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婉玥
總算是安頓好了大妖水澤。
如此，在黃宅之內，水澤不用擔心沒酒水喝，也不用擔心會輕易被歹人盯上。
平時更有先天大師為其撫琴彈奏，再也不用在那深潭中獨自修煉，真是不亦樂乎。
蘇煜是個閑不住的人。
此間事了，蘇煜便也要再次踏上旅途了。
二月九日，正午時分。
蘇煜一行四人，各自緩緩騎著大馬駛出了南宮郡城。
猴子自從晉升大妖后，他的變化之道變得更加出色了。
此時化作一只猴子，看上去就真的和一只普通的猴子無異，妖怪面目隱藏的更加深刻。
先天大師在他的面前，也看不出他的底細，這是黃燕親口證實的。
這樣一來，蘇煜也就更加放心的將黑風帶在身邊一起游歷了。
蘇煜的目的地是南華郡城。
一行四人從正午時分一直行到了夕陽西下之時，在縣道旁露宿。
隨后又連續趕了三天的路，也才走了五分之一的路程。
荒南地區之大可見一斑。
二月十二日黃昏。
蘇煜三人行至官道旁的一處偏僻地帶。
“公子，附近只有一個小村子，過去借宿一宿？”王淵回身開口道。
王淵漸漸開始負責接過路線的勘察安排。
這也是將來其行走江湖的必備技能。
他的修為在蘇煜給予的黃培丹的幫助下，精進極快，已經快要突破到內勁第三重。
那本水屬性劍法，王淵也開始琢磨著接觸，身上配了一柄長劍，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算是個初入門的武者了。
蘇煜點點頭，“你和洛青先去吧，把一切打點好。”
因為最近接連出風頭，據說關于蘇煜的畫像都在魔道勢力之間傳播了，蘇煜拋頭露面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因此讓洛青和王淵備好一切，蘇煜便可以直接準備休息了，這在以后進入西土后會是常態。
洛青的修為已經突破到內勁六重，加上絕代宗師級別的虎吼刀法，在武者中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能夠在江湖上自保的。
洛青和王淵領命駕馬而去。
蘇煜放緩馬匹的步伐，緩緩駕馬駛在鄉間的道路上，黑風則趴在馬頭上，蜷縮著身體休息。
紅小姐則更慢一些，跟在后邊，興致勃勃的看著初春鄉間道路上的各類盎然生機。
如此，緩步行了一刻鐘時間，離著村莊已經越發近了。
忽的，黑風蜷縮著的身體立了起來。
蘇煜也拉停了韁繩，看向前方。
“怎么停了？”紅小姐在問血魔，也在問蘇煜。
紅小姐背后的長發上凝聚出一張模糊的人臉：“桀桀，您請放心，前方有一些小惡意罷了。”
蘇煜注意到了后方主仆的對話，微微皺眉看向前方。
只見前方的道路上，一個渾身凌亂，穿著破碎衣物的女子正蹣跚著往外走著。
看起來，像是個逃難的女人。
只是，偽裝的太明顯了吧。
右褲腳露出的那抹雪白，明顯需要用臟東西給擦上才對啊。
不用說身為大妖的黑風和對惡意極為敏銳的血魔能否看出來。
便是蘇煜，也能一眼看出眼前這個破落女子的跟腳。
蘇煜看了看黑風和身后的紅，忽然有所感悟，要想悄聲無息的接近自己并對自己出手，那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待到看清來人的氣息后，黑風也就重新蜷縮了下去。
這等強度的敵人，公子應該輕松就能解決了。
“你有什么目的。”蘇煜拔出了金陽劍，從馬上躍下。
那破落女子似乎沒有聽聞，依舊蹣跚著腳步往前走。
“現在是十六米，在進六米，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會斬下你的腦袋。”
“既然選擇對我出手，那我蘇煜先天劍法的鋒寒想必你也了解過。”
蘇煜緩緩出聲，聲音冰寒。
對于企圖傷害自己的敵人，蘇煜從來毫不留情。
破落女子的腳步聲停下。
她緩緩抬起了頭，故意被其撥動在兩邊的長發因為這個動作落向兩邊，露出了一張充滿怨恨的年輕面龐。
蘇煜注視著這個面龐，覺得有些熟悉。
他的記憶力一向很不錯。
回憶了一下，蘇煜想起來了，這是當初玲瓏洞天里的三十多個女弟子之一吧。
大概一米七的身高，淡粉色，A或者B等等，自己在想什么？蘇煜晃了晃腦袋，將雜念甩開。
蘇煜能夠體會這些水月玲瓏女弟子的想法。
因為自己，她們的門派覆滅，洞天被毀，一夜之間成為了無門無派的江湖流浪人士。
甚至一旦被認出水月玲瓏弟子的身份，還要面臨著正需要斬殺魔道弟子提升名氣的正道武者的追殺。
這一切，在她們看來，起因都可以怪在蘇煜身上。
當然在蘇煜看來，這一切的原因，要歸咎在她們自己選擇了水月玲瓏這個魔道門派。
與他的行為無關。
“我不建議你出手，因為你出手，就會沒命，我不是個心軟的人。”
注視著這個水月玲瓏女弟子充滿仇恨的面龐，蘇煜冷靜的開口道。
蘇煜到底還是個心軟的人，否則在認出這個女子的身份時，他就已經毫不留情的動手了。
“反正門派也沒了，身體又被你這賊子污穢了，死就死吧！”水月玲瓏女弟子發泄似的吼道。
伴隨著蘇煜協助黃燕擊殺魔道先天的消息傳出的，自然還有一些花邊新聞。
其中一道花邊傳聞，就是蘇煜潛藏在玲瓏洞天之外‘大飽眼福’的傳聞。
也不知道是從誰那里傳出去的，有越演越烈的傾向，其中還加了很多不可描述之語。
所幸蘇煜出道以來一直都以正面形象示人，所以花邊傳聞中蘇煜大部分都還是正人君子的形象。
不過水月玲瓏的女弟子就慘了。
明明只是在圣水池更好的進行內勁修煉，卻被傳成了什么什么修煉法。
總而言之，水月玲瓏的女弟子名聲算是毀在了蘇煜手上。
她原本想接近蘇煜，然后殺死蘇煜。
她也知道成功率無限接近于零，但她就是這么做了。
而事實比她想的更加殘酷，還沒有靠近蘇煜十米，她就被認出了身份。
蘇煜有些尷尬的蹭了蹭鼻梁。
什么叫污穢了？
這個魔道女弟子還真的挺貞烈啊。
“咳咳，我看你還年輕，大可不必如此，其實這也沒什么的，而且傳聞大多數都是夸張的。”
“你要想，當時我身處困境，怎么還有心情去欣賞爾等？”
蘇煜說完便感覺有些不對勁，似乎是有些說錯話了。
果然，眼前的水月玲瓏女弟子大喊一聲卑鄙，就棄了偽裝用的拐杖，朝著蘇煜揮掌攻來。
這名水月玲瓏的女弟子不過區區內勁八重，蘇煜干脆舍棄了金陽劍，運起了劈天神掌。
劈天神掌也是先天武技。
絕代宗師境界的劈天神掌之下，蘇煜內勁雖然低了這名女弟子一重，還是在無招之內，就制服了這名女弟子，單手捏住其雙手腕，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殺了我吧！”水月玲瓏的女弟子吼道。
蘇煜皺眉，心下也有些不耐，一記手刀斬下水月玲瓏女弟子緩緩倒地。
蘇煜到底不是殺人狂魔，這個水月玲瓏女弟子一心求死，蘇煜反倒是心中愧疚，不愿殺她。
這個年輕的水月玲瓏女弟子，應該是被收入門中之后，就一直在潛心修煉，還沒有步入行走江湖的步驟。
因此，她手上應該是沒有沾染什么無辜之人的血液的。
就因為她魔道弟子的身份，就擊殺她，有些說不過去。
“走吧。”
蘇煜重新翻身上馬，朝著村莊掠去，血契的聯系中已經傳來了洛青搞定的信號。
紅好奇的看了眼地上暈厥的女人，便跟上了蘇煜的身影。
這是一處小村莊。
約莫只有二十幾戶人家。
村里的青壯年幾乎都出去工作了。
留在村子里的，幾乎都老幼。
洛青選了一處家中僅有婆孫二人的院落下榻休息。
老婆婆七十多了，這在村莊中算是長壽之人了，陪著她的是她曾孫。
老婆婆的三個兒子，幾個長孫全部都外出去縣城里了。
她不愿出村，于是他的長孫便留下這個兒子在她這住一段日子，陪陪她。
蘇煜進入小院子后，發現院子里很干凈，曾經住了十幾口人的院子住下蘇煜他們四個也完全沒問題。
約莫兩歲大小的大胖小子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看見蘇煜一伙人進來，立即嘻嘻哈哈的笑著跑了過來。
洛青和王淵看著小子臟兮兮的手避之不及。
反倒是紅小姐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這幅笑吟吟的模樣，蘇煜幾個倒是第一次見。
“諸位客人，過來吃飯了，寒舍簡陋，吃食簡易，還望見諒。”
七十多歲的老婦人拄著拐杖從房中走出，開口邀請道。
“哪里，是我們叨擾了您婆孫倆才是。”蘇煜開口道。
這位老婦人談吐不凡，看起來不像是普通鄉野村婦，應該也是個有故事的老人家。
蘇煜沒有多問，一行人隨著老婦人進屋吃飯。
桌上的飯菜并不像老婦人說的那么簡單。
主菜是一頭老母雞燉湯，還有地瓜葉、土豆絲、白蘿卜等五六樣素菜。
此外白面饅頭更是擺了幾大盤，主人似乎生怕客人吃不飽。
老婦人收了王淵銀錢，的確是花費了一番功夫擺弄出了這些飯菜，品性端是不錯了。
“諸位客人，應該是行走江湖的武者吧？”
墊了肚子，飯桌上，老婦人開口閑聊道，一邊的大胖小子已經能夠自己吃飯了，不用她幫忙。
蘇煜點了點頭，“老前輩，我等的確是游歷江湖的武者。”
老婦人聽到蘇煜‘老前輩’三個字，哈哈大笑：“哈哈，公子說笑了，我就是個普通村婦，哪里當得上前輩二字？”
蘇煜笑了笑，“年長者，人生閱歷豐富，皆可成為前輩。”
老婦人笑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懂禮貌，真好。”
砰砰砰。
院子外傳來了敲門聲。
蘇煜眉頭一皺，老婦人注意到蘇煜的神情，原本要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去。
“怎么了，院外之人你識得？”老婦人開口問道。
蘇煜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的門派間接滅于我手。”蘇煜開口道。
老婦人目光凝了凝，“那她是來尋仇的咯？”
蘇煜搖頭道：“不，她是來尋死的。”
老婦人皺眉道：“滅派之仇，打不過可以在等十年，尋死這是為何？你們相熟？”
“不熟，但我因為意外，看光了她們的身子。”
“她們？”
“”蘇煜微微點頭。
老婦人了然的點點頭，“那你說我這院門要開呢，還是不開呢。”
“這是前輩的院子，開或者不開，自然由前輩做主。”蘇煜開口道。
老婦人想了想，起身來到了屋外，打開了院門。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細雨。
雨水打濕了水月玲瓏女弟子的破落衣裳，也洗凈了她臉上刻意抹上去的污穢，顯露出的五官靚麗年輕，最多不超過十五歲。
十五歲的內勁八重，放到天鶴派，絕對也是重點培養的真傳弟子了。
可惜，她入了魔道。
“誤入魔道，不一定一生都得以魔道自居。”
院外傳來了老婦人的聲音，讓蘇煜身形微微一震。
蘇煜早看出這個落地無聲的老婦人不簡單，此番出口，更加證實了蘇煜的猜測。
“你若退出魔道，那便踏入這個院子。”
“若還是以魔道弟子自居，那便自行離開吧。”老婦人笑呵呵的開口道。
白色的發絲，慈祥的笑容，簡陋的服裝，這些都讓水月玲瓏的女弟子想到了家中的那位老人。
老人的話很簡短，卻很直接了斷的插入了水月玲瓏女弟子的內心。
這就是她現在面臨的心理矛盾。
水月玲瓏已經覆滅了，而她無去無從之下，對自己的身份該如何認知。
“我”她的眼眶紅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婦人伸手摸了摸水月玲瓏女弟子的頭。
“婉玥。”
“嗯，你看，你的名字叫婉玥，并不叫魔道弟子。”
“魔道弟子，只是個后綴，要或者不要這個后綴，都取決于你自己。”老婦人開口道。
婉玥眼中的迷惘漸漸消失，她的眼神變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