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山南東道就相當于個省,慕容延釗去世之后,加上兵力抽調到潭州(長沙)一帶作戰,省領導空缺。
蔡令性這個襄陽刺史管不了山南東道,只屬于市領導二把手,而不是省領導。
嚴格來說,山南東道在這幾年,只屬于一個行政名稱,而不是實際管轄地。
沒有了節度使,襄陽刺史管不了其他州府的刺史,相互之間都是平級。
現在襄陽府變成了漢京府,直接從市一級別,升為直轄市首都級別,蔡令性這個市二把手就有些夠不上省二把手的位置。
而王溥以前是丞相,現在也是一品太傅,他來兼任這個漢京府尹,級別上足夠,就能將全省的民政事務管起來。
第一日會見,是襄陽本地官員,隸屬山南東道的其他州府的民政,軍政官員,雖然參加了宴會,卻沒有得到召見。
第二日這個白天,才是趙德昭會見他們的時間。
而這個時候,趙德昭也是真正知道了山南東道有多大,官員有多少。
山南東道管轄襄陽郡,南陽郡,上洛郡,安康郡,淮安郡(泌陽),武當郡,房陵郡(房縣),漢東郡(湖北中部),富水郡(鐘祥,京山一帶),竟陵郡(仙桃一帶),江陵郡(荊州一帶),夷陵郡(宜昌一帶),巴東郡(秭歸一帶),云安郡(重慶奉節一帶),南浦郡(萬縣一帶),南賓郡(忠縣一帶)。
而長江以南的澧陽郡(湖南澧縣一帶),武陵郡(常德一帶)因為被宋軍攻占以后,暫時還沒有設置更高的管轄,如今也被劃歸了山南東道。
要不是潭州(長沙)那邊還在打仗,趙德昭懷疑那里會不會也被劃歸到山南東道。
整整十八個州郡,面積比后世的一個省還要大的多,而這個時候的宋朝,面積也不過一百多萬平方公里。
按照朝廷的通知,每個州郡的軍,政方面的官員,必須要來一個一把手,一個二把手,所以,有些州來的是都指揮使,有些州來的是刺史。
這些人與他們的隨從,讓襄陽的街面上都熱鬧了許多。
趙德昭陷入了繁雜的會見程序,第二日先與所有刺史,都指揮使,節度使們見了一面,然后分別會見。
而所有的官員,趙德昭即便會見之后也都沒有讓走,讓所有人紛紛猜測。
而錦衣衛這邊,休整兩日以后,以恢復性訓練為主,由袁不讓監督訓練。
趙德昭抵達的第三日,他在節度使府設宴款待襄陽本地世家和耄老,年過七十者,都贈以銀錢慰問。
而第四日,全城貼滿的告示引發了所有人的關注。
告示只有主要幾條,一是向整個山南東道通告,朝廷要修建漢京府,除了現有的內城,還要在襄陽,樊城,修建外城,總面積超過了一百平方公里。
如今還沒有平方公里的概念,按照大宋的計數方式,就是城廓四百里。
這個面積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因為全國最大的城市,也只有這個面積的二分之一大小。
二是今后三年,山南東道不再向朝廷納糧納稅,所有糧食稅賦,都只運往襄陽。
朝廷沒有太多的錢財,只給了第一年的啟動資金,后面幾年,都要靠襄陽本地稅賦支撐。
三是每個州郡從家中子女多的戶籍人口中,選十六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男,十四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女眷,前往襄陽服役。
每年一共選十萬人,不需要攜帶糧食,由朝廷配給。
這一條是引發轟動最大的,因為首先服役不需要自己帶糧食了,以前服役,都需要自己帶糧,朝廷是不管的。
其次,這次服役不是以往的一兩個月,而是需要一年時間。
最后一條,是女子竟然也能服役!
宋朝統計人數為什么按戶,就是因為女人是不算戶籍人口的。
一家有三個兒子成年,就必須要分家,但是家中有七八個女兒,沒有兒子的話,也不用分家。
現在,能讓女子服役,也讓許多農戶減輕了負擔。
五代十國還沒有結束,也就是說天下還在混亂階段,是沒有儒家力量的。
這條征召令只是引發了議論紛紛,并沒有人反對。
四,面向整個山南東道,漢京府發出了舉才令,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向當地官府報名,由官府統一送往襄陽。
歷朝歷代,統治者們都喜歡發舉賢令,都要求是讀書人,大戶子弟,可是這一次,只求其才。
不管是木匠,鐵匠,還是其他工匠,甚至包括種地種的好的,哪怕不識字,朝廷都要。
這一條的反對聲是最大的,因為讓泥腿子當官,哪怕是最小的官,都是對讀書人的侮辱。
漢京這邊傳開以后,各路驛使立即奔赴各州縣,將這幾條通令傳達下去。
而到了這個時候,趙德昭依舊沒有讓各州郡的官員離開,每日都在不停接待各級官員,安撫民心。
即便有人詢問,趙德昭也在推脫,只讓他們再等等。
只有少數幾人,才知道在等什么,在等位于魚梁洲下游的鋼鐵廠竣工,在等上游的水車竣工,在等紡織廠建成,在等水泥廠燒制出水泥…
實際上,這四條通令,在一開始的時候,連王溥都不支持,因為除了第一條,后面三條都有問題。
漢京府是要建設的,這個不用說,但是讓人脫產一年來服役,那農活誰來干?
許多服役人員都是家中主要勞力,他來服役一年,家里人恐怕要餓死了。
朝廷供應糧食,趙德昭還說要給服役人員發衣服,這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會增加朝廷的壓力。
更別說還能讓女子來服役,讓泥腿子當官了。
可是,趙德昭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讓劉小安排他們幾人都籌辦的工坊去看了一遍。
然后,他們幾個就被震驚了,反對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眼前的一幕,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趙德昭抵達襄陽后,雖然忙,卻很輕松。
他就是跟各界官員混個臉熟,給每個人建立檔案,進行評估,這些事還不用他親自來做。
每天吃吃喝喝,跟各地官員套套交情,還是非常輕松的。
忙的人是裴格安和劉小他們這些管事的內侍,還有去年就已經抵達襄陽的工匠們。
劉小前來襄陽的時候,裴格安就已經整理了水泥的配方,需要木料的尺寸,器材,需要鐵器的原料,一些簡單的構件圖紙。
這幾個月,劉小就就一直在忙活這些。
而裴格安抵達之后,就需要將這些所有看起來莫名其妙的東西,構建成能夠運行的工具,工序,產品。
她只是跟去年已經抵達的家人們吃了一頓飯,就開始穿行在各個工地,工坊之間。
而那些工匠們,也開始分別接受了她的指示。
一個才十歲的女孩,進入臟兮兮的工坊,一開始并不會讓人服氣。
眾人怕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內侍,是她身后趙德昭。
她在知道了如今社會上女人地位之后,也沒有建立自己勢力的想法,最少在現階段,這是不現實的。
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趙德昭的支持。
在木匠工坊,她首先安排眾人將不同的木制件,加上少許的鐵件,合并成了一臺大型紡紗機,兩臺紡織機。
而且,這三臺機器,還不是人力的,而是準備用水車帶動的。
水車在華夏發展了上千年,西漢時期,就已經能用水車來進行抽水,磨面,磨豆腐。
水車的制造,也不需要裴格安再來操心,她需要做的是讓水車和紡紗機,紡織機聯動起來。
唯一的不足是,這種水車還是老式水車,沒有鐵軸,軸承,大部分動能都被自身耗費掉了。
不過,這個暫時也無法解決,因為軸承的精密度,和材質,是很難一次直接到位的。
而現在趙德昭需要向所有人展示,只能先將就。
一些在所有人眼中稀奇古怪的零件,在裴格安的指示下進行了拼裝之后,被水車帶動,就開始了運轉。
當然,這里面也出現了許多問題,材質不合格,規格精密度不夠,耗費了裴格安大部分時間來解決。
一個小小的女孩,成了所有工坊的總管事,將所有人訓的服服帖帖。
這里面,最震驚的不是工匠們,而是兵曹盧多遜。
這位上懟天,下懟地,中間還要懟空氣的憤青一直都是心高氣傲,誰也不服的。
趙普在他眼里是個無能之輩,文才不行,做事不行,除了會拉關系,人緣好,不值一提。
王溥在他眼里是個窩囊廢,除了歷史好,其他什么都不行。
反正在他看來,天下就他一個聰明人,其他人都是笨蛋。
可是現在,他有些畏懼裴格安了,在他眼里,裴格安就是個妖孽。
她根本不是一個正常女孩,一個正常女孩,能識文斷字?能懂得制作這些大型工具?
等他看到裴格安指示鐵匠們造出了上下吹氣的煉鋼爐,在鐵水里面撒上一些粉末,就能讓鐵融化的近乎水的時候,更堅定了自己的認知。
但是也更怕她了…
這個女孩,可是得到了禁軍和內侍的雙重保護,這一切,都因為那個皇子。
皇子是如何能約束這個妖孽的?還是說,這個妖孽本來就是皇子培養的呢?
他覺得自己需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