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哥,你知道現在京營在編官兵有多少人嗎?”
孫錚還真沒關注過這個,只能表示不清楚。
朱厚照開始自顧自的控訴式陳述:“二十八萬!京營每年就是以這個數字向戶部要錢糧的。可是今年讓人去檢點,他們連街邊的閑人都拉去湊數,都沒湊夠一半,數來數去連十二萬都不到!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人數弄假,吃空餉我都能忍。可是點校兵馬,十二萬人馬從東校場趕到西校場,不過三十里路程,還是輕裝,結果整整一天,只有六百人跑完了全程!你說,靠這樣的官兵,能打仗嗎?”
嘶!孫錚倒吸一口涼氣,他早知道明朝官兵從上到下爛透了,但發揮最大的想像力,也想不到,竟然爛到了這種程度!
這完全已經超出人類認知了好不好!
朱厚照郁悶道:“就這,還沒等我下令整頓呢,滿朝文武就爭著上彈章,說是我輕率演兵,勞民傷財…”
很明顯,文武已經勾結到一起,這其中涉及太多人的利益。
“邊軍方面呢?”孫錚對自己練出的新兵,還是有些信心的。
朱厚照將杯中咖啡一飲而盡,絲毫沒有皇帝應有的雍容,反倒有些江湖風氣:“別提了!邊軍紀律嚴整,裝備也好。但是花錢也兇啊!稍稍一動就是金山銀海的花銷,偏生遼東那些蠻子還不聽話,三天兩頭鬧性子。這幾年下來,三邊加河套每年收那么多錢糧,全都砸進去,才勉強能撐住。就這還多虧程師傅愿意鎮在邊地,如果他回京就職,我都不知道找誰來接替他。那些兩榜進士,滿嘴的道德文章,一坐上官位馬上就顯原形…唉,難吶!”
孫錚想想也對,要是三邊換帥,搞個胃口大的過去,要不了幾年,不光財政要鬧危機,怕是軍隊都得嘩變。
“想動京營,那些勛貴已經和文官結成一體,根本沒法下手。想擴編新兵,又沒那么多錢糧…”
“你等一下!”孫錚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擴建錦衣衛,還是讓我幫你出錢糧?”
朱厚照的表情馬上變成可憐巴巴:“現在只有錦衣衛,名義上是天子親軍。可以讓我做點文章,錚哥!咱們是兄弟,現在你又做了我妹夫,親上加親啊!這點忙你不會不幫吧?”
“我…已經省了你治運河的支出,免了你九邊的軍費,每年還給你內帑至少一百五十萬銀元,你現在告訴我你沒錢?”
“唉!你以為我不想攢錢嗎?每次好不容易有點盈余,不是這里鬧災就是那里民變,還有官員、宗室俸祿…什么富有四海,我感覺這大明越過越窮了。今年才剛開春,就已經拉下將近百萬兩的虧欠了。你說,這種情景,讓我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書呆子身上?還是那些吃的腦滿腸肥的勛貴?”
“那你也不能指著我一只羊來回薅毛啊,把皮都薅禿嚕了!”
“錚哥!”朱厚照沮喪道:“你說,我是不是沒有做皇帝的天賦,要不然…”
“并不然!”孫錚白他一眼:“又來這一招!拜托你,換個花樣嘛。”
朱厚照破功大笑:“這不是你教我的嘛,一招鮮,吃遍天!招數不管新舊,管用就成。是吧錚哥,噢?”
孫錚氣的不行,大聲喊道:“老高,老張,滾過來!”
高鳳和張永躲在照壁后面曬太陽,連忙跑來見禮。
“你倆給宮里當家,就把家當成這副德性?”
高鳳挺委曲:“小爺明鑒!咱們皇爺那是菩薩性子,見不得那些臣工訴苦…”
張永連忙拉他一把,你四不四灑,這時候頂什么嘴?瞟見孫錚那張怒容,后面的話咽回肚里。
“老趙!去,把這兩個貨拉后面打二十板子!”
兩人連忙用眼神向小皇帝求救,朱厚照假裝沒看見,兩人垂頭喪氣,乖乖跟著老趙去后面領罰。
小爺永遠是小爺,就算出鎮南海,也一樣想打誰就打誰,皇帝也保不住!
乒乒乓乓二十大板打過,高鳳、張永一拐一拐回來回話。
孫錚冷笑:“知道為什么打你們嗎?”
張永道:“小爺罰奴婢,自是奴婢做的不好…”
“知道就好!”孫錚一拍桌面:“好好的爺們,堂堂大明帝王,被你們這幫人,生生教成了土匪!搶一回還不算,這還沒半年呢,又來搶二遍了!海盜都沒有這么過分的。”
這兩人登時松了口氣,敢情是替皇爺受過!呀,這頓打值了。
打發這兩個下去敷藥,孫錚問皇帝:“你算過沒有,要擴招多少人,需要多少錢糧?”
朱厚照一攤手:“照我的意思,一口氣招上三五十萬,把全大明的京營、團營、衛所兵,統統裁撤掉!”
“少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話,一口吃個胖子可能嗎?不怕消化不良撐個好歹!”
朱厚照大搖其頭:“那就沒轍了,我對這種具體事務,完全沒經驗啊…”
孫錚一頭黑線:“不是,你總不能連這事都扔給我吧?那錦衣衛豈不真成國師走狗啦?”
“有什么關系呢?咱們哥倆誰跟誰,我的狗就是你的狗嘛…”
“誰要幫你養狗!”孫錚影帝附身,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每年給你三百六十五萬銀元,平均每天一萬,你愛怎么玩怎么玩!”
朱厚照也急了:“你給我銀子有什么用?轉個臉又被那些人找借口掏走了!我不管,我不要錢,我就要兵!要不然你給我幾條船,我也出海做海盜去快活幾年,這皇帝你先兼著…”
皇帝先兼著?鄉下私塾先生也沒這么隨便!
你妹!…就在旁邊看著吶。
吃瓜群眾岳靈珊早已三觀破碎,低聲問朱秀榮:“你皇兄…真是咱大明皇帝陛下?”
“如假包換!”
“他怎么這樣啊…”
“是不是覺得不靠譜?”
岳靈珊點頭,又搖頭,然后茫然,不知道應該怎么表達心中那種偶像破滅的感覺。
“就像建功哥哥說的那樣,你覺得他不靠譜,是因為你不了解他。如果你了解他,你就會知道…他其實根本沒譜!”
岳靈珊捂嘴偷笑,肩頭聳動,渾身亂抖,忍的異常辛苦。
朱厚照心愿達成,心事盡去,馬上開始放飛自我:“錚哥,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那些南海方物有沒有多帶幾車啊?上回你捎來那個椰子挺新鮮,嗯,菠蘿味道也還行…那些水產就不怎么樣了,也不曉得是干貨失了味,還是御廚不會做…哎,對了,錚哥,你能不能給我找幾個靠譜點的廚子啊,我懷疑這幫人故意把東西做的那么難吃…”
孫錚笑道:“這倒是真有可能!要不然,你吃著哪道菜覺得味道好,今天也點一份,明天也點一份,很容易被人掌握飲食規律的嘛。然后消息泄露出去,人家想算計你,怎么辦?”
朱厚照咂巴嘴:“所以要拜托錚哥你嘍!你說說,啊,堂堂大明帝王,富有四海,坐擁萬里河山。結果連一口熱菜都吃不到,這皇帝還有什么滋味!”
孫錚想想也對,如果換了以前,還真沒那個把握,不過現在有四大人工智能在手,要是連個飲食入口環節都拿不嚴實,那也太沒牌面了。
空間里制造兩具機器人,借著進屋機會,讓維基和桑尼各管一個,加載各種廚藝和醫術,交給高鳳、張永順路帶回宮去接替御廚。紅后和白后在執行科研或軍事方面優勢明顯,在生活方面遠不如維基和桑尼。尤其是桑尼,本來的程序,就是生活助手,這也算是回歸本行。
能不能增加功德值已無關緊要,那點功利心早不知扔哪去了。
朱厚照好不容易遁出皇宮,自然要借機玩個痛快。跟著孫錚一行在京城逛了三天,才依依不舍回宮去做那個天下共主。
幸好他給大家的印象一直都不怎么靠譜,要不然皇帝失蹤三天,早就天下大亂了。
四月中,孫錚帶二女自京師乘船走運河到南京,一直走水路,經長沙,轉赴衡陽。
早在月初,岳不群、寧中則夫婦,已經帶著舒奇、林平之等幾個年幼未入伍的弟子,經福建,走陸路游山玩水的去了衡山。
這年頭,趕路是一件很要命的事,走長途更會風險加倍。好在眾人都是高手,又有四海鏢局隨行陪護,這次甚至驚動了已經半退休的林鎮南,親自出馬沿途打點,一來能夠借機和岳掌門聯絡感情,二來也能多和兒子親近幾天。
四月下旬,孫錚一行抵達衡陽。
畢竟是有江湖門派的世界,各大門派多少都有些產業。像衡陽城里,名頭最大的富豪,就是劉正風劉三爺。甚至衡陽附近幾處縣令都由衡山門人擔任。
劉正風是衡山派二號人物,也是整個五岳劍派中有數的高手,他要金盆洗手,動靜自然小不了。
進了衡陽城,到處都在談論此事。其中說的最多的,就是劉正風退隱江湖,是被他師兄莫大先生排擠,有志難伸,只能黯然退場。
劉正風名聲不差,大多數人談到這里,都免不了要為他打抱幾句不平,數落幾句莫大先生不公。
反倒劉府附近那幾條街,一派詳和,看不到絲毫怨氣,更像是要辦什么喜事。
孫錚早早讓維基加大了對這一帶的監控,毫無意外,發現了嵩山派那群高手的蹤跡。
看來不管劉正風選什么日子辦這個洗手宴,這道劫都免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