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太極殿的狂歡【下】
大殿中，原本悠揚的樂聲，突然開始變得急驟起來，鼓聲密集，宛如急促的馬蹄聲一般，惹得徐毅不由皺起眉頭。
然而，還沒等他回過神，伴隨著這密集的鼓點聲，大殿的外面，突然就涌進來一群人，身著簡易的甲胄，一個個神情高昂。
驚的徐毅，當場便有些目瞪口呆，只是，當目光望向身周時，卻發現，身周的老程等人，臉上的神情，俱都是一副激動的模樣。
目光熾熱的望著，剛剛從大殿外，進來的這群人，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火熱，再看看上面的李二，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徐毅愣了好半天，這才算是反應了過來，敢情這是在表演節目吧！
而且，看看大殿中眾人的神態，這表演的，應該就是秦王破陣樂了才對，想到這里時，徐毅的雙肩，當場便垮了下來。
這突然的陣仗，剛剛委實是嚇了他一跳，心理完全都沒一點準備！
幸虧剛剛還算鎮定，沒直接翻起身開溜，要不然，當著大殿里這么多人，還不得生生笑話死他！
徐毅完全欣賞不來，這種大型的節目，只覺得鼓聲震耳，眼前亂糟糟的，腦袋里，便也跟著迷糊起來。
但看到周圍的人，一個個都神情高昂的樣子，只好也強打起精神，努力表現出一副，身臨其境的表情。
該跟著一起呼嘿的時候，便也跟著一起呼嘿，該用力拍桌子的時候，一定拍的讓桌面上的碗碟，丁玲桄榔作響。
但情緒這東西，卻是很容易受到感染，徐毅雖說依舊看不懂，但情緒受到了周圍人的感染，漸漸地變得高漲了起來。
然而，有人的情緒，顯然比他還要高漲！
一曲破陣樂還沒奏完，就有人已經按捺不住，直接從自己座位站了起來，加入了隊伍當中。
那大腳丫子，伴著鼓點踩下去時，地板都跟著發出‘咚咚’的聲音，徐毅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可更目瞪口呆的還在后面，有了老程的帶頭，后面便又有幾人，跟著加入了其中，尉遲恭、秦叔寶還有牛進達等人。
才不過眨眼的工夫，原本表演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的退下，整個大殿里，便只剩下了程咬金一群老將們在舞動。
而此時，破陣樂的樂聲，早就已經停止，轉而是密集的鼓點，于是，便見得程咬金，站在大殿的中央，將雙臂伸展了，飛快的伴著鼓點旋轉。
別看程咬金，平日里五大三粗的模樣，可這會兒跳起這胡旋舞時，卻顯得身輕如燕，兩只腳在一方地上，飛快的旋轉，引來大殿中一眾人的喝彩。
這是標準的胡旋舞，便是徐毅也看的入神，看著程咬金在哪里轉的越來越快時，便忍不住，吹出一個嘹亮的口哨聲。
那口哨聲異常的刺耳，要是放在平日里，必然會引得眾人側目，但這會兒，大殿里氣氛高漲，歡呼的聲音，直接便蓋過了徐毅的這聲口哨。
一曲胡旋舞罷，繞是程咬金體質再好，這會兒也是面紅耳赤，氣喘吁吁的，額頭上，更是細細密密的，滲出一層汗珠。
然而，大殿里的人，顯然還沒過足眼癮，等到程咬金停下來時，便開始在旁連聲的起哄，嚷嚷著讓程咬金再來一曲！
“不成不成了！”程咬金聽著周圍的起哄聲，頓時便張嘴大笑著，沖著周圍用力的擺擺手，道：“諸位便讓俺喘口氣吧！”
老秦的關系，向來跟程咬金最好，此時，眼見得程咬金氣喘吁吁的，旁邊還有不少人起哄，生怕程咬金架不住起哄。
于是，便趕緊站起身，沖著眾人張嘴大笑一聲，替程咬金解圍道：“諸位還是讓知節喘口氣吧！”
這話落下時，看到周圍的人，都是意猶未盡的神情，頓時便笑了笑，目光突然望向人群中的頡利，道：“諸位想看正宗的胡旋舞，何不找個人來跳呢？”
聽到老秦的這話，眾人臉上的神情，頓時便是一愣，隨即，便很有默契似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了人群中的頡利。
原本心不在焉，坐在人群中的頡利，沒成想，因為老秦的一句話，突然就變成了焦點，臉上不禁露出詫異的神色，道：“本汗…”
“還他娘的本汗呢！”尉遲恭的脾氣，向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此時，聽到頡利又自稱本汗，頓時忍不住冷笑一聲，直接便在大殿里毫不客氣的罵上了。
“敬德不可無禮！”頡利不過是一時口誤，卻沒料到，一下子便招來了尉遲恭的數落，正感到尷尬的時候，卻聽的上面的李二，慢條斯理的說道。
“喏！”聽到李二的這話，尉遲恭頓時悻悻的回過頭，瞪了一眼那邊的頡利，而后，便沖著上面的李二，微微躬身說道。
“郡公不若出來，為大伙兒表演個正宗的胡舞吧！”尉遲恭已經回到了座位，然而，眾人的情緒，卻并沒消退，房玄齡更是捻著胡須，微笑著沖頡利說道。
頡利的臉上，便露出為難的神色，經歷過剛剛尉遲恭的奚落，想要直接拒絕的話，卻怎么也不敢說出口。
于是，等到房玄齡的話音落下后，便將求救似的目光，望向了上面的李二，希望李二能開口說句話。
然而，當他的目光，望向上面的李二時，卻見得李二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非但沒幫他說話，反而聽的李二說道：“朕倒也想見見，正宗的胡旋舞！”
聽到李二的這話，整個大殿里，頓時便響起一陣起哄的呼聲，頡利的臉色，便一變再變，終于，無奈的嘆了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將身上別扭的衣袍脫去，只剩下里面的緊身胡服時，便移步來到了大殿的中央！
剛剛才停下的樂聲，隨著頡利的示意，重新又在大殿里響起，鼓聲密集，頡利有些臃腫的身體，便在這密集的鼓聲中，飛快的旋轉起來。
平心而論，頡利跳的很難看，有那么一瞬間，徐毅都有點擔心，頡利會直接把自己轉翻，跟程咬金相比，徐毅還是喜歡程咬金一點。
然而，大殿里所有人的關注點，似乎都不在胡旋舞的本身，等到頡利飛快的舞動起來時，整個大殿里，便響起一陣陣的喝彩。
徐毅便絲毫不覺得，這喝彩聲，是奉獻給頡利的舞蹈！
上面的李二，笑的異常的開心，手握著酒樽，眼望著下面飛快旋轉的頡利，那嘴里的笑聲，都快蓋過密集的鼓點聲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名太監卻忽然急匆匆的進來，小心的來到長孫的身后，也不知說了句什么，長孫的臉色，便是剎那間一變。
等到那名太監離去后，長孫便又湊近李二的身前，小聲的說著，李二原本笑的夸張的人，一下子便臉色凝重起來。
徐毅在下面看的清楚，眼見得李二兩口子，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徐毅也感到有些納悶。
可還沒等他細想，便見得李二忽然站起身來，目光望著下面的人群，微微吸了口氣，沉聲道：“太上皇也要來，諸位愛卿便隨朕一起迎接太上皇吧！”
“太上皇要來？”聽到李二的這話，大殿里的眾人，臉上的神情，當場便是一愣，隨即，彼此面面相覷一眼，俱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太上皇自武德九年，便一直深居簡出，極少有拋頭露面的時候，這一下突然要現身太極殿，眾人頓時便有些手足無措。
然而，陛下既然都已經開口，眾人便是再手足無措，也只能站起身來，靜靜地等著太上皇現身。
果然，片刻的功夫，便聽的偏殿外一陣腳步聲響起，隨即，便見得李淵，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步入了大殿當中。
今晚的李淵，收拾的格外干練，一身合體的袍服，那一頭原本亂糟糟的頭發，也被梳的一絲不茍，顯然，來的時候是靜心打扮過了。
“方才朕聽說，這里在斗舞？”李淵今晚的興致也很高，自進入大殿，臉上便始終掛著微笑，等到眾人行禮過后，這才望著李二問道。
李淵的這個反應，顯然，也有點出乎李二所料，聽到李淵的這話，李二頓時便說起剛剛的程咬金跟頡利的事。
“這胡旋舞還是朕最擅長！”聽到李二的這話，李淵當即便是張嘴大笑一聲，說著話時，便已經來到大殿中央，目光望向上面的李二，忽然道：“二郎可愿為父伴琴？”
“兒臣求之不得！”聽到李淵的這話，李二頓時微微一愣，但隨即，目光中突然露出一絲炙熱，嘴里說著話時，已經接過旁邊的一張胡琴，直接便坐到了臺階上。
隨著，胡琴發出一聲‘錚錚’音，李淵靜靜站著的人，突然間便飛速旋轉起來！
而正如李淵所言，胡旋舞果然是他所擅長的，伴著胡琴的樂聲，李淵原本有些臃腫的身體，竟然旋轉的如一只蝴蝶。
大殿里原本緊張的氣氛，隨著，李二的胡琴聲，以及李淵的胡旋舞，漸漸地變得熱鬧起來，周圍時不時，便傳出高亢的喝彩聲。
李二的目光中，帶著一種難言的炙熱，而他身旁的長孫，則是直接兩眼通紅，微微一抽噎時，眼淚便瞬間滾落下來。
父子和睦，這樣的場景，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夢中，現在，卻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