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陽抬手一發高溫高壓的噴射火焰,試圖阻止張陽的變身過程。
但是火焰的速度還是慢了,黑焰籠罩了張陽的身軀,充滿速度感的黑甲包裹在了他的身上。
火焰呼嘯而過,但卻被黑色的刀痕一刀斬破。
張陽橫刀走過狼尾草原野,隔著假面盯著弟弟說:“來吧,張曉陽,拿出你的全部本事,讓我看看你究竟成長了多少?”
張曉陽知道,不能留手了。
哥哥動真格了,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拿出全部實力。
張曉陽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舉刀擺出了進攻架勢。
風拂過原野,狼尾草微微頷首。
然而雙方卻只是站立著,誰都沒有先動。
他們仿佛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就只是那么站著…若不是偶爾挪動一下步伐和改變一下架勢,甚至會令人以為這只是兩尊雕像。
張曉陽和張陽看似誰都沒有出手,但通過輕微的步伐挪動和不斷改變的架勢,已經在意識里進行了上百次的交鋒。
須臾,風停。
那一個瞬間,兩人同時動了。
光與影交織在一起,迸濺出了連綿不絕的金鐵交鳴聲與耀眼的火樹銀花。
只見哥哥起手一套飛渡浮舟劍法,弟弟連續完美彈反架開了哥哥的劍刃,隨后在哥哥斬出最后一段下段攻擊時翻身起跳,緊接著就是一招火焰加速騎士飛踢。
張陽瞬間側身墊步,火焰飛踢與他擦身而過。
這一擊落空之后,張曉陽出現了一個較大的僵直,張陽毫不留情地就是一記突刺上前。
一個大大的“危”字浮上心頭,張曉陽來不及防御了,他也知道向兩側閃躲或是后退必定被后續的變招被擊中。
于是,張曉陽選擇踏步上前。
越是靠近持刀之人,武器的變化角度相同的情況下,進攻變化的弧度范圍就越小…這就給了張曉陽看破張陽招式的空間。
張曉陽抬腿一踩,將刺向自己的劍刃踩在了腳下。
“哈!”
張曉陽抬起左臂,幽靈公主的幻影與他重疊在一起,手肘向后噴射出火焰,推動著他的拳頭奮力向前。
堅硬的鐵拳,打在了哥哥的臉上,張陽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這一拳,是替那些被你辜負的人打的。”張曉陽看著倒在地上的哥哥說道。
“臭弟弟,連老哥都敢教訓了…”
張陽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透過碎裂的鎧甲能看到他溢血的嘴角。
“哥哥,回頭吧。”張曉陽雖然知道眼前的不過只是一個幻影,但他仍然想要繼續勸說對方,“我不想與你為敵。”
張陽透過面甲的縫隙看向弟弟問道:“在你看來,個人的命運和得失,真的比全人類的自由更重要嗎?”
“你所謂的自由究竟是什么呢?”張曉陽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涼,“你拼上性命所追求的自由,拼上一切所守護的一切又真的值得你那么做嗎?人類擁有你所謂的‘自由意志’多少年了?社會‘人吃人’的狀況改過嗎?換湯不換藥啊…一直以來你都告訴我要銳意進取,但為什么如今當我們迎來了一個新的社會組織形式時,你又反而畏懼這種改變了呢?”
張陽一臉不屑:“什么新的組織形式,利維坦不過是一個人類自己造出來的吃人巨獸罷了。從我將夏莎從回收站里救出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利維坦中的人不是人,而不過是耗材罷了。”
張曉陽沉聲問道:“難道人統治人的時代,那既吃人又保護人的巨獸利維坦就不存在了嗎?”
人類從早期文明到信息時代,生產力經過了無數次的飛躍與發展。但是“損有余而補不足”的“人之道”,卻從古至今都未改過。
新科技的發展或許讓更多的人得以溫飽了,但卻從來都沒有促進人與人之間更加平等,反而是成為了統治階級剝削被統治階級的更有利工具。
按理說生產力發展了,每個人都應該有更大更自由的空間,實現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然而事實并不是。
新技術在短期對全社會利好之后,很快便成為了統治階級控制被統治階級,以及壟斷信息、資源來賺取超額利潤的工具。而最廣大的人民群眾則被這些工具分化,變得越來越難以團結,對抗統治階級時愈發無力…
“衛宮還活著的時候,我相信她愿意為了最廣大的人類福祉而奉獻自己的一切…但她死了之后呢?那些在這場戰爭中贏得‘功勛’的階級及其后代,難道不會很快就會重新成為統治整個人類的剝削者嗎?他們難道不會成為新的‘艦隊委員會’嗎?到頭來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點,你明明也知道會變成卻還選擇那條路…哥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張曉陽終于說出了那么久以來,一直憋再心里的話。
然而張陽還在堅持自己的想法:“即便如此,我仍舊愿意相信人類的可能性。”
“醒醒吧!哥哥!”張曉陽怒斥道,“人類根本就沒有什么可能性!人類并不是什么特別的物種,人類不過是天地間一群最普通的畜生!包括你、我都是這種東西!”
張曉陽的聲音,可謂是振聾發聵。
“哥哥,難道你指望給一群猴子足夠的時間,就能讓他們在打字機上靠隨機概率寫出《哈姆雷特》嗎!?還是指望一群被分化以后所知信息和見識都有限的普通人,能夠投票投出來一個穩定運行的完美社會機器?”
張陽憤而反駁道:“那么寄希望于將人類全都關在盒子里面,淪為被機器統治的奴隸難道就是正確的嗎!?”
說著張陽便收刀入鞘,然后又一記居合上前,斬出了一道劍氣。
而張曉陽則是一個墊步,輕松躲過了這一擊。
隨后張曉陽再次攻向張陽,他一邊揮動刀刃一邊說道:“一個人如果肉體上是自由的,但精神上卻被壓迫著,那么就算再自由他也不過是奴隸;而一個人如果精神上是自由的,哪怕他的身軀已經腐朽不堪,他也依舊是一個自由的人。”
對于張曉陽的這番言論,張陽給予了相當高度的評價:“奇談怪論,滿嘴放屁…”
張曉陽則是接著說道:“人類從最初的部落時代,到后來的君主專制政體,無不是越來越走向統合…”
張曉陽說著打出了一記樸實無華的一文字斬。
張陽擋住了張曉陽的刀刃,但是卻擋不住張曉陽聲聲入耳的話語。
張曉陽震聲道:“在新時代人類拋棄肉體,連接到一起成為新的物種,這又有什么錯?”
“我絕不接受這種統合!”張陽架開了張曉陽的刀刃,隨后再次展開了如潮水般的進攻,“即便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將守護人類的自由!”
張陽打出了一記飛度漩渦云,而張曉陽則是瞬間化作火焰沖天而起躲過了張陽的利刃。
下一秒,張曉陽從天而降。
“你究竟守護了什么!?”
張曉陽說到這里,似乎要將積累了多年的怨氣全部發泄出來一般。
“你不過是一個自說自話,自顧自地制造麻煩然后又死去,將所有問題丟給別人去解決的自私家伙!你根本就沒有想守護什么,你不過是想把一切改回你自己熟悉的模樣罷了!”
熾熱的火焰吞沒了張陽,火焰之中張曉陽的刀鋒如斬向張陽。張陽強頂著高溫,艱難地對抗著張曉陽的利刃。
與此同時,幽靈公主和殺手皇后的力量,也在空中對抗著。
“我從沒那樣想過,弟弟…”張陽用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說道,“我只是相信后人的智慧,相信你…”
張曉陽低聲說道:“我和你不一樣,哥哥。我從不寄希望于后人的智慧,我要用我自己的雙手來改變這一切!”
火焰散去了,兩人再度分開。
幾秒鐘后,張陽一個寄鷹斬躍擊攻向張曉陽,而張曉陽則是一個低位突進上前躲過攻擊,隨后轉身突刺向哥哥。
劍與力不斷碰撞,每一下所攜帶的劍氣都吹倒直立的狼尾草。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知道你的決定意味著什么嗎?”張陽一邊和張曉陽拼刀一邊說,“你拋棄了明日號,他們所有人都會在絕望中死去…你所做的一切是在將他們送上絕路,你真的有作為殺人兇手送他們去死的覺悟了嗎?”
那一瞬間,張曉陽的瞬間閃過了衛宮、艾琳還有毛教練的面容…那一刻,他猶豫了。
趁著張曉陽猶豫的瞬間,張陽一記決絕的突刺上前。
最終,張曉陽的腦海之中的圖像,定格在了雪倫和林嵐的面容之上。
那一剎那,張曉陽的心中迸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電光火石之間,張曉陽又一次架開了張陽的刀鋒。
而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當即挺刀刺向了前方哥哥的胸口。
赤霄,再一次穿透了張陽的心臟,一如當初張陽還活著時一般。
那一瞬間,張陽逐漸模糊的視野內,看到陳嫣然的影子和張曉陽的重疊在了一起。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張陽無奈地笑了笑,然后口中吐出鮮血松開了手中的祓魔刀。
祓魔刀,落在了地上。
鮮血,從張陽的胸口噴涌而出。
張曉陽感受到了那滑膩的濕潤,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流動。他抬起手是看見那溫熱的血液,沾滿了自己的雙手。
“哥哥!”張曉陽慌了急忙松開手,然后扶住哥哥的身體,“哥哥,你不要死…我不是故意…”
從未哭泣過的張曉陽,此刻真的哭了。
張陽全身失去了力氣,他無奈地笑了笑然后說:“傻瓜,什么不要死…我早就死了。”
張曉陽痛哭流涕——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這一切并非基于他的本愿,但他不得不這么做。
“哥哥,我真的做錯了嗎?”張曉陽哭著問道。
“傻瓜…明明都這個時候了…”張陽替弟弟擦著眼淚說,“是非對錯,誰又能論說呢…只是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不管前方是光明、黑暗還是未知,你都要自己走完…畢竟,你已經長大了…”
說完,張陽的手無力垂下,身體漸漸冰涼。
下一秒,他的身軀化作了碎片,飄散到了空氣之中。
張曉陽伸手想要抓住那些碎片,但是卻什么也沒有抓住。
張曉陽癱坐在地,泣不成聲。
不知過了多久,張曉陽緩緩站起身,然后用力地擦去眼淚。
“放心吧,哥哥…我不會讓你就這么消失的。”
說完,張曉陽轉身向著那棵大樹走去。
他的父親早就一直在哪里等候著,溫和地注視著他。
“你準備好了嗎?我的孩子。”張牧柔聲問道。
張曉陽背對著父親,在大樹下正坐然后說:“我準備好了。”
張牧手中的長槍一陣扭曲之后,再次變成了一把長長的鐮刀。
只見張牧高舉起了手中的鐮刀,然后快速對著張曉陽脖頸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