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轅很認真地整理著腦海里的雜亂信息,試圖將這些思忖出一個可能來,一時間竟是有些無話可說。
想著想著,姜轅似是抓住了一點靈光,當即便抬起頭來,然后愣了一下。
姜轅沒空搭理朱竹清,但人家再怎么說也是個女孩子,總是有些幽怨情愫的。
可以她的性子,卻也不可能表現在臉上,只是倔強地抿著下唇,眼神就像方才的小舞一樣受傷。
雖然姜轅是無意忽略這一點的,但終究是他的不對。
姜轅無聲地笑了笑,開口變得盡可能溫和,“竹清,嗯…我能這么叫你嗎?”
懷里的小舞似乎有些不悅,但卻只是瞪了他一眼。
將心比心,若是把她換在竹清的位置上,想必也同樣不會好受。所以小舞雖然有些吃味,但也任姜轅這么繼續了下去。
聽到姜轅這么說話,朱竹清似乎變得更加害羞了,但也努力保持面色如常,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變得平穩。
“可,可以…”
“那個,這是你先前自己提到過的,你說過這么一句話…”
——當我感到迷茫的時候,小葫蘆會為我帶來指引,幫我解開迷茫。
姜轅眼里爍動的神采變得鮮明起來,他開始露出幾分認真,“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會迷茫嗎?”
無疑,姜轅找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地方,一個能讓他把前后都關聯起來的地方。
朱竹清也沒有立即開口的意思,沉默地立在原地,似是陷入了良久過去的回憶,讓人緬懷不已。
不多時,朱竹清似是下定什么決心,先是看了小舞一眼,然后又才把視線投注在姜轅身上,深深地凝視著。
清冷的性子似乎再難壓下心中的羞澀,嗓音里仿佛含著什么特殊情愫,令她本就是人間絕色的面龐,更是猶添難掩下來的驚艷。
別說小舞,就連姜轅自己也是感覺到了這些。
總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姜轅有些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但現在卻也不可能阻止人家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聽下去。
清冷的聲音沒有雜質,褪去了疏離寒意,只剩下似若空谷幽蘭的余韻,雖透徹心扉,卻余下了幽謐神秘。
“…娘在我小時候就時常提起我的緣定之人,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可我每次去問她時,從未有所如意,娘只是笑著,臉上一直笑著,卻就是沒有說些什么。”
姜轅小舞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在聽她訴說著過往。
“我六歲覺醒出武魂那年,娘似乎是有些失望,可也沒和我說些什么,只是拿出來那枚小葫蘆,最后交付于我手上。”
“娘一人撐起了我們整個朱家,不能再像我小時候一樣,時常伴我身旁了。而娘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告訴了我小葫蘆會攜我找到你。”
朱竹清似乎徹底認準了姜轅一般,直接把他和那個所謂的有緣人劃作了等號。
小舞明顯有些不忿,想要開口,但姜轅伸手握上她的小手,悄悄捏了一下,讓女孩沒能說些什么。
“因為贈與我們朱家小葫蘆的那位恩人,家族里似乎一直都在期待著某個人。起初他們似乎是將目標放在了我姐姐身上,直到我出生后,這才將這些注意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因為那位的余威,他們自是不敢對我做些什么,但我的童年卻也因此變得很不快樂。”
女孩子永遠都是感性大于理性的,聽到這里后,原本還懷有敵意的小舞也開始有些沆瀣一氣起來了。
當然,這也是跟姜轅沒關系的原因,若是回到搶男人的問題上,小舞肯定是立即便與對方劃清界限。
朱竹清面色有些黯然,聲音里也能聽出無可奈何的不由己,“家族的覬覦,姐姐的仇視,王室的忌憚…這些讓我再難看清前路,直到…”
雖然姜轅未曾經歷過,但他也能夠理解朱竹清身上背負著的沉重,這才明白她為何會感到迷茫。
朱竹清說到這里時,略微地一頓,再開口時身上再沒有散發寒意,她作為女孩子的部分似乎鮮活起來,臉頰重新染上羞澀的紅暈。
“…直到這時,娘…”
好吧,接下來也不用再往下聽了。
畢竟哪個少女不懷春,在經歷了一年又一年地美化,這一天又一天地期盼終究是在女孩心里面,悄然栽下了一顆無法抹去的種子。
遇到姜轅,便是其開花落地的那一日。
名為朱竹清的少女向來都在等待這份相遇,耐受了經年寂寞,才讓相思如愿。
雖然遇到姜轅時,他身邊還跟著一只小舞,這讓朱竹清心里也是有點不好受就是了。
但如果姜轅真的是她在等待的那個有緣人,那她同樣不會多說,只待時間流逝,等結局最終落下的那一刻到來。
姜轅撓了撓頭,有些心動的同時,也感覺到了這事的難辦之處。
如果能開后宮,讓朱竹清加入其中,他自然是無比歡迎的,但小舞…
姜轅裝作不經意地看了兩個女孩一眼,可男人的劣根性卻是令他心頭搖擺不定。
“那小葫蘆又是怎么回事?”姜轅懷里的小舞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
姜轅和朱竹清都是愣了一會,沒能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小舞似乎仍然有著某種莫名的理智,她的聲音里有著難言的平靜,在第一時間里便問出了自己所在意的地方。
“我是說,小葫蘆是怎樣帶你找到姜轅的?”小舞一字一頓地開口,語氣平緩自然,言語有理有序,思路清晰分明。
呃,姜轅總覺得小舞似乎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而且…姜轅不能很確定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盡管小舞沒說,但她似乎…并不是很反對他開后宮?
朱竹清倒是沒有注意這些的想法,但小舞開口問的這個問題,卻似乎剛好扣在了竹清的命門上。
“…”有時無聲勝有聲,沉默本就解釋了一切。
朱竹清的俏臉愈發羞紅,似乎這個問題有些挑戰她的羞恥心,根本就說不出口。
姜轅和小舞對視了一眼,僅是以眼神進行了片刻交流之后,便做出了決定。
“盯…”
呃,兩個人也沒有什么可說的,只能期待竹清自己開口。
于是,幾個人之間的氛圍變得說不出的怪異,沒人開口,卻莫名火熱,仿佛即使有人過來,也難以在這里插上嘴似的。
良久,朱唇輕起,聲音仿佛細若游絲,微弱難察,甚至不認真去聽的話,很可能會當做耳旁風忽略掉。
“咕咚!”
有什么聲音突兀地響起,掩蓋住了竹清說出的話,讓姜轅他們只能發現竹清確實有開口,但卻就是不知道她究竟說了些什么。
但姜轅和小舞根本沒時間去在意竹清究竟是說了什么,因為搞出動靜的…恰恰就是此次的正主!
連帶著竹清都是很驚疑,美眸里流露著復雜的神色,目光停留在…小葫蘆上。
雖然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為了什么而突然作響,但至少好過這家伙無聲裝死。
朱竹清向著姜轅他們探出一只柔夷,平攤前伸,把小葫蘆光明正大地擺在了幾人前面。
紫黑色的微光若隱若現著,先前姜轅他們所聽見的咕咚依舊沒停,只是愈發微弱,從本便不算響亮的程度,直至連呼吸聲都難及的水準。
偏紫發黑的熹光漸漸逸出,似是想要分散開來,星星點點地像是碎成一片的浮光,由圓潤如一的整體,均等地劃分成了兩份。
朱竹清手心上原來的小葫蘆不見了,由實化虛,變成兩團煙霧狀的紫黑色云氣。
在三雙眼睛緊盯之下,兩團云氣卻是就此分開,以三人都無法反應的速度,朝著兩個方向飛去…
而正面迎了上去的,恰好便是姜轅和朱竹清。
兩人沒能及時做出任何有效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云氣朝著他們逸飛過來,如兩道急行而來的流光,肉眼僅能觀測到兩條紫黑色帶。
疏忽之下,紫黑云氣瞬間塑型凝實,化作兩個小巧玲瓏的葫蘆型耳墜分別附著過來,貼身懸掛在兩人耳畔旁。
造型上大致未變,只是因為先前的均分,不過相比以前顯然是小了一號呃,看上去宛若情侶裝飾一樣,與兩人意外地相搭。
姜轅和竹清還沒有說些什么,但小舞看著卻是十分泄氣,有些抱怨為什么沒有給她也掛上一個。
不提這玩意究竟有什么用,至少還是蠻具美感的,而且還是情侶款,可以說是很合女孩心意了。
不過姜轅倒是覺得,小葫蘆忽然化作兩個耳墜這一點,乃至分別飛向他和竹清,很可能既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
這點想必竹清多少也是感覺到了,不過…
“關于葫蘆的事,我很抱歉。”姜轅摸了一下耳邊拿不開的墜子,有些無奈地說道。
明明先前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出幺蛾子了…
姜轅看著朱竹清,臉上的歉意愈發濃郁,態度誠懇。
“沒關系。”朱竹清倒是沒什么特殊感覺,全然沒有珍視之物失去壞損掉的悲傷。
“如果你真是我緣中命定之人,那它也不過是化作它們,以另一種方式陪伴在了我們身邊罷了。”
朱竹清摸著耳墜,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此時似乎變得更加驚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