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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儀式感

  張紫楓的經紀人可能很擔心韓試把妹妹拐到歪路上去,吃完了飯沒聊多久就把人帶走了。

  韓試與妹妹匆匆見了一面,就急急忙忙趕往了奇異果邀請函上的地點。

  真想跟著妹妹跑到燕京電影學院去。

  又是奔波在歡樂場的一天。

  奇跡之夜。

  “讓夢想綻放,讓快樂簡單”。

  奇異果舉辦的年度慶典,一場全網頂級的大聯歡。

  作為華夏前三的視頻網站,奇異果在娛樂行業里野心勃勃,勢頭強勁,大火選秀、大爆網綜、大熱網劇在過去的幾年里就沒消停過。

  所以奇跡之夜比金音獎都要聲勢大得多,畢竟金音獎只是歌手們的盛會,而現在歌手、演員、綜藝咖、什么也沒就是紅的明星、導演,星光熠熠,豪華全明星陣容,感覺匯聚了小半個娛樂圈。

  女明星爭奇斗艷,男明星從男神到小鮮肉一應俱全,記者的長槍短炮拍到手軟,應援的粉絲橫幅千奇百怪,時不時爆發出山呼海嘯的尖叫。

  娛樂圈的一半光華,感覺就是大大小小的典禮,相互捧起來的。

  再次來到奇異果,韓試的心情有些奇妙。

  韓試懵懵懂懂踏入娛樂圈的啟航之地,就是奇異果的男團選秀《愛豆練習生》,雖然成團時被淘汰了。

  如今韓試在娛樂圈也算名聲不小了,但到了一堆重量級前輩之間,存在感依然有些薄弱。

  吳凡凡、小陸、張一星,所謂的歸國四子只缺了一個,小白、千喜、楊陽,都稱得上當前頂流,RISE、火箭,從奇異果火起來的男團女團,余歌、王楷、楊子,一線當紅演員,陳格、馮小炮、韓平,業內資深名導…

  隨便拈出來一個,韓試也幾乎只能老實地當個弟弟。

  并且別人都是有組織的,看上去都是朋友,見人就能有說有笑,而韓試舉目四望,熟悉的人有限得很。

  化妝,走紅毯,入場。

  進場時總算遇到了一個熟人。

  李榮和韓試擁抱了一下,看著從剛登舞臺時十分青澀的學員,到如今與自己不分軒輊乃至人氣要高一些的當紅偶像,也不免心里感慨。

  最痛苦的莫過于李榮的老朋友,楓葉傳媒的老總余向天,當初是第一個向韓試遞出橄欖枝的經紀公司,然而淺嘗輒止了,沒有拿出多重視的態度。

  好像錯過了不止一個億。

  “柿子,年初的演唱會你沒能過來,我可是到現在都感覺很遺憾。”李榮的小眼睛笑起來時就成了一線天。

  “是我的遺憾。”韓試連忙表示抱歉,雖然在李榮邀請時韓試就說好了不一定去,絕對算不上食言而肥,“我也期待和李榮導師有合作的機會。”

  “是嗎?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可惜。”李榮爽朗地笑著,拍了下韓試的肩膀。

  “《歌者》就快總決賽了哈,以你的表現,是很有希望競爭歌王的,要不到時候我去當你的幫唱嘉賓?”

  《歌者》的舞臺真的是炙手可熱了,歌手只要上去一次就名利雙收,看來即使李榮的地位也不免心動。

  鄧詩穎怎么辦,韓試稍微猶豫了下,不知如何接腔。

  “我就是開個玩笑,最近忙得很,可沒時間去《歌者》。”李榮緊接著就轉移了話題,“等會兒我問問一星,蔡蘇天幾個也到了,晚會后看大家能不能聚聚,難得碰到一起。”

  RISE的九人內部之間都在爭先恐后別苗頭了,再搭上個第十名進去,聚會的畫面應該很友愛。

  “好,我沒問題。”

  韓試笑著答應了,心里覺得多半是客氣一下就行,聚不起來的。

  除非是有投資方斥巨資,把所有人拉到一個節目里去。

  只是現在賣情懷也太早了,大家正活躍在圈里,得有個十年聚首的噱頭比較吸引人。

  就像很多綜藝里的劇組多年重聚、同個選秀的藝人會面一樣,可以來一盆回鍋肉,賺一回眼淚,把當中仍有人氣的明星狠狠消費一波。

  真要是感情深厚,再忙也不至于沒機會見面的。

  無非是人情冷暖,有的成了如日中天的大咖,有的成了圈里邊緣人物,湊不到一個壺里了。

  韓試找到自己的座位,在第六排,中間靠前的位置,身邊都是年輕的藝人,一個個正襟危坐。

  晚會就要開始了,鏡頭已經對準了每個角落,藝人們都下意識地擺出了最完美的姿態。

  韓試略微與周邊幾人寒暄了一兩句,靜靜地等著主持人登臺。

  今晚可以當個看客,不用表演節目,這讓韓試心情不錯。

  《光年之外》,最受歡迎單曲。

  韓試又獲得了一座水晶獎杯。

  跟糖果不夠分似的,現在的頒獎禮名目越來越繁多,分類越來越細致,獎項五花八門。

  就是含金量越來越低,估計得獎的明星也就站在領獎臺上時,才會表現得激動萬分,興奮雀躍。

  畢竟有一兩分鐘的萬眾矚目,鏡頭都不會切走。

  李榮提議的聚會不出意外地沒有實現,韓試離開頒獎禮的大酒店時,剛剛凌晨。

  妹妹說看升旗的話最好早點過去,韓試懶得回住處休息一會兒就得出來的折騰,問了下趙平和李茹后,三人干脆找個地方吃了點東西,接著逛起了深夜的燕京。

  到處是徹夜不息的霓虹,都市的繁華在深夜反而格外的清晰鮮明,一眼就可以看出哪里是最紙醉金迷的去處。

  三人依著導航往故宮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韓試的目光都放在沿路時不時出現的老房子上。

  燕京的古老建筑非常的多,在隱隱綽綽的光影里,偶爾伸出的雕梁畫棟的一角,檐壁青森之間,恍惚仍氤氳著幾千年歷史斑駁的余彩。

  在幽深的胡同,在古樸的牌匾,在石雕的青苔,在琉璃的光暈,在梁木的紋路,浸染了多少代的煌煌大美。

  有章服之美故曰華,有禮儀之大故曰夏。

  豈止如此。

  韓試依稀能從一座座巍峨大氣的宮殿里,看到華夏文明中風姿獨異的濟濟斯民。

  尤其是站在天安門的城樓面前,歷史的厚重況味迎面撲來時。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韓試莫名想起了一句歌詞。

  細雨綿綿,天安門前的廣場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除了部分是來打卡的游客,據妹妹說每天也有很多日以繼日從不間斷觀看升旗儀式的燕京當地人。

  才不到五點。

  升旗儀式舉行的時間,是隨著日期而變化的,不過12月31號到1月10號卻都是固定的點。

  7點36分。

  也就說現在離升旗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而來參加升旗的人就多不勝數了。

  升旗本身就是莊嚴肅穆的秩序形式,正是有了這些守候的人,就如同形成了一種另類的朝圣儀式。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信仰成了一件很奢侈的東西,可總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心底保存著點點滴滴的驕傲堅守。

  不用多光輝偉大,就比如此時廣場上的人,熬著夜淋著雨站幾個小時,只為了在升旗時默默地行個端正的注目禮。

  華夏人歷來是個很講究儀式感的民族。

  有的人說儀式感就是把沒意義的事情變得有意義,也有無數人對于老祖宗的“禮”不屑一顧,但韓試始終覺得兩者是一脈相承的,潛移默化地烙印在華夏人的血脈骨骼之中。

  所以才會有清明對親人的祭奠、端午時的粽子與重陽日的酒,過年時必須一個團團圓圓的大飯。

  華夏就是在一個又一個誠心正意的儀式牽絆里,煙火繚繞,有了溫潤的品格與綿厚的人情味。

  與當今掛在口邊的儀式感,造作的講究,以及亂七八糟的像雙十一之類就是買買買的節日,絕對不是同一回事。

  以前的是暖心,如今的只是費錢。

  不然為什么節日越來越多,人們卻總感到社會越來越冷漠?

  “門票十五塊一人。”

  一個穿著大紅色毛衣外套的阿姨,手上拿著一把類似紀念章的物件和小紅旗,一邊說著一邊就遞向韓試。

  微笑服務也仍讓人感覺嚴肅的樣子,很像坐鎮小區不少年的居委會大媽。

  一下子把韓試從懷今吊古的情緒里徹底拉出來了。

  “阿姨,賣吃的嗎?”韓試好奇地問。

  之前沒怎么吃,現在又有點小餓了。

  大媽回了個你在逗我的表情:“快點,后面的人在排隊呢!”

  韓試失笑,繞過大媽就往前面走。

  從沒聽說過看升旗要收門票的。

  一路通行地走到了安檢門,安檢門就在廣場的入口,韓試三人加入了排隊的長龍。

  妹妹說觀看升旗儀式的位置有三處,兩個分別在天安門城樓東西側,就是金水橋兩個華表的門后面,一個在天安門廣場的南面,英雄紀念碑所在的方位。

  進入廣場后,韓試往廣場的南面走,在離英雄紀念碑不遠處找了個地方站著。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廣場里的人有站著的,也有直接坐在地上的,不少人拖著行李箱,顯然是到了燕京后就直接過來的,或者即將離開燕京的人。

  英雄紀念碑高聳矗立,韓試昂著頭認真地盯了一會兒,一座平平無奇的石碑,蘊含了多少先輩的英雄熱血與壯懷激烈。

  “帥哥,坐下等吧,還得一兩個小時呢,一直站著會很累的。”

  韓試時尚的打扮與高挑的身形,在一堆人中猶如鶴立雞群,早就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了,沒想到第一個搭訕的居然是個大叔。

  說大叔也不合適,大概三十來歲,一身的白領打扮,西裝革履,就是發際線有些顯老。

  “好,謝謝。”韓試回過神來,也學著西裝大哥的樣子坐下。

  李茹急忙想要拿剛買的圍巾鋪地上給老板墊一下,被韓試阻止了。

  沒這么嬌氣。

  “你女朋友?”西裝大哥詫異無比,摸不準兩男一女的奇怪關系,“帥哥你女朋友可對你真好。”

  現在的男人好不容易擺脫了單身狗,又有無數淪為了舔狗的,或者被女人當狗使喚的,像眼前的場景可太罕見了。

  西裝大哥略有些苦澀,果然每個人的命都不一樣。

  “不是,不是,他是我老板。”李茹笑著解釋。

  “帥哥你看著就二十來歲吧,都當老板了?厲害!”西裝大哥嘆息,“像我到了三十幾的年紀都一事無成,就差太遠咯。”

  真希望自己也年少有為不自卑。

  “你們是來旅游的?從哪里過來?”西裝大哥挺健談。

  “芙蓉市。”

  “芙蓉市可以,發展得挺好的,雖然不是一線城市,但二線城市有二線城市的好處。”西裝大哥似乎想抽煙,摸了下口袋又放棄了。

  “不像燕京,好不容易弄到戶口了,結果根本買不起房子。芙蓉市的房價多少?”

  西裝大哥的話題很跳躍,韓試尷尬地笑了下,李茹在后面回答:“幾千到一萬多,城中心的兩萬多點。”

  “也就說一環也就兩萬嘍。”西裝大哥咧了下嘴,“你們知道燕京現在的房價嗎?”

  “我也算收入勉強可以了,干了十來年程序員,平時也不亂花,然而在燕京連個首付都湊不齊。隨隨便便一套房子,六萬起步。”

  看著苦大仇深的西裝大哥,韓試腦中閃過一個詞:

  房奴。

  據說如今也有很多卡奴。

  卡奴很多是自己作的,在購買消費與個人經濟能力上心里沒數,比如有的剁手黨。

  而房奴——大概是當今很多年輕人的現實困境,工資漲得永遠不如房價快,拼死拼活買不起房,咬著牙買房的后果就是余生在房貸的陰影里負重前行。

  不買也不行,連對象都解決不了。

  看不到希望,在原地打轉,別扯什么自由與后浪。

  生活的壓力大半是社會強加的,都不一定有道理,但就是掙脫不了。

  韓試默然,只能慶幸自己不要面對西裝大哥的遭遇。

  “沒想過在別的城市買房嗎?”韓試問。

  “都在燕京打拼十多年了,不甘心啊。”

  天色漸漸放明,廣場的人越來越多,坐在地上的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離升旗開始尚有幾分鐘,三軍儀仗隊準時從故宮里走出,踢著正步,面容凝肅的走向升旗臺。

  什么叫卡點,比明星跳舞可熱血多了,哪怕韓試本人就是明星,也是同樣的想法。

  每一名戰士的動作就跟一個人在動似的,嚴絲合縫,看著極有韻律的美感和視覺的沖擊。

  穩健整齊的踏步聲在圍欄內的石板上響起,國旗護衛隊的年輕戰士們昂首挺胸,青春的面孔上有一股別樣的崢嶸。

  國旗被旗手揚起放飛,一如幾十年如一日的升旗儀式上所做的一樣。

  無數人舉著手機錄像,沒有嘻嘻哈哈地喧嘩,而是認真地看著國旗一點點的升起,在大風中獵獵飛動,成為一抹鮮艷的紅飄揚在空中。

  韓試跟著身邊的人一起低聲唱著國歌,直到不大的歌聲在廣場上匯聚,慢慢形成了雄厚低沉的合唱。

  有些什么在胸腔奔突,讓人忍不住地感動。

  李茹給韓試拍了張特寫,逆著微光,把國旗和天安門都拍了進去當成背景。

  少年的眉目沒有口罩飾物的遮擋,臉上全是堅定與自豪的神色。

  “龍的傳人”。

  韓試把照片發到了微博上,配文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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