在明年被處刑…你們如果閑著沒事做，可以調查近幾年堆積的未處理案件。”
潘多拉瞇起眼睛，蘊含深意質問：
“伯德先生，你是想表示案件與你無關？還是想讓我趕緊離開？防止找到線索？”
說著，她走到客廳書柜旁，意味深長道：“在我看來，這起案件沒有達到蓋棺定論的程度。昨晚我去探望過格蘭特，你們猜，他說什么？”
莫文忽地一怔，暗自失策…如果丹尼女士的信件內容屬實，格蘭特的記憶被篡改，他們是職業者，肯定有辦法挖掘出真實的記憶。
可惜，他、伊麗雅、老安迪都沒將注意力放到監獄里面的格蘭特身上，探長又一直在處理血跡儀式案件的事情，沒時間管理這起案件。
見眾人沉默，潘多拉神秘笑道：
“他說…道格斯不是他派人殺害的，那些暗殺者是根據男爵大人的吩咐，五年前，暗中培養。”
簡單話語，字字鉆心，氣氛變得不一樣。
“你確定他是這樣說的？”奧斯頓若無其事喝茶，不為所動。
“確定，不過，他在和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精神似乎有些異常，下一秒，再次翻盤，說，他就是幕后兇手，是不是很奇怪？”潘多拉時刻觀察伯德男爵表情和舉動。
“這說明，他開始胡言亂語，精神萎靡。”奧斯頓漫不經心回應。
莫文眉頭緊蹙，邊揣摩，邊詢問：
“伯德先生，能否詳細告訴我們，道格斯遇害的當晚，你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有沒有證人？”
“這些你們應該去總警廳翻看案件資料，我陳述過很多遍，沒理由對你們再次解答。邀請你們進屋，是出于禮貌，你們懷疑我，就請拿出實質性的證據，憑借一句話，實在荒謬可笑。”奧斯頓出言反駁。
莫文早有預料伯德男爵不會配合…案件已經結案，對方好歹是貴族成員，即便不理會他們都屬正常。
“實質性證據…”潘多拉玩味輕笑，拿出書柜里面的暗紅封面書籍，“伯德先生，這本來自深淵的凝視是道格斯最后的懸疑作品，你為何放在客廳書柜里？你知不知道‘微笑的面具’怪物？”
“這是阿達拉娜的書籍，她喜歡看書，尤其驚悚懸疑類。”奧斯頓隨口解釋道。
“阿達拉娜？她是誰？你朋友？”伊麗雅出聲追問。
莫文凝眸盯著書籍，在伯德男爵別墅客廳發現道格斯先生的作品，這就有些耐人尋味。
奧斯頓放下花紋瓷杯，不假思索答復：
“她是我妹妹，性格孤獨、內向、害羞，愛看書，寫詩，烹調，操持家務事。”
妹妹？
潘多拉、莫文、伊麗雅三人視線偶然碰撞。
他們都私下調查過，伯德男爵是首都科爾加斯落魄貴族，二十幾年前攜著妻子遷移明朗，沒有孩子，沒有親戚，更不存在什么妹妹。
撒謊？這也太假了吧？完全沒必要！
就算說書籍是管家格蘭特或者傭人的，都比什么妹妹合理。
起身，奧斯頓從潘多拉手里拿過書籍，喃喃說道：
“阿達拉娜是我兩年前出現的妹妹，我不怎么喜歡她，她很懦弱，很膽小，基本待在房間。”
“前段時間，他跟我提及過‘微笑的面具’怪物。”
“書中男主住在陳舊聯排房屋里，有著一個妹妹…某天，樓上響起玻璃珠掉落地面又彈起的聲音，黑暗角落，血紅眼睛死死盯著他們。當他們察覺的時候，詭異聲音憑空消失。”
“一次，兩次，三次…這種情況偶爾出現，直到第九次。”
“男主在昏睡中聽見開門聲，側目一看，神秘人戴著‘微笑的面具’，左手提著妹妹被血液染紅的尸體，右手握著滴血短劍。”
話語一落，奧斯頓嘴角微不可察帶著笑意，淡青色眼眸宛如一灘深不見底的湖水，注視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