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劇團的人終于回來。
團長下了飛機直接坐車來到解老師的家里。
“小許,去幫我開下門。”保姆在廚房里喊了一嗓子。
解老師一個人在書房,而許夢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著電視發呆。
連門鈴聲都沒聽見。
直到保姆的聲音傳來,這才慢吞吞的穿上拖鞋去開門。
他這兩日因為不放心解老師,一直住在這邊照看。
拉開門,看到是團長,有些意外。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以往一絲不茍的臉上,冒出了點點青茬,頭發也有些凌亂。
“解老師怎么樣了?”團長邊往里走,邊脫下身上的大衣。
侯老師葬禮舉辦結束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
許夢阮沒有回答。
他也沒辦法回答。
失了這么對年陪伴的人,怎么可能會好?
只不過老師情緒掩飾的很好。
他只是感覺到老師已經開始對很多事情都不感興趣,每日只是關在書房里寫著什么東西。
像是很著急一般。
但卻不告訴他寫的是什么。
老師的兩個孩子前后腳都已經離開。
侯先生是今天下午的飛機離開的,侯女士卻是老師去世后的第二天清早就走了。
團長也沒真的指望他回答,只是又問了一句:“解老師呢?”
“書房。”指了指書房的方向。
“嗯。”團長來過這里不止一次,自然知道書房在哪里。
也不用許夢阮帶路,自己去了書房。
叩叩叩——
“請進。”微啞的嗓音,帶著些許滄桑。
“解老師。”
“是你啊,你們結束了?”解老師摘下眼鏡,看向團長,臉上一如往常的溫和。
似乎看不出來她生活已經遭逢巨變。
“嗯,算是告一段落了。”團長說。
“坐吧,正好你來了,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解老師指了指身前的一把椅子說。
等二人談完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您保重身體,至于您的交代,我會盡力的。”說著看了一眼許夢阮。
他這個時候已經站起身,走了過來,就要伸手去扶解老師。
“小許,好好照顧老師,這段日子你就先不用回團里了,跟著老師學習吧。”
“嗯。”
等人走后,到了書房。
解老師拉著許夢阮坐下。
“我今天,跟你們團長說了,讓他以后看在我們老兩口的份上,好好照應你。”
“小楊這個人,看著雖然嚴肅不好親近,但答應的事情他就一定會做到。”
“你大師傅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我跟你大師傅也沒想到半只腳踏進棺材,最后還會收了個徒弟。”
“雖然有些對不住你,但我們還是很開心能夠收你為徒。”
“只是你大師傅走了,我如今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許多東西,只能靠你自己去領悟學習了。”
說完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潤了潤喉,就打算繼續。
許夢阮沒想到解老師居然已經開始做身后事的安排了,垂了頭,眼眶又紅了起來。
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的摳著椅子上的木屑。
連木屑扎進了肉里,似乎也沒有感覺。
“你其實天賦挺不錯的,就是學的晚了些,不過后天努力,好好堅持,以后說不定比我跟你侯老師厲害。”
不會的,他怎么可能會超過兩位老師呢?
他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那樣的高度的。
“說起來,我們老兩口,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可能是養了我們那個孫女兒吧。”解老師臉上帶笑,眼睛似乎飄向遠方,在進行回憶。
許夢阮身子一震,他們的孫女兒,不就是解語花嗎?
“你還不知道吧?”
“我們這個孫女兒,叫解語花,比你大個幾歲,跟你一樣,也很懂事,聽話。”
“小時候雖然調皮些,但長大了,念了初中開始,就慢慢變得乖巧起來了。”
“當年,為了讓她學習古代閨閣千金的生活習慣,特意找了專業人士教導她禮儀,只不過那丫頭,學了兩年,雖然什么都會,但能堅持的時間卻不長,后來我們也由她了。”
“你別看小語是我們的孫女兒,但她其實跟我姓,這還是小丫頭自己要求的。”
“當年她父親很早就去了國外,后來沒幾年就在那邊定居了。”
“小語覺得她父親一點都不像其他孩子的父親那樣,可以去接她放學,給她買好吃的零食,還有好看的玩具,甚至都不能讓她騎在脖子上‘耀武揚威’,所以覺得父親是個沒什么用的角色。”
“有一天,也不知從哪里聽到的,說是姓可以改掉,她自己拿了戶口本就要去改,后來還是被警察局的人給送回來的。”
“我們被鬧得沒了辦法,這才把她的姓改成了跟我姓。”
這樣的回憶,讓解老師唇角帶笑。
“其實她小時候,我跟你大師傅也很忙,經常需要去外地演出,偶爾還要做演講,參加一些活動。”
“那個時候我們還自覺年輕,身體倍兒棒,經常出差坐飛機也不覺得累。”
“所以對小語也有很多忽略,如果不是這樣,當年或許就不會.....”解老師聲音低了下去。
許夢阮忍不住抬起眼,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為什么解語花最后會發生不幸?
她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家世也很好,老天爺不應該這樣對待她啊。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要不要看看小語的照片?”解老師問。
徐們軟眼神一亮,看著解老師明顯很期待。
“那你等著,我去拿。”解老師起身,走到書房的一個柜子前,拿了鑰匙開門。
從里面拿出一個大本相冊出來。
許夢阮過去伸手接下。
“人老了,手上沒有力氣,拿個東西都拿不動了。”搖了搖頭,笑著說。
許夢阮囁嚅一下嘴唇,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老師。
“好了,過來看吧,你把椅子挪過來一些。”虛空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
許夢阮挪著椅子過去。
相冊被保存的很好,沒有一絲灰塵,應該經常被人翻看,從折痕處可以看出來。
“這一本,幾乎都是小語的照片,那個時候,她剛出事,別人過來要了幾張走,后來見他們沒有進展,照片也一直不還回來,你大師傅直接就上門去要了。”
“人家沒辦法,就拿著照片復印了幾份,將原版給我們了。”
解老師嘴角帶笑,可許夢阮卻分明從里面聽出了落寞和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