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公主府外的哨所處,春兒手中端著一個方形木托盤,似乎已經在這里等待許久了。見到房玄齡等人有說有笑的走來,小步迎上,輕聲說道:
“諸位大人,這是臨川公主送給幾位大人的產于四川峨眉的高山綠茶,竹葉青。”
眾人看著茶盤上分好的包裝紙袋,相視笑,紛紛抱拳道:
“臨川公主如此客氣,那我們便是卻之不恭了。”
“我等在此,謝過臨川公主了。”
“請…”
“請先…”
看著幾人謙讓一番先后拿走茶葉,春兒收起木托微微福禮,卻是道:
“誠惠,每人一兩銀錢…”
眾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看看面前微笑著的春兒,再看看手中的茶葉,突然感覺一陣臉疼。
半斤好茶賣一兩銀子,這并不算貴,甚至還可以說便宜。
但這其中的意義卻很重要:大家只是普通交情,誰也別欠誰的情,保持距離。
當然,你可以將茶葉退回來,那便是翻臉,老死不相往來,甚至記仇的那種。
幾人相視一眼,紛紛露出無奈之色,只能對著外面等待著的家臣和管家們招了招手付錢。
出了公主府,眾人臉色沒有了公主府中的那種歡愉。
御史大夫溫彥博開口打趣道:“說好了送茶葉,轉頭這就伸手要錢,這堂堂臨川公主,百萬貫家產,為了區區這幾兩銀子,著實小氣了些。”
于志寧搖頭道:“臨川公主只說勻兩斤茶,確是沒說要送。但以臨川公主之富有和慷慨,卻著實不應該如此的,難道是為了與我們避嫌?”
王珪冷哼一聲道:“幾兩銀子而已,有什么好避嫌的?我看吶,不過是人家堂堂公主,瞧不起我等身份,不想與我等扯上關系而已。”
房玄齡卻是皺著眉沒有開口。因為房玄齡對出身百計司的秀穎還是有些了解的,這著實不像是秀穎主意,若說是白啟的警告還差不多。
“不過,若真是如此,那下次休沐來探望克明時,他就應該出手了吧?只是不知他會用何種手段?
對了,克明應該還不知道這事呢,那還是應該知會一聲,順便商議一下,可千萬別真將其惹怒了才是。”
想到這里,房玄齡轉身就往回走,可走到哨所之時卻被執勤禁軍攔下。
“此乃公主府地,外人不得入內!”
房玄齡看著眼前的一臉嚴肅的劉甘,再看看旁邊的其他幾個同樣身材挺拔一臉嚴肅的禁軍,這才發現這些禁軍與早上的軍卒氣勢狀態完全不一樣。
王珪見這自己剛出來就翻臉不認人,頓時不忿,開口聲援道:“此乃魏國公,當朝尚書左仆射房相大人當面,你等且又不是沒見我等剛剛從府內出來,怎可如此無禮?”
“失敬。”
劉甘抱拳不冷不熱的道,“敢問是有何事?”
房玄齡看著劉甘,也終于意識到這些禁軍對自己態度的不一樣。
“這位銳士,房某有件東西遺落在療養院,還且允我取回。”
劉甘倒是并沒有不講理,直言道:“那是何物?且于我道來,我著人去取。”
“且不用勞煩,我等去去就還,絕不耽擱。”
劉甘面無表情道:“未得公主允許,外人不得入內。”
“嘿,我們這剛出來的啊?”王珪忿忿道。
劉甘掃了一眼王珪,便不予理會,但手已經握到了刀柄之上。
眾人很不明白,為何只是一下午的時間態度轉變如此之大,就算不慎得罪了他們,卻也不該這般強勢態度與自己?
而要說禁軍的態度如此嚴肅認真,公事公辦,卻是誰也說不出個一二。
禁軍只受皇帝號令,在沒得到皇帝的指揮權利移交前,可是真的不管你是皇親國戚哪一伙的,給你好臉色,那完全是看心情。
房玄齡很是無語,還真是有一種大水沖了龍王廟感覺。
但卻也知道,再讓禁衛去請示秀穎,這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如此,可否有勞銳士前往療養院通傳一聲,請杜相出來一敘?”
劉甘想了想,卻著實是沒有這條規矩,遂面無表情的點頭道:
“可以”
“有勞。”
劉甘頭也沒會的一揮手,身后一禁軍抱拳沉聲應“是”,轉頭便走。
然而,等了半晌之后,卻是傳來消息,聲稱療養院禁止杜如晦出來,理由是今天杜如晦運動量過大,需要休息。
理由很充分,無法反駁。
但房玄齡知道,這事肯定沒傳達到杜如晦面前,不然杜如晦肯定無視阻攔強勢出來的。
“那是否可借筆墨一用,某書信一封于杜相?”
“沒有。”
劉甘確實沒有,因為這里只有炭筆而已。
房玄齡頓時瞪眼,突然有了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更有種杜如晦被囚禁于牢,探視不得的感覺。如此這般該怎么辦?當然是找關系啊。
“那,是否能請府內柳湘姑娘出來一見?”
劉甘挑了挑眉,對此也只得是點頭答應。
此時,公主府后堂一房間的窗前,手持望遠鏡的秀穎正看著還沒走的房玄齡等人。
“為了四貫錢得罪他們,劃算嗎?”
“你們只是公平交易而已。”話是是書桌旁看書的嵐嫣。
秀穎知道這肯定不是嵐嫣說的這么簡單,“如果只是買賣,那兩斤的茶葉也不止四兩銀子啊。”
“一人一兩,算不得多,也算不得少。你若高價賣,那無論他們買或者不買,這可就真撕破臉皮了。”
秀穎聽得不是太懂,剛想再問問,卻是突然驚奇一聲,“咦,柳湘怎么過去了?”
嵐嫣只是抬眼跟著看了一眼窗外,便又繼續看書,淡然道:
“跟柳湘說說,讓其侍寢吧…”
“侍寢?”
秀穎驚訝的轉頭看向嵐嫣,見嵐嫣點頭確認后,卻是老大的不情愿,“哥哥他…會樂意么?”
嵐嫣嘴角微翹著道:“哥哥樂不樂意那是哥哥的事,可哥哥卻是說過,要你今年把她們全都嫁出去,不然就把你嫁出去!”
秀穎一臉的懵逼,也想起去年在海邊時白啟是說過這話的,但自始至終秀穎也都沒拿那當回事兒。
“哥哥那不過只是說說而已,怎么可能會舍得…”
“那,你且試試嘍,看哥哥是舍不得你,還是舍不得她們…”
“呃…”
“柳湘明白,柳湘會如數轉達的。”
“有勞。”
公主府外,柳湘福禮與房玄齡等人作別,轉身微低著頭向療養院走去,可幾近走到療養院門口,卻迎面碰到了在此等候的春兒。
“湘兒姐,公主讓我來喚你過去。”
柳湘一愣,忙看了看城堡的某一扇窗,神情卻有些緊張和難看。
“可知所謂何事?”秀穎看著春兒急忙問道。
春兒搖頭,“不知道呢。不過,公主傳喚時,當時的臉色并不是很好。”
柳湘聞言,微微瞟了一眼旁邊的療養院后,卻是嘆了口氣,應了一聲便低頭緩緩地往城堡方向走去…
柳湘懷著踹踹不安的心回到了城堡,敲門進入后堂時,卻見到這安靜的房間里秀穎正端坐于上,似乎就是在等自己的到來。
“公主…”
“嗯。”
秀穎應了一聲,卻沒開口問話,而是一邊打量著低著頭的柳湘,又讓春兒叫來蓉兒。
直到蓉兒到來,春兒又奉上茶點退去后,秀穎這才將打量著柳湘的目光慢慢收了回來,淡然開口道:
“時間不覺,仔細一想,你們倆也都已經二十了,可有什么想法?”
柳湘聞言頓時蹙眉,面露凝重之色卻是沒有說話。
而蓉兒卻是面色微紅,心臟怦怦直跳,見柳湘不開口便先福禮出聲道:
“回公主,公主從迎春閣為蓉兒贖身,蓉兒就已賣身給公主,公主待蓉兒極好,蓉兒不敢有什么想法,全憑公主吩咐。”
秀穎點點頭,沒有多言,又看向柳湘。
柳湘可不相信秀穎會為了自己好,更感覺像是要以自己年齡已大了為借口趕自己出去。
但自己是百計司的人,是直聽命于李世民的,秀穎想讓自己走,那也得看看李世民的他樂不樂意才行。
想到這里,柳湘心中有了一絲底氣,給了秀穎一個淡漠的眼神,沒有說話。
秀穎見狀,給了柳湘一個更淡漠的眼神,“既然不想侍候駙馬,那你就回宮吧。”
柳湘聽得一愣,而后便是一陣驚喜,而驚喜之后剛想開口感謝,卻立馬臉上又露不可思議的震驚之色!
旁邊蓉兒見柳湘面露驚訝的愣在原地,都有些替柳湘著急,忙悄悄拽了拽柳湘的袖子。
柳湘回過神來,卻直接跪地叩首:“湘兒知錯了,請公主原諒!湘兒不敢了,請公主不要趕湘兒走…”
秀穎聽得頓時一陣疑惑和蹙眉,不知道柳湘這犯什么神經,可經過這一提示,秀穎卻猛然間也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間站起身來卻是看都沒看柳湘一眼直接向外走去。
蓉兒見秀穎走了柳湘卻還是跪地不起,忙蹲下小聲問道:“湘兒姐,你這是怎么了?公主和嫣兒姐沒有懷上先生子嗣,所以想讓咱倆試試,這不是你最希望的事情嗎?”
柳湘看了蓉兒一眼,卻是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起身有些落寞的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