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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冥河的渡船

  潘神的話要聽,克羅諾斯既然真的在這里,曼達也沒有殺了謝爾泰的可能,甚至連脫身的機會都很渺茫。

  曼達點點頭道:“好,我答應這場決斗,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別急,你還沒有留下誓言,萬一你反悔了,而我卻帶著一千名士兵去了荒原,豈不成了羊入虎口?”

  曼達皺著眉頭笑道;“你覺得誓言有用嗎?”

  “那要看在哪里許下的誓言。”謝爾泰拿出了一個水囊,在拔出塞子的那一刻,一股陰冷之氣瞬間蔓延開來。

  曼達感受過這種氣息,他驚愕的看著謝爾泰。

  謝爾泰緩緩道:“你經常出入冥界,應該知道這水的來源,這是斯克提斯河的河水,在流淌的斯克提斯河水前許下的誓言不容違背。”

  說完,謝爾泰拿著水囊緩緩向地上傾倒:“偉大的誓言女神,我在你面前起誓,我和曼達·克勞德賽將各帶一千人,在十五天后到云莽山下的荒原決斗,決斗之前,我們誰都不會抵達戰場,誰都不會偷襲對方,誰也不會事先設下陷阱,在決斗結束之前,我們不會再有任何其他戰爭,決斗之后,我們將兌現彼此的承諾,如有食言,將永生永世化作斯克提斯河中的淤泥。”

  落在地上的水轉眼消失不見,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斯克提斯的河水不屬于人間,只要觸碰到大地,會立刻流回冥界。

  水囊里還剩下一半的水,謝爾泰把它丟給了曼達:“該你了。”

  曼達盡量讓水囊遠離身體,一旦觸碰到河水,哪怕只是一滴,他的靈魂都將永遠留在冥界。

  他真想把這些水全都潑在謝爾泰身上,可在克洛諾斯的注視下,這么做實在太過愚蠢。

  水流緩緩而下,曼達許下了同樣的誓言,為防止謝爾泰再耍花樣,曼達把水囊里的水全都倒光了。

  謝爾泰微笑的對著曼達點點頭:“你可以走了,回到七星山好好準備戰斗吧。”

  曼達蹲下身子,先扛起了恩西亞,又扛起了韋伯納。

  謝爾泰嘆息一聲道:“韋伯納侯爵或許還有希望,但那個年輕人已經死了,他受了幾十處傷,血都流干了。”

  曼達沒做理會,他能感受到恩西亞的靈魂,只要向著赫爾墨斯祈禱,就一定能把他的靈魂留住。

  他瞪著飛靴離開了青石城,謝爾泰沒有阻止他,克羅諾斯也沒有。

  等脫離了克羅諾斯的視線,曼達找了個清靜地方,準備打開冥界入口。

  可韋伯納侯爵還醒著,曼達想給他喂一把藥粉,卻見韋伯納不停的搖頭:

  “容我說幾句話,就幾句,你從未剝奪過我的領地,也給了我應有的尊重,感謝你,克勞德賽大人,

  我的兒子,金恩斯,他一直夢想著成為克勞德賽家族的一員,可我希望他繼承我的姓,延續韋伯納家族的血脈,請你告訴他,他的父親很英勇,在最后一刻都在拼死血戰,如果他還是想加入克勞德賽家族,我希望你能滿足他的愿望,這是我對你最后的請求。”

  曼達點點頭道:“我答應你。”

  韋伯納轉眼看著恩西亞:“他是個勇敢的少年,能和他共同在你的麾下并肩作戰,是我的榮耀…”

  韋伯納開始劇烈的咳嗽,血嗆住了他的喉嚨,他拿著藥粉,在猶豫要不要吞下去,他擔心自己一旦睡去就再也不會醒來。

  曼達也知道他很可能不會醒來,可他還能怎么做呢?就算用飛靴飛回去,韋伯納也撐不到七星山,他連一半的路程都撐不過去。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后,韋伯納放下了藥粉,看著遠方的青石城,他笑了。

  這是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守護的土地,雖然他沒能守住,但他為此拼盡了全力。

  曼達試著安撫他的靈魂,可惜沒能成功。

  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的靈魂離開了身體,飄向了青石城的上空。

  讓他再徘徊一會吧,他剛剛死去,還能在人間逗留片刻。

  曼達扛著兩具尸體進入了冥界,侯爵該有一個體面的葬禮,而曼達相信恩西亞還活著,他感覺恩西亞的靈魂還在身體里。

  穿過幽暗山谷,曼達一路碎碎念念:“偉大的赫爾墨斯,請你看向這里,請你將這少年的靈魂留在人間,我愿用敵人的鮮血供奉你,偉大的赫爾墨斯,請你看向…”

  赫爾墨斯沒有回應,一個熟悉的小伙子回應了他。

  他站在曼達身后,以手按胸,深深向曼達施了一禮。

  肩上有個恩西亞,身后還有個恩西亞。

  初次相見的時候,在鐵山鎮的莊園里,恩西亞本想來莊園做一名苦工,曼達和托卡發現了他的天賦,他和馬努與蒂拉成了第一批入階的少年。

  在森林里,與老亞曼一戰,他帶領少年們生擒了兩名夢神信徒,第一次立下了戰功。

  與索羅斯子爵一戰,他做出了正確的指揮。

  與悍匪哈雷蒙一戰,他布置了正確的戰術。

  與約爾登一戰,他負責正面進攻,與曼達里應外合,攻占了紫藤堡。

  他在黑水城擊敗過來犯的蒼狼人,在青石城多次擊敗過神罰軍,沙場縱橫,從無敗績,他從一個青澀的小伙子變成了曼達最信任的將領,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看到曼達時的笑容。

  如今生死兩隔,他的亡魂按著胸口,向曼達行禮時,那燦爛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

  “大人,這場戰爭失利的責任在我,謝爾泰收買了一隊巡哨,我沒能視線察覺,等敵人攻到城下時,我毫無防備。

  城里有他們的內應,城門很快被攻破了,我從未打過敗仗,一時急火攻心,沒有及時向您送出消息,只想著與敵軍搏命,如果早一點把消息告訴您,青石城不會失守。”

  恩西亞面帶愧色,曼達站在原地,身體抽搐了一下。

  “沒有關系,”曼達的聲音有些顫抖,“一座城市而已。”

  一座城市不能和恩西亞相提并論,就算再添一座亂流城也不夠。

  “大人,我聽到了您和謝爾泰的對話,您一定要小心,在戰場上他的技能非常可怕,您一定要好好準備接下來的決斗。”

  “我不會輸給他,你放心。”

  “我不能再與您并肩作戰,這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您讓一個窮小子享受到了此生不敢奢望的榮耀,無論我的靈魂飄到何處,我都將為您,為我們的家族日夜送上祝福。”

  “我給你找個地方,”曼達四下看了看,他有些慌亂,他想起了美杜莎的巢穴,“我帶你去斯克提斯河畔,那里有個地方可以暫時棲身,你在那里等我,等我想到辦法就去接你。”

  “大人,我相信您有辦法,可是我做不到,”蒂拉搖搖頭道,“我一直強迫自己把靈魂留在身體里,等著您到來,哪怕做個孤魂野鬼,我也想陪在您的身旁,可我無法承受來自冥界的撕扯,我的靈魂快被扯碎了。”

  在一本古籍中,曼達讀過一些關于冥界的知識,只有特殊的亡魂能夠擺脫冥界的束縛飄蕩在人間,至于美杜莎能夠生活在斯克提斯河畔,實屬特例中的特例。

  恩西亞顯然沒這么特別,他必須踏上亡者的旅程。

  遠方的霧氣之中,閃爍一點青綠色的燈火,靜靜的阿刻戎河上,傳來了劃槳的聲音。

  渡船來了,恩西亞必須要走了。

  他盯著自己的尸體,盯著胸前的族徽。

  曼達趕緊把族徽解了下來,塞到了恩西亞的手上。

  恩熙小心的撫摸著族徽,一臉不舍道:“凡間之物,不知能不能帶過冥河。”

  “能,一定能!”曼達解下了自己的錢袋,里面裝著幾十個金幣,他真想給恩西亞帶上幾萬個金幣,只要恩西亞拿得動,帶上幾十萬個都行。

  可在冥界無法使用冥河島嶼,他身上只有這么多。

  “帶上它,拿些金幣交給船夫卡戎,他是個貪心的家伙,他會幫助你。”

  渡船靠近了,丑陋的卡戎看起來像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祂的雙眼沒有眼珠,只有兩團火焰,嘴里長著兩排七扭八歪的黃牙。

  祂把船停在岸邊,用長桿指著恩西亞道:“你該上船了。”

  恩西亞再次朝曼達深施一禮,走上了那艘小船。

  小船一陣顛簸,坐在上面的亡魂發出了陣陣驚呼。

  “嘖嘖嘖,”卡戎咂咂嘴唇道,“凡間的東西太多了,你太重了,可能會掉進河里。”

  恩西亞打開了錢袋,給了卡戎一枚金幣。

  卡戎搖搖頭道:“一個恐怕不夠。”

  貪心的船夫,平時他只收一個銀幣。

  恩西亞把金幣全都倒了出來,都交給了卡戎,只把錢袋和族徽緊緊攥在了手心里。

  那雙帶著火焰的眼睛灼燒著恩西亞的臉,卡戎看上了恩西亞的族徽。

  “那好像是銀的。”

  恩西亞搖了搖頭,他不想把族徽交出來,卡戎發出了可怕的笑聲,忽聽曼達在岸邊喊道:“善待我的家人,將來我也會善待你的!”

  卡戎一愣,轉臉看著曼達道:“赫爾墨斯的信徒,別那么狂妄,你終究還是凡人。”

  “我在這里立下誓言,如果你傷害我的家人,你會付出代價!”曼達的咆哮聲嚇得卡戎一抖,又聽曼達對著恩西亞喊道:“等著我,無論福樂之土還是水仙平原,我一定接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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