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窮極一生

　　“蘇明兄弟，別看老孫他個子小，但是力量大，以前在工地上一次性喝倒一桌人，還能屹立不倒！”三名工人跟著蘇明來到了病院大樓的食堂，工人甲笑呵呵指著三人中各自最矮的工人丙說道。

　　“身高不代表什么，矮個子還能為國家省布料呢。”蘇明開著玩笑道。

　　工人丙摸著腦海，不好意思道：“十三歲那年，我在村里從樹上掉下來，有了心理陰影，得了恐高癥，從那以后我就沒敢長高。”

　　蘇明：…？

　　恐高癥還有這個副作用？

　　食堂桌上擺放著蘇明從庫房里翻出的兩箱啤酒還有幾罐菠蘿啤，工人甲拿過一瓶，用牙開了蓋，舉起來對著工人乙笑道：

　　“老錢，你在南方不是一直沒見過雪嗎？今天哥哥就滿足你的愿望，給你看看雪花！

　　告訴你，雪花一共有三種：這種是勇闖天涯，還有兩種是純生和麥香！哈哈哈哈哈！”

　　蘇明看了眼啤酒上的包裝，雪花牌，心說雪花給了你多少錢，我菠蘿啤給雙倍。

　　“這輩子臨了沒看到雪，但是能喝到雪花，我也是很滿足的。”工人乙老錢抄起一雙筷子，用頂端開了啤酒蓋，對嘴就是一口悶。

　　之前蘇明已經和三人互相通報了姓名。

　　眼前這三位，分別姓趙錢孫，讓蘇明也跟著一起稱呼老趙老錢老孫。

　　要不是蘇明太過年輕，都直接叫老蘇了。

　　老孫拿起一瓶啤酒，也用牙齒開蓋，喝了一大口，放下啤酒瓶：“最后還能喝到酒，值了！”

　　蘇明默默拉開一罐菠蘿啤的拉環，站起身，舉酒說道：“三位大哥，干杯！”

　　“干杯！”

　　碰杯后，除了蘇明外其他三人一飲而盡。

　　“說實話，我這輩子沒有佩服過什么人，但對三位，我是真的佩服！你們的勇氣，讓我汗顏！”蘇明鄭重說道。

　　老趙老錢老李茫然看著蘇明，隨后醒悟過來，老趙徐徐說道：“你都知道了？”

　　蘇明點點頭：“我之前剛好看到了新聞，知道了三位的壯舉。”

　　身為普通人，尚且有闖火場救人，不怕犧牲的勇氣。作為異能者的蘇明，擁有強大力量，至今卻沒有做出什么幫助人類的事情來，如何不汗顏？

　　在他們面前，蘇明覺得自己很渺小。

　　“哈哈哈，小事而已！”老錢毫不在意擺擺手。

　　“對被你們救下的人來說，是天下最大的事。”蘇明說道，“我在新聞里看到，他們接受采訪，是真心的感謝你們，也想報答你們的恩情，可惜…”

　　可惜人已經不在了。

　　“報恩就算了，換做其他人我們依舊會沖進去。”老孫說道。

　　老錢則是搖搖頭，表情凄苦，身為靈體，眼淚已經流不下來：“其實現在，我有點后悔了…沒了我，家里婆娘帶著娃怎么辦才喲。”

　　老趙沉默了，他是孤身一人，了無牽掛。

　　老趙再次開了一瓶啤酒，仰頭喝干：“對不起，我應該阻止老孫和你的，當時我們應該選擇報警，等待消防隊來。

　　老錢，你有老婆孩子，老孫你有老娘。

　　你們是家里的天，現在天塌了…我對不起你們！”

　　“說什么呢？我也就吐槽一下！事了發句牢騷，哪怕只是我一個人在，看到那么多條人命在，我還能看著不管不成？多耽誤一秒，就可能多死一個人，那情況哪里等得及消防隊。”老錢正色搖頭。

　　“我母親目前要是知道我做了英雄，只會為我感到高興！初中輟學的我沒有學壞！雖然我沒多少文化，但我做到了她心中的期望！”老孫鄭重說道。

　　蘇明沉默著，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覺得心里堵得慌。

　　“蘇明兄弟，能求你個事不？”老孫忽然看向蘇明，眼神露這渴求。

　　“孫大哥你說。”

　　“我前些日子給自己買了保險，受益人寫的我母親，你，能不能幫我查查，那錢到我母親手里沒有。”老孫說道。

　　蘇明鄭重其事地點頭：“好，這件事我一定辦到！”

　　隨即蘇明又說道：“趙大哥，錢大哥，如果你們信得過我，你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盡管告訴我，我會盡力完成。”

　　“我之前也跟著老孫買了一筆保險，你也幫我看看有沒有到我老婆手里，拜托了。”老錢說道。

　　“好！”

　　老趙臉色平靜，徐徐說道：“我沒有什么心愿了，能幫到老錢和老孫，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放心吧，我相信，這個世界不會讓英雄流血又流淚！”蘇明鄭重說道。

　　聽到蘇明親口承諾，老錢和老孫都松了一口氣。

　　“不掃興了，我們繼續喝！”老錢表情似哭又笑，舉起啤酒瓶說道。

　　老孫擦著眼角不存在的眼淚，說道：“對，繼續喝！我覺得我現在這狀態，來一千瓶都醉不了了！”

　　“不醉不休！”老趙說道。

　　蘇明看著從三人靈體上飄逸而出的酒氣，沒有說話。

　　靈體，不會喝醉。啤酒喝進了嘴里，還沒到肚子就會化為了酒氣從體內散離。

　　甚至，靈體喝酒都沒有觸覺，和喝水沒有任何區別。

　　但趙錢孫三人卻一瓶一瓶喝著，仿佛真的能從酒中找到被麻痹的感覺。

　　“上人，你找到辦法了嗎？”蘇明在腦海里對靈智上人問道。

　　“阿彌陀佛，幸甚。貧僧已經尋到一法，雖非佛法，屬于道家經文，但以此法，或許可行。”靈智上人的聲音響起。

　　得知辦法的蘇明沒有去管靈智上人一個僧侶怎么知道道家的經文，只鄭重問道：“上人，世間真的有輪回嗎？”

　　“佛道皆相信有輪回，但貧僧沒有見過。”

　　“我明白了。”

　　隨后，蘇明目光掃向趙錢孫三人，桌上已經堆積了幾十個空啤酒瓶。

　　蘇明雙手合十，運轉靈智上人告知的法門，并開始誠心念道：

　　“爾時，救苦天尊：

　　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于迷途。

　　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

　　慶云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通祥感機。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不迷亦不荒，無我亦無名，朗誦罪福句，萬遍心垢清…”

　　隨著蘇明念出，一個個金色的文字從口中飛出，圍繞著蘇明盤繞飛旋，形成一個個金色的圓圈。

　　金圈逐漸擴大，將老趙老錢和老孫三具靈體也包裹住。

　　金光照耀下，趙錢孫三人動作驟然停滯。

　　“太上救苦經，經文我知道，為何從蘇明口中念出，竟有如此威力？”一樓的樓梯上，李教授看著這一切，詫異道。

　　“太上救苦經是道家經文，如今竟能超度靈體，難道修道者的傳承還沒消失在歷史的浩渺云海里？”梅嬸在旁邊輕聲問道，陸潔小心翼翼站在旁邊。

　　“佛道仍在，傳承自然未絕，只是于歷史長河里沉寂，兩千年前佛道變故，此后僅留經義延續下來。蘇明能施展此法，說不得和樓上那幾位有關系。”李教授解釋道。

　　如今的華國，道觀和寺廟的數量依然眾多，但是道士與和尚卻沒有傳說中的厲害，不能翻山倒海普度眾生，只有理念留下，被世人所知。

　　目前人類中能擁有強大力量的，只有一千五百年前自第一次特殊雷暴降世后才興起的異能者，和曾叱咤人間俠動江湖、后漸漸沒落隱世不出的古武者。

　　“但即便如此，依我看來，佛道仍然不可小覷，或許以后與星族的大戰，他們能起到作用。當然，絕不能寄希望于其中。在前兩次星族入侵時，異能者就曾試探過隱世勢力，只發現了古武宗門和世家。”隨后，李教授又補充道，這是他的直覺。

　　“李教授，佛道變故是什么？”陸潔好奇問道。

　　李教授搖搖頭：“不知道，史書上只有只言片語，非我等能猜測。”

　　“消滅星族，能依靠的只有異能者！”梅嬸斬釘截鐵地說道。

　　“梅梅，大敵當前，我們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李教授微笑道。

　　梅嬸沉默不言。

　　202房間，回到住處的女帝忍不住皺眉，露出厭惡的表情：“令人討厭的氣息。”

　　303房間，七情表情失控，喜、怒、憂、思、悲、恐、驚七種情緒，不斷在臉上浮現。

　　七情翻倒在地上，雙手抱頭，一個個畫面閃現腦海。

　　云霧繚繞下的巍峨仙山上，一群身著統一白色道袍的男子們，揮動手中木劍，齊聲高喝：“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

　　懸掛“上善若水”四字古畫的背景前，一位白發老者與七名弟子相對而坐，問道：“何為道？”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窮…”一樓，蘇明繼續念道。

　　“北都泉苗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斬或六鬼鋒。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念到最后一句時，蘇明通體大放金光，燦爛的光芒下宛若一尊金人。

　　蘇明額頭上銀色彎月浮現，月色如水輕漾，內里一只銀色豎眼睜開，在濃郁的金光下瞳孔被鍍上一層燦黃。

　　豎眼掃向金光里凝滯的趙錢孫三人，在蘇明的控制下，金色的光圈飛旋扭動，漸漸縮小，籠罩向趙錢孫三人。

　　許久，金光斂去，蘇明額頭眼睛隱沒。

　　“成了么？”蘇明有些意外道，剛才的過程，在念出經文后，就變得如夢如幻，介乎真實與虛幻之間。

　　此時回神，只覺得一片茫然：“上人，你隨著經文傳予我的究竟是什么法門？竟，如此神奇？”

　　“阿彌陀佛，此為道。若非貧僧忘卻地藏菩薩本愿經，豈會傳你道家法門？”意識海里，靈智上人回答道。

　　真的？蘇明心存疑惑，但按捺了下來好奇心，看向趙錢孫三人，問道：“你們覺得怎么樣？”

　　“好奇怪，剛才怎么突然不能動了？現在挺舒坦的。”老錢說道。

　　“現在渾身上下有種暖洋洋的感覺，我感覺自己又恢復了力量，不再輕飄飄了。”老孫說道。

　　老趙扭了扭脖子，左手接過停在半空良久的右手里的啤酒，迫不及待地把右手放了下去。

　　緊接著，老趙喝了口啤酒，又失望的放了下來。

　　“還以為這下喝酒能有味道了嘞！接過還是沒卵味！”

　　蘇明笑著說道：“喝酒不在味道，重要的是在一起喝酒的朋友。”

　　“蘇明小兄弟說得對，和你們一起喝酒，就是吃…喝白開水都比鮑魚燕窩享受。”老錢說道。

　　“蘇兄弟你對我們做了什么？”老孫鄭重問道，他能感覺到蘇明剛剛做了一件對他們三極好的事情。

　　“舉手之勞，其實開始前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效果。”蘇明運轉目力，認真看著三人穩固的靈體狀態，隨即做了判斷：

　　“但現在我可以確定的是，至少你們現在不會因為求生的本能，而害人了。”

　　“真的？”老趙老錢老孫異口同聲地問道。

　　之前劉步竹對他們說的話言猶在耳，本性純良的他們根本無法相信自己可能會變成傷害人類來滿足內心的惡魔靈體。

　　可是身體的虛弱和內心開始蠢蠢欲動的某種念頭，卻在不斷向他們證明，劉步竹說得沒錯。

　　于是帶著對往事的遺憾，一起借酒消愁，即便沒有味道，但喝進嘴里好像能騙過自己。

　　至少喝下的那一瞬間，心是安定的。

　　直到蘇明剛剛說，他們問題解決了，趙錢孫三人依舊有些不確定，想要再次聽到從蘇明口中說出的答案。

　　“沒錯，你們現在是穩固型的靈體了，消散速度大減，不會因為靈力消解而產生傷人吞食的。”蘇明一字一句鄭重說道，生怕他們沒有聽清。

　　“太好了！”老錢驚喜萬分地摟住老孫。

　　“那，我們能存活多久？”老趙猶豫著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蘇明緩緩說道：“半年，時間一到，你們…便會輪回。”

　　蘇明不知道世上有無輪回，但此刻他是希望有的。

　　“輪回轉世成人？”老錢松開了和老孫的懷抱，喃喃問道。

　　蘇明隱藏著內心深處因為說謊產生的愧疚，笑著說道：“對，你們做了好事，輪回轉世，下輩子一定是富貴之家！過上好日子，不用再為柴米油鹽發愁！”

　　老錢興奮地想象著道：“那我希望下輩子能做一個導演，把我們這輩子的人生拍成一部電影，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窮極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