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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六章 白襯衫

  送行時對你說珍重,

  但真正想說的其實是,

  帶上我。

  這樣的土味情話,韓試肯定是說不出來的。

  秦沐雪跟著父母回了蘭州,第二天和她視頻時,韓試卻突然想起了《廊橋遺夢》中攝影師羅伯特的表白:

  “我終于明白我為什么要攝影。攝影之于我的意義,是使我越來越走向你…這么明確的事,一輩子就一次。”

  沒有一個愛字出口,又一句句都讓人無法抗拒,怦然心動。

  當時看電影,韓試就覺得非常高級,有一個人能讓自己毫不猶豫地溫柔傾身,真是一件幸福到腳指頭都蜷縮起來的事。

  可現在回味起來,卻只讓韓試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空蕩蕩的難受與思念。

  蹬了好幾下腿,都懶洋洋地不想爬出被窩。

  早上沒人給牽手取暖了,下午沒人陪著安心地翻書了,晚上不用去楓園暗沉的小路上散步了。

  似乎一下子很多日常的場景都變得索然無味,整個人都失去了一半活力。

  到底是初戀,就是忍不住矯情。

  不過韓試自憐自艾的日子也就兩天,文學院最后的兩門課考完之后,就直接坐上了去往滇省的飛機。

  新的一季《向往的日子》殺青,韓試要去錄制一期收官的節目。

  飛機上才想起,不知道要給蘑菇屋的人準備什么離別禮物。

  到了走出機場,韓試都沒想好,索性懶得想了,空著雙手就回到了久違的蘑菇屋。

  反正大家都是熟人,整什么禮物嘛,太見外了。

  四周吹起微風沙沙作響,天高云曠,湛藍與潔白,以及遠望的幾抹碧綠,讓韓試的小兒女心緒也淡了不少,推開院門時都是帶著笑的。

  “何老師,妹妹?”

  “黃老師,彭彭?”

  吆喝了兩聲,別說熱情歡迎,居然連個回應的人都沒有,只有寥寥幾個工作人員。

  蘑菇屋里比往常都要閑適,工作人員都帶著股懶散的勁兒,眉眼之間也是收工放假等獎金的輕松氣氛,心照不宣地沒了干活的心思。

  最先歡快地蹦跶出來的是小H,繞著韓試尾巴搖得飛起。

  “柿子回來了?”

  等韓試推著行李箱進了正堂,系著圍裙的黃罍才從廚房里冒出來,笑呵呵地說:“何老師和彭彭去村里和鄉親們告別了,紫楓昨晚半夜多才到,還在休息。”

  “你回村時沒遇到他們嗎?”

  “沒有呀。”

  韓試熟門熟路地放好行李后,又跑去了廚房,黃小廚正在案板上擺弄著食材,邊上已經有了好幾樣菜只等著下鍋或蒸或炒了。

  “散伙飯好豐盛哈,幸好我趕上了。”韓試捏了一塊炸好的排骨放嘴里,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黃老師,要我打下手嗎,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吧?”

  “別,我都弄得差不多了,待會兒等彭彭回來給我燒火,就可以開始了。”黃罍嫌棄地笑,“你的手呀,我看天生就是用來寫字的,最多再彈個吉他之類的樂器,廚房真的不適合你。”

  唯一的一次找韓試幫忙,黃罍至今都記得他切出來的冬瓜丁,不說美感了,根本是奇形怪狀。

  看樣子彭彭都成了蘑菇屋的御用干活小能手了,不知道他對于黃老師的信任是否會感到高興。

  “那我去村里看看。”

  心滿意足地偷吃了一記,韓試又坐不住,帶著小H一大家子就出發了。

  大王叫我來巡山似的。

  “老周,柿子歷練出來了呀,現在參加節目越發自在了,沒了初見到時的拘束和生澀。”黃罍也站到院子里歇了片刻,看著韓試在田野里晃晃悠悠地走,笑著感慨。

  “是有些變化。”

  周延心知肚明,好像不只是節目經驗增加了的緣故,而是最近韓試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少了一層對任何事都若有若無的疏離感。

  談了個小女朋友,就是不一樣。

  拍完《向往的日子》,老夫也要先去解決下人生大事了,周延美滋滋地摸著下巴。

  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歸來的何火與彭宇昶。

  何火正指著田地里啃草的一頭大黃牛,表情傷感:“剛來的時候,蘑菇屋就跟老鄉借大黃去耕過地,現在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回來看看,挺不舍的。”

  何老師多愁善感的,但原諒韓試聞言真的差點笑出聲來。

  韓試就勢笑著打了個招呼:“黃老師,彭彭,你們跟鄉親們道萬別了?”

  “柿子你來了!”何火與彭宇昶都熱情地笑,不過彭宇昶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怎么了彭彭?”韓試詫異地問,彭彭的樣子不像是節目結束前的難過。

  何況現在又沒有攝像師傅在跟拍,離愁別緒也是要看情況表現出來的。

  何火哭笑不得地說:“剛才我和彭彭去了村里的廣場,給老鄉們送了幾箱米稀,鬧了點小小的不愉快。”

  米稀是節目的最新冠名贊助品牌,隨著《向往的日子》收視大爆,節目里的植入早已無所不在。

  不僅蘑菇屋里醒目的地方到處擺著,連張紫楓時刻抱著的牛奶都變成了米稀,村頭小賣部最顯眼的貨架位置也擱著一箱箱的。

  軟植入就算了,硬植入也有與日俱增的趨勢。

  經過何火的解釋,韓試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何火和彭彭在村頭廣場給鄉親們送的米稀,由于人數有十幾個,所以每人也就分到了幾盒,本來就是個小心意。

  結果有個村民陰陽怪氣地嘀咕:大明星就送這么點東西。

  雖然聲音不大,而且馬上有別的村民呵斥了,可何火和彭宇昶當時就特別尷尬了。

  何火經驗豐富見過的五花八門的人都有,還能心平氣和地微笑,年輕臉皮薄的彭宇昶就難免感到不平。

  當時有鏡頭拍著,何火也悄悄按著,彭宇昶只好一言不發,可到現在都有些氣憤。

  “最好笑的是那人說一邊說著風涼話,手里的米稀早就拆開喝上了。”彭宇昶跟韓試吐槽,“再說村里的馬路不是節目組出資修好的嘛,周邊的旅游帶動起來,不也多少改善了鄉親們的生活呀。”

  “不是每個人都會感恩的。”韓試沒在場經歷,所以聽著兩人的遭遇有點小樂,“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彭彭哥你都當明星了,網上惡心的人和事應該碰到過不少哈。”

  “再說鄉親們大部分還是善良樸實的。”何火贊同地說,隨后祭出了絕招,“柿子,黃老師的飯菜做得差不多了吧?”

  “對,我們回去估計就能開吃了。”韓試點頭。

  “我要吃糖醋排骨!咱們走快點?”彭彭果然瞬間轉移了注意力,心情敞亮了。

  回到蘑菇屋時張紫楓已經起床,正在亭子里擺放餐具,客人也到了,只有兩位,就在邊上幫忙。

  老浪,比比。

  前者是上世紀民謠風靡時的歌手,也是黃罍的老朋友。

  后者是芒果臺最火爆的一屆選秀中的第二名,出道至今已走入華語頂級的實力女歌手行列。

  幾人客氣地寒暄完,都沒太多聊天的欲望,主要是廚房里的香氣太濃了!

  邊吃邊說才最愜意,光扯淡有幾個意思哦。

  吃飽喝足座談會,是蘑菇屋的固定環節。

  就是要讓觀眾看得默默咽口水時,果斷忘記仇恨,愉快地又接受一波情懷的洗禮。

  作為收官的一期節目,邀請的兩位嘉賓又都有過輝煌的過去,座談會的主題很快在何火和黃罍的引導下,進入了懷舊模式。

  “當年民謠最火的時候,可以說大街小巷無處不在,老浪的很多經典歌可以說塞滿了一代人的回憶。”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男孩子一個個走點憂郁風,耍帥的時候必然是老浪的歌作為背景樂。”

  “每次老浪的磁帶一出來,就有無數的年輕學生去買卡帶,還用筆記本一頁一頁地抄歌詞。”

  黃罍和何火興致勃勃地說。

  “以前的文藝氛圍要重的多,而且說實在的,當時娛樂消遣的東西不多,我也算趁了一波東風。”

  老浪的聲音啞啞的,說話時慢條斯理,很難想象他也曾是樂壇里的風云人物。

  “說到受歡迎,我可比不上你。”老浪指著黃罍,“我跟你們說,當年黃罍當歌手的那會兒,小伙子帥得很,比現在的小鮮肉一點都不遜,是多少人心中的男神。”

  “現在是油膩大叔嘍!”黃罍拍拍肚皮,“老浪,來一個?”

  “要來就一起,歌詞都忘得差不多了。”老浪打趣,“你彈吉他。”

  “我都多少年沒唱歌了,都不知道還會不會。”黃罍嘴里說著,何火已經二話不說地拿來吉他。

  黃罍試了一會兒手感,挑眉望向老浪:“《睡在上鋪的兄弟》?”

  “行。”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無聲無息的你你曾經問我的那些問題如今再沒人問起分給我煙抽的兄弟分給我快樂的往昔你總是猜不對我手里的硬幣搖搖頭說這太神秘你來的信寫的越來越客氣關于愛情你只字不提你說你現在有很多的朋友卻再也不為那些事憂愁  開口就是一股歲月的韻味,歌詞里的淡淡惆悵是一代人的青春。

  現在睡上鋪的兄弟,除了一塊兒聯排上分,喝酒吹牛,連個電話都少,誰還會在五湖四海之后寫一封寄向遠方的信?

  兩個中年男人都有些動容,沉浸在音樂勾起的回憶里。

  可黃罍大概是真的手生了,吉他不太流暢,而一直吟唱著青春的老浪,也是真的老了,有幾個地方都給人唱得頗為吃力的感覺。

  兩人只唱了一段就戛然而止,老浪忘詞了,黃罍忘譜子了,干脆相視一笑就放棄了。

  強行在找歌譜繼續,就沒感覺了,兩人早不是熱衷于在鏡頭前表現的年紀,都不怎么在意。

  “又讓人想起了那白衣飄飄的年代。”黃罍搖了下頭。

  “說到白衣飄飄,柿子有首歌也唱到過。”何火立馬接上了話題,“柿子在蘑菇屋唱的《少年錦時》,黃老師你還記得么?”

  “我憂郁的白襯衫,青春口袋里的第一支香煙。”邊上沒怎么說話的比比突然笑著哼唱了一句。

  “對,對,就是這個。”何火望向韓試,“柿子,要不你也唱一個?”

  “柿子好久沒在我們蘑菇屋唱歌了。”張紫楓在旁邊笑瞇瞇地慫恿。

  黃罍和老浪的話題,除了何老師外,幾個小輩都完全插不上話,只能安安靜靜地聽著,韓試沒想到一不留神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彭彭也在起哄,出了個不錯的主意:“比比姐也會唱,柿子你和比比姐合作呀!”

  攝像機后的周延精神一振,兩人的合作應該蠻有看點的,他正有些擔心這一期太過于偏重情懷了,觀眾不一定喜歡呢。

  “比比姐唱得比我好聽多啦,我就不獻丑了哈。”韓試搖著手只是笑,不太想有過多的表現。

  《歌者》上已經有足夠的風頭了,沒必要跑到另一個節目里又去爭著當焦點。

  “比比的實力肯定是沒得說的。”何火笑著熱場,“上一季的《歌者》就表現十分不俗,與柿子你一樣都是玩音樂的高手。”

  “你看啊,你們倆都是選秀出道的,卻都走上了實力派的路線,又都是創作歌手,也都參加了《歌者》。”黃罍在邊上數數似的,“難得有機會碰到一起了,你們兩個不合作一下可說不過去。”

  “我可沒柿子優秀,當年參加超女時,幾乎什么都不懂。”比比不怎么愛多話。

  “超女時可瘋狂了。”彭彭一副夸張地表情,“可以說是迄今最成功的一次選秀了吧,當時幾乎全國都沸騰了,打開電視就找芒果臺。”

  “我記得我媽都用手機投了票,還動員了爺爺奶奶他們一起投票。”

  “投我的嗎?”比比冷不丁好奇地問。

  “唔,投的…春春姐。”彭彭傻了眼,支支吾吾地說完趕緊找補,“比比姐我可是最忠實的粉絲了,要不是那時候我沒手機,肯定只給你一個人投票。”

  窘迫的樣子逗得所有人樂不可支。

  什么叫自己給自己挖坑,彭彭生動地演繹了。

  “說真的,柿子你至少得在蘑菇屋表演一個節目吧。”何火居然仍沒打算放過韓試,“我跟你說,我們《向往》的好多觀眾可一直在盼著你回蘑菇屋呢!”

  網上每一期《向往》播出,都會有部分老觀眾把話題扯到韓試身上,韓試是知道的。

  有一些甚至是他和張紫楓的CP黨。

  可韓試有意想淡化自己在蘑菇屋的存在感,之前選《歌者》就有這個原因。

  雖然挺喜歡蘑菇屋的節目氛圍,可一季又一季的當綜藝咖,卻不是韓試所希望的,哪怕可以鞏固和提升人氣。

  韓試仍懷著最初的想法,樂意不斷嘗試新的東西,連節目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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