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爾一聽水洛伊莎這句,竟然愣住了。
他還真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現在經水洛伊莎這么一提醒,好像還真的就是這么回事。
從來都是藤纏樹,哪里見過樹纏滕。
從來只見男生吹著短笛轉著圈地撩妹子,哪里見過女生吹著笛子泡爺們的。
“我就是喜歡湘妃竹。只要我有空,時間來得及,我就會去那片湘妃竹林看看,一看就是小半天過去了…為啥你不用湘妃竹做笛子,偏要用苦竹做笛子呢?”
牛爾真的不知道這里竟然還有湘妃竹。
在他的印象中,湘妃竹只生長在江南吳地一帶。
這個時空的大西南,竟然也會有湘妃竹,他是億萬個沒想到。
“苦竹很容易就能找得到,而且竹質較軟,節少容易打通。制作起來比較容易,也不用什么錢錢。而且苦竹做的笛子音色也比較渾厚,共振比較大,仿佛有回聲在笛堂內回蕩。就像唱歌有混響一般。與其他竹笛比較,它的聲音相對也比較濕一些…”
看到水洛伊莎神往而又略帶迷惑的神情,牛爾就趕緊剎車打住了。
聲音濕不濕啥的,跟水洛伊莎多說也沒用,還不如不說,免得麻煩。
“湘妃竹主要是太過稀少,不容易找的到。另外呢就是湘妃竹竹質特別薄,并且竹節很多,做起來很麻煩。而且并不能保證每個笛子都能做成功,常常會做很多次才能做成一支,比較浪費材料也費時間,最后還不一定能做得好。”
“但正像你說的,湘妃竹做的笛子,不僅僅外觀非常美,美得讓人一看見笛身就會有所沉醉,她的笛聲也是非常有魅力的。”
水洛伊莎看著牛爾那副認真的樣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實,我就是覺得湘妃竹好看。至于它能不能做笛子,做成的笛子吹奏出來的聲音會怎樣,我都不知道…”
牛爾也笑了。
“能做。而且她的聲音也非常美妙…湘妃竹笛的聲音,能把你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鉤沉起來。能讓你不知不覺地就會和她一起憂傷,一起思念,一起如泣如訴,一起百感交集,一起無法言說,一起難以自拔…”
說起笛子,說起湘妃竹笛,說起音樂,在水洛伊莎眼里,此時的牛爾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牛爾時而低聲細語,纏綿悱惻,時而又慷慨激昂,滔滔不絕。
他說話的腔調,就好像和他說的笛聲和音樂一樣。高低起伏而抑揚頓挫的聲音與四周沙沙作響的竹枝竹葉相和,讓夕陽西下的這個傍晚時空,讓這片斜穿著金色陽光的蔥蘢竹林里,都彌漫起遠方和詩一樣夢幻般的美好。
水洛伊莎已經聽得癡了。
當晚牛爾等牛媽媽到家后,就把早市的情況說了。在牛爾的一再堅持下,牛媽媽終于答應,先去兩次早市看看。賣的好就一直趕早市,要是賣的不好,賣的慢,就再重回晚上的菜市場。
晚飯時趁著牛爸牛媽都在,牛爾就把早上和水洛伊莎經歷的事又重復了一遍…
他一天當中就把這事重復了至少三遍,都要吐了。
但想到此后的每天早上,水洛伊莎都要跟著自己和老媽一起走,這事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只能提前跟老媽打招呼。
按照他對老爸老媽的了解,無論水洛伊莎的老媽阿姿茉的口碑如何不堪,水洛伊莎畢竟是無辜的。憑著老爸老媽一再教導的正義善良,他覺得應該沒問題。
然而實際情況還是有點出乎意料。
牛爸一直悶頭吃飯,就像沒聽見牛爾的話一樣。
牛媽媽也是一直悶頭吃飯,時不時抬頭看看牛爾,又看看牛爸,也是不說話。
牛爾這才意識到,這事好像有點不一般。
好像真的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然而她(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一些什么呢。
既然水洛伊莎的事情老爸老媽他們都不愿談及,那個被砸趴的橫肉胖子的事情總要跟老爸打聲招呼。免得事情萬一搞大,好讓老爸提前有個準備。
想到這,牛爾就把自己的擔心直接跟牛爸說了。
牛爸仍然沒吭聲,且無動于衷。
牛爾心里沒底,又問了一遍。
牛爸連頭都沒抬,只嘟囔了一句。
“尼撒鎮的老大你知道是誰不,聽沒聽說過?”
“沒有。”
“二十年前我跟他打過架。”
“你輸了?”
牛爾話到嘴邊想問你被人打了,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你老爸別的事兒不一定都能成,要說打架,長這么大只打別人了,還沒被別人打過!”
“那就是他輸了?”
“也沒有…打到最后,我倆都累得趴在地上起不來,卻仍然誰也不服誰的那種。”
“然后呢?”
“打到天黑,兩邊的同伙就一起點燃了篝火。”
“然后你倆就和好如初,拉著手跳起了舞?”
“扯特么蛋。跳不動了,也打不動了。”
“然后呢?”
“他讓人搬來了兩壇子包谷酒,又拖來兩只黃羊開始烤。”
牛爾不出聲了。
“那次的酒肉,是我至今活到快四十歲,喝得最好喝的包谷酒,吃到的最好吃的烤羊肉。”
牛爸嘆了口氣。
“當時太過清苦,吃不飽,每天餓的眼睛發綠。我們就把他們寨子里的雞鴨鵝狗偷來吃,甚至把人家養的羊都偷來殺了吃…不打不成交。”
“其實你,咱們家,完全可以不用吃這些苦頭…但是當初他就沒打過我,現在我也不服他。我很快就會讓豹子坡富裕起來,不會太遠了。”
牛爾聽明白了。
然后他就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走到牛爸身邊時,他拍拍牛爸的肩膀,“老爸,不就是裝逼嗎?放心,爹是英雄兒好漢,你把豹子坡的村民們都整富裕了,你兒子也絕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心里踏實了,牛爾就一頭扎進自己的房間,開始抄書刪改,繼續干他那些二次創作的勾當。
晚飯后牛媽媽去菜園子摘菜,她要提前準備好明天早上的兩大籃子菜。明天早上現摘來不及不說,走的時候天還黑著呢,菜園子里連個毛線都看不見。
至于水洛伊莎與這母子一路同行,老夫妻兩個都沒表示贊同,也沒說啥反對意見。按牛爾的理解,這就是先默許,邊走邊看。
晚上牛爾破例沒去幫老媽的忙,他也要忙著賺錢,還是要賺大錢。
兩篇征文的選用稿總共六萬多字。他用了大半個晚上抄黃金時代也只抄了七千多字。綠毛水怪的近三萬字還要費腦子刪改呢,再不抓緊碼,猴年馬月才能賺到那幾萬十幾萬二十萬多萬的獎金和稿費。
牛爾在這邊點燈熬油薅頭發,趕稿子,文昌天那邊對牛爾的小說作品已經望眼欲穿了。兩只特立獨行的豬在九月號的萌新上發表之后,經過半個多月的傳播沉淀以及筆墨官司,于十月中下旬開始漸漸發酵。
先是全國最大的雜文月刊雜文對這篇文章進行了轉載。緊接著雜文選刊、小說月報、小說選刊、神州光明報魔州文慧報等等位于全國頭部的報刊雜志也開始轉載。
上行下效的結果,讓接下來的轉載態勢就更加熱鬧了。
全國性的報刊雜志第一波轉載之后,各大州的地方性報刊雜志就開始了第二波的轉載。牛爾的文筆和行文風格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和追捧。
至于文中的觀點和諷刺,各家報刊和評論員一邊觀看著那雙方四五個人長久不歇的筆墨仗,一邊都不約而同地避重就輕,點到即止。
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
直到十月二十六日這天,神州日報以一篇題目為特立獨行的豬“特立”在哪里的評論員文章,終于為牛爾的這篇雜文蓋棺定論。
此時距離萌新九月號上市發行的時間,已過去了一個月余近一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