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a愈發不高興,覺得Monica今日像是吃了興奮劑一般,亢奮中帶著幾分失常。她語言無狀,行動隨便,簡直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心里還存著那個想繼續用她的念頭,誰耐煩在這里聽她說這些烏七八糟的話!
瞧著Julia逐漸陰暗的面容,Monica視若無睹,繼續吐槽:
“不那么高端大氣的Cindy,卻可以在今年這個壞時機里,獲得通往合伙人的允諾和門票。Cindy人很精明,做起事來蠢的要死。我幫了她這么多年,你不會不知道吧。雖然接到了案子,到底也還是做不下去。那段時間她還休了兩周的病假,具體發生了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這樣的人,你給她升?而我,如同Julia你所說,專業精進有本事,體面受喜愛,你卻要束之高閣,死死壓在顧問的位子上。Julia,你在搞什么啊?”
Julia忍了忍:“我說過了,只是想盡量讓你走在高端涉外的層面上,接觸到高端的客戶。玉不琢不成器,雖然你很有天分,也還需要再花些時日,雕琢一番,才能成大器…”
“我不是玉!”Monica忽然爆發了,她沖口而出,仿佛從腹部沖出來一股氣一般,仿佛醞釀已久:“我不是你的玩物,也不是你的資產,更不是你可以隨意改造和處置的東西!我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有意志有想法,有夢想有方向,和你一樣的人!”
看見Monica上氣了,Julia反而覺得放心了,仿佛自己贏了一般。她淡淡一笑:“是,你是和我一樣的人,有血有肉,有意志有想法,有夢想有方向。但是,在我的游戲里,你就得按我的想法來。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給你未來你就有,不給,你就沒有。明白了嗎?”
看著Julia露出震懾與威脅的目光,Monica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話:“在別人的游戲中是贏不了的。”
是啊。你是在Julia的游戲中,Julia控制的系統里。你就算喊破喉嚨,窮盡一切,知道了所有疑問的答案,又能怎樣呢。Julia在按照她自己的邏輯體系運行著,利益最大化,是她行動的根本指南和方針政策。你的利益,你的夢想,你的未來,除了你自己,又有誰會真正的在乎呢?
不管Julia恐懼的是什么。總之她大約是不會升自己做合伙人了。
不如歸去。
Monica忽然覺得踏實了。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呆在別人的幻夢里做什么?不如去創造自己想要的夢。
離開吧,Monica。離開這是非之地。
心中主意已定。趙慕慈平靜了下來。她本還有許多疑問,許多委屈,許多憤怒。她本還有一些期待,一些幻想,一些努力和掙扎。這些她本來想要傾瀉給Julia的,都不重要了,都沒必要了。句號一旦畫上,便意味著告一段落。
她微微點頭,看了一眼Julia,后者正用微微擰眉的表情對著她,等待著,防備著。
站起身要走,沉吟幾秒,還是開口了:
“我本想袖手旁觀,看你將來會怎樣,想想還是不忍,畢竟這么多年。Julia,你固然是你的團隊的掌控者,上位者,資源擁有者。人們圍在你身邊,為你做事,換取酬勞和經驗。看起來大家兩不相欠。但這種熟悉的印象和理解,模糊了工作的本質:看起來是在做事,其實是在做人。
人們將時間花費在事情上,這個事情本身便構成他們一段的生命,生命的一段。跟著你做事的這段時間,是他們為你付出生命的時間。生命和時間,是不能夠與金錢對等的。即便付出金錢,那也只是對時間和技能的對價。對于人們付出的生命,你無以為報。
人們并非要你對生命回報什么,那是沒有對價的。但請至少,給他們希望,給他們未來。讓他們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有希望,有光,有實現的喜悅。他們便會喜歡你,忍讓你,感激你,哪怕你暴躁易怒,要求嚴苛。
如果只謀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卻不顧忌別人對生命的期待和愿望,一旦人們意識到跟你在一起的時間花費了,生命卻虛度了,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你,一個接一個。最后你會只剩下自己,你的團隊,你的工作機器,你的控制體系,以及你準備做的案子,預期中的代理費,也將不復存在。”
Monica平靜的述說著,沒有譴責,沒有對抗。方才的怒火仿佛就是在那一瞬間高效而迅速的燃燒殆盡了,沒有留下一絲殘余來影響她表達逆耳忠言。
Julia靜靜看著她,似在傾聽,又似在出神。
Monica略一點頭:“今天得罪了。若有言辭不當之處,還請海涵。”
這一次真的轉身要離開。
Monica停了下來,但是不肯回頭去。
Julia開口了:“我心中也有個疑惑想問問。你能回答便回答。”
Monica靜靜地等待著。
Julia輕抿嘴唇,瞇了眼睛,看著Monica的后背,開口講道:
“有人曾經對Frank說了一些我們團隊內部的事情,涉及到的是跟鄭志雄那件案子有關的一些具體事情。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Monica一驚,心跳漏了一下。她想到和Cindy在車庫吵架那晚,Frank在一個小湖邊的路段追上她。那時候她委屈憤怒之極,本來還存著一些保密的意識,遇上他溫言勸解,按捺不住,便跟他聊了一些東西。可他當時還讓她搜身,說不會錄音什么的。Julia又怎么知道?難道Frank出賣了她?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Julia前面的一句話,心想她大約還不是很確定。或者即便知道也沒有確鑿證據。否則怎么可能問的這么客氣和試探?只怕早都發作了。
想到這里,她壓下種種心底的情緒波動,轉過身,對Julia坦然而無辜的回道:“不清楚。怎么回事?”
Julia一直盯著她,觀察著她臉上的微表情。Monica打定主意要像她那樣矢口否認,表里不一,又怎會給她瞧出端倪。
Julia沒有什么收獲,心里淡淡的失落了一下,垂下頭回道:“我上次競選特委,Frank拿著一通錄音去找特委,當場播放。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我想知道這么多內幕的人,大概只能是我身邊比較了解情況的人。”
說完又兩眼炯炯的看著她。
Monica點點頭:“沒錯。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Cindy。還有可能是你。其他人也有可能,但到底知道多少,就不清楚了。”
Julia靜靜地看著她,忽然發現此刻的她,身上有一些東西很熟悉。放在以往,如果她冤枉她,她一定會急急的辯白,生怕她誤會她。可是現在,她就這樣清清靜靜地站著,不卑不亢,頭腦清楚,沒有畏懼,更沒有那種想要辯白的急切。好像就算她認定是她,她都無所謂一樣。
Julia忽然覺得有一點恐慌,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壞了。她覺得不能再追聊下去了,反正此事已過,繼續追究也沒有太大意義。就算是她,她也總是要用她的。
所以她點點頭,對她說道:“沒事了。”
不等Monica拉開門,Julia又出聲了:“那個…”
Monica回過頭。
Julia頓了頓:“好好干活,別胡思亂想。身體不舒服,晚上就早點回去。”
Monica笑了,像過去被夸獎時那樣的笑了,柔和又善意。
Julia覺得舒展了,也微微露出笑容,看著她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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