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雖小,但里面慘烈的戰斗堪比外面的戰場。
尤其是當兩位頂尖的高手對坐在一起的時候,大戰一觸即發,而且招招皆是致命,誰也不敢有絲毫的分心。
對于連天元來說,這也是一次不錯的體驗,他從未旁觀過超一流棋手之間的對局,這次算是大飽眼福了。
右上角的局部首先開啟了戰斗。
在白棋死命的沖擊之下,黑棋準確并且果斷地夾住白棋的弱點,開始瘋狂的糾纏。
而幽玄對于這種烈性子的對手也是十分的感興趣,小飛進入,然后再從容離開,不得便宜也不讓對手得到利益。
雙方僵持著許久,都是沒有地盤,都是在各自較量著手筋和算路。
十愿大師看起來像是一個年事已高的老僧,但是他落子時那種舉重若輕的神態和巍巍浩然的氣勢,完全就像是一個剛猛的勁卒,一點也不服輸的樣子。
在幾次的碰撞都沒有收獲之后,幽玄也逐漸改變了策略,他開始一邊搜刮實地來給對方造成威脅,然后再在另一邊開啟一個大盤的亂戰。
可是對方畢竟也是超凡脫俗的天神,怎么會沒有對策呢?
十愿大師一眼就看穿了白棋的意思,但是他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強殺白棋的大龍,讓白棋取得利益之后,目數還是不夠黑棋那么多!
對殺的戰況十分慘烈,黑白雙方各有得失:
白棋十五目的大龍頑強出逃,但是跑的不是很干凈;
黑棋一套圍攻下來,破化了下方白棋的空地,但是損失了四子還放跑了白棋的大龍。
現在,十愿大師很明顯是落了下風的,他的棋差一招,沒能鎖定白棋的咽喉,此時此刻,只要白棋冷靜收官,就是穩贏。
不過幽玄的目標遠不止于此,他要走出自己最強的一招,也是自己最為滿意的、畢生所追求的一招,才能心滿意足。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開始長考,仔細尋找這棋盤上的每一個微小的瑕疵。
“第136手,白棋靠。”
幽玄長抒了一口氣,然后胸有成竹地落下棋子。
“黑棋從此處開始,棋形徹底崩碎,再無翻盤可能。”
他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和尚,然后自信地開口道。
那老和尚卻說道:
“要是接下來還是你和我下棋,我確實再無翻盤可能,所以...小伙子,我要把你給扔回去了。”
說著,他一揮手,忽然那草堂里吹來一陣怪異的風,硬生生把幽玄給吹出了連天元的體外。
與此同時,連天元的意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好你個十愿大師,居然連我作弊的事情都看出來了?看破不說破好吧,都快下完了,還把人家打回去,唉,真是的。”
連天元懊惱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開始接手剩下的棋局。
其實,這局棋已經進入了官子階段,往后面走,只要還是幽玄的水平,十愿大師會輸的很慘。
不過,連天元完全沒領悟到幽玄的精髓,甚至連他的棋都沒怎么看明白,看見黑棋想要在角地撈取實地,想都沒想就立刻擋住了。
緊接著,黑棋從此處開始,瞬間扭轉了局勢,重新扼住了白棋回歸的咽喉,白棋來回轉換,卻只能做出一個眼來。
最終,163手,白棋認輸。
連天元捶胸頓足,滿肚子的怨氣都散不出去,明明這十愿大師就應該認輸了,但是他居然把幽玄打發走了!
簡直是小人所為啊!
太茍了吧!!!!
然而,天神畢竟是天神,連巫妖王那種一不高興就毀滅第七區的人都不敢惹,連天元就更不敢惹了。
十愿大師雖然贏了棋,但是臉上卻一點高興的神色也沒有,他緊盯著眼前的棋局,看著白棋走出的神之一手,慢慢陷入了沉思。
“這就是《棋經》前三篇威力的總和?”
“沒有剩下的六篇,居然還能這么厲害?!”
“柳中青,你怕不是這次要坑我吧?你的徒弟已經快要逆天了,只差最后一步了吧......”
十愿大師連連嘆息道。
連天元雖然就坐在十愿大師的正對面,但是十愿大師的話說得云里霧里,沒怎么聽得明白。
過了一會兒,十愿大師起身說道:
“你在我這邊已經過關了,可以離開這里了。”
連天元不解道:
“大師,那你要我感悟自身,我還沒有學會啊!”
十愿大師搖頭道:
“那幽玄就是你,你就是幽玄。”
“你已經不再需要剩余的《棋經》了,好好繼承屬于自己的財產即可,畢竟只靠著《棋經》的前三章,我就已經不如你了。”
連天元笑道:
“哈哈哈,大師你怕是開玩笑呢吧,我這個小菜鳥,連黑熊精都打不過,居然還能比肩天神?”
“輸了就是輸了,這我承認。”
十愿大師沒有答話,而是把連天元領到了草堂的門口,最后說道:
“蛟龍出水,殘骨出山,星羅有令,碎墟得主。”
“巫妖王,你們可以離開了。”
話音一落,他就返回了草堂,然后緊閉了大門。
連天元也被這一套神棍說辭弄得是莫名其妙,于是便叫著巫妖王繼續帶著他們前往潁川。
潁川距離峨眉山,大約是兩千多里的路程。
巫妖王帶著連天元和王胖子一路飛行,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將他們送到了潁川的邊界。
這里是天原城和潁川的交界之處,有一條寬闊的河流從峨眉山的方向一路穿流而來。
潁川的土地上不容易生長莊稼和草木,黑色的硬結板土像極了衣界里最貧瘠的廢土——第六區。
對此,巫妖王的解釋也很直接:
這里的潁川就是從衣界的第六區扒下來的一塊土地,那些至高者們用這片“廢土”來連接衣界的。
對于他們而言,衣界就是他們關押異己的牢獄而已。
而潁川的出現,就是為了讓那些實力強勁的怪物們可以更容易被騙到衣界去。
就在巫妖王給連天元仔細解釋的時候,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連天元自從下山之后,總是覺得怪怪的,就像是少了點什么東西一樣。
他把自己身前身后翻找了個遍,終于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依塔烏斯不見了!
忽然,連天元像是想起了些事情,他懊惱道:
“不對啊,我記得上山的時候還帶著呢,怎么下山的時候不見了......”
“啊,想起來了,給那個什么廣元住持丟了過去之后,我就沒有再要回來了!”
這就很尷尬,自己本來還想高高興興地離開這里呢,誰曾想,一想起依塔烏斯,就接連串著出來了一大片事情,就比如說......給衣界第一區的伙計們安置一個信號標點!
“哎呦我去!我還得在這里呆著好久嘞!”
連天元擺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巫妖王問道:
“怎么了恩人,你不打算回衣界去了嗎?”
連天元答道:
“我把依塔烏斯給落下了,我得回去找它,完了之后還得去設立幾個人間界里的坐標,讓收管室里的那些家伙們和人間界達成聯系。”
“你先帶著王胖子回去吧,等過幾天再來找我就行。”
巫妖王沉聲應道:
“這樣也好,或者......要不要我送你去找那個依塔烏斯?”
連天元擺手道:
“這些小事情很簡單,我一個人就能夠應付得了,你帶著他放心去吧。”
說罷,他看向了一旁那個呆呆傻傻的王友誼。
王友誼小心地嘟囔道:
“連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的話,我在路上會害怕的......”
連天元撲哧一下,哈哈大笑了起來:
“胖子,你看看你這樣子,像是一個江楓市三好青年的樣子嘛你那個的鬼女朋友早就不知道被抓到哪里去了,哈哈哈”
“說起來,你也不知道現在你家里人的情況,所以我雖然不跟你一起回去了,但是還要繼續囑咐你一句話。”
王胖子期待道:
“哦?快說吧連哥,我一定認真聽著!”
連天元嘿嘿一笑,走到了王胖子的近前,悄悄地說道:
“我想說的就是,胖子你安心睡個好覺,一會兒就到了......”
說著,連天元甩出一記手刀,從背后打暈了王友誼。
這之后,事情一下子就變得簡單多了,巫妖王一只手提起王友誼,一只手揮著和連天元告別,然后轉身一躍,騰空而起,飛入了潁川之中。
潁川和衣界擁有一樣的禁制,不到仙君難以調動自身靈力,不到天神就難以自由自在的飛行。
像巫妖王,就算是那種已經一只腳踏入天神門檻的人!
這邊巫妖王一走,那邊的連天元馬上就反悔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深黑色河流,看了看江岸的漁船以及即將到來的黃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勒個去,兜里沒帶錢啊!
這他娘的,難道連哥我居然要過著野人一般的生活,橫穿過這兩千多里的山區???
“誒,也不知道那通星金幣算錢么,要是算錢的話,那我應該去峨眉山的路上餓不死了。”
連天元搖了搖頭,開始望著這江畔的殘云與野鴨發起了呆。
他剛剛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種近乎微不可察的召喚感,就像是一個來自于原始的呼喚聲,那是母親的感覺。
“不,不對,很奇怪啊,我一個現實世界的三好青年,怎么可能在異界里受到呼喚?而且還是很熟悉的樣子......”
“這完了,陷阱又出現在我的眼前了,我不能相信,我得先去把依塔烏斯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連天元撇撇嘴,把剛剛自己那些胡思亂想的東西全部拋于腦后,現在,他要全力去干一件事情,就是前往峨眉山!
至于怎么去...步行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了!(致敬電瓶車之周某。)
那么......沿著這條河往上面走,應該是會到峨眉山的。
那么就坐船去?
嘿嘿,就這么定了!
連天元站在一座小山上眺望著遠方,果然發現了一個可以找到船家的地方——潁川渡口!
趁著夜色未至,連天元連忙向著潁川渡口的方向奔去。
在渡口,他一眼就相中了一艘巨大的樓船,于是二話不說就走過去,到那樓船的邊上問價錢。
然而,當他聽到需要白銀四兩的上船價之后,他質疑道:
“什么?居然收的是白銀?那你們收金子嗎,我有金子和你抵價!”
然而那船家卻說,幾百年來自己都收的是白銀,祖祖輩輩都只是收白銀,無論你是給他銅錢,還是給他黃金,都是不能上船的。
接下來,他又挨個的走訪了這個渡口的每一條船,但是都得到了一致的答復:沒有白銀作為租金的,就算你是天王老子在這里也是不能上船!
這下,連天元陷入了一個比較困難的境地——
這里的貨幣似乎和現實世界的兌換準則不一樣,白銀和黃金之間是無法兌換的,不流通的!!!
“好家伙,難怪你這船家好幾百年了還是老樣子,就是你一直不思進取的原因!但凡你變通一點,你早就離開這個渡口賺大錢去了!”
一氣之下,他只好離開這個渡口,沿著河岸隨便地溜達了起來。
不多時之后,他又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船——
木頭小船,木頭船槳,一個艄公,僅此而已。
“誒?有意思,他怎么不在渡口做生意,反而是跑到這里來開小差了?”
“哎,船家,還開船嘛!”
連天元忽然覺得自己有希望了,便呼哧呼哧地跑到了河邊,向著這個正在打鼾的船家大叫了起來。
船家聽到岸邊的叫喊聲,瞬間就來了興致,眼睛里泛起了善良(你沒有看錯,就是善良)的光芒:
“哎,小兄弟,開船,今天晚上就能走!”
連天元聞言,迅速地在江邊停下了腳步。
他遲疑道:
“船家,你為什么不去渡口和大家一起,反而自己跑到這里來?”
“難不成,你想要開黑店?”
船家白了他一眼說道:
“那里得泊位是需要租金的,這里不需要,也沒有人管束,我就樂意在這里等客人來坐船。”
連天元微微一笑,又問道:
“那么,你去峨眉山的話,怎么收錢啊?”
“白銀三兩九分。”
“不是吧,你船家你也太黑心了吧,既不需要租金,還收我這么貴的錢?”
“不坐算了,有錢人誰會來這里啊”
“額,你收黃金么,收的話我就坐你的船。”
“好家伙,居然用黃金......也行,我不挑剔,能花出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