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是這個!”,郭策沖著李江河豎了豎大拇指,其他舍友也有樣學樣,沒有吝惜自己的贊美之詞。
把小孩從湖水里救上來之后,小孩的父母掏出錢想要感謝他們這幾個去救孩子的,連帶跳下水但是沒幫上忙的一起,小孩的父母準備一人給兩百塊表示謝意。
這可比李江河一個月生活費都多了。
但是包括李江河在內,所有下水救人的都搖著頭,謝絕了這份好意。
“沒想到老三水性這么好。”齊智宇摸著自己并不存在的小胡子,感慨了一句,“真沒浪費你的名字。”
“我家附近沒多遠就有天然湖,上大學以前,經常幾個人約著一起去玩”,李江河笑了笑,“一到晚上,湖邊還有唱白局的老藝人免費表演,很熱鬧。”
白局是應天的特色劇種,起源于明代,最早是織錦工人的自娛自樂,主要就是說和唱,都是些俚曲,后來慢慢發展成了整個應天地區的特色。
白局白局,白唱一局,白局就是因此得名。
“走走走,今天我們請客,犒勞老三這個見義勇為的英雄,怎么樣?”,王云立高舉小旗,神情激動,學生證被他當成導游證掛在胸前,看架勢就像是會把游客往黑心紀念品商店忽悠的無良導游。
“我同意”,一向沉默寡言的陶卓然第一個響應,“酒水錢我出了。”
“我們自然也同意”,其他幾個人歡呼一聲,“可要多點些酒水,吃窮大戶。”
“要是真把陶大土豪吃窮,估計咱們哥幾個就得ICU碰面了。”李江河哭笑不得,他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矯情,說什么不用破費之類的蠢話。
這一天,六個人一共開了26瓶,郭策和齊智宇最能喝,他們兩個加起來解決了一半,回宿舍的時候,大家都醉醺醺的。
王云立酒量最爛,喝了一瓶就開始意志模糊,口里翻來覆去出現他初戀女友的名字。
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要喝,這一點我相信喝過酒的人都能理解。
他一邊喝一邊哭訴自己失敗的感情經歷。
剛上高中的時候,王云立學習不好,喜歡在外邊打桌球,后來他為了追自己學習好的初戀女友,發奮圖強,頭懸梁錐刺股,彼不教自勤苦。
當王云立第一次進入班級前三的時候,他去跟她表白,才發現她已經和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帥哥在一起了。
至于帥哥的成績,哈,都是帥哥了,還要求什么成績?
王云立那時候還不是胖,而是壯。
身高一米六五,體重一百五十斤的小鋼炮王云立在校外把那個帥哥狠揍了一頓,卻在第二天看見初戀女友在食堂里給被打腫了臉的帥哥喂飯。
根據王云立本人的回憶,最可氣的還不是這個,最可氣的是王云立也不得不承認:臉腫了的帥哥還是帥哥,而意氣昂揚的王云立還是王云立。
從此之后,王云立徹底退出了校外桌球廳的江湖,當起了自己曾經最痛恨也最羨慕的好學生。
李江河心里思量,你這哪叫初戀女友啊,叫暗戀女神還有點道理,但終究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最后幾個人相互撐扶著從校外的小吃街向學校里走,不知道誰帶的頭,邊走還要邊唱軍歌,一路上吸睛無數。
軍歌就是軍訓時候學的打靶歸來: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胸前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但他們幾個這酒氣沖天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解放軍戰士打靶歸來的豪邁,反倒像是進村的小鬼子,嚇跑了好幾個看熱鬧的小姑娘。
北島說:“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李江河說:“現在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青春的回響。”
這回響是那么激昂,那么慷慨,那么躊躇滿志,以至于多少年后,這些已經變成了中年人的少年們,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其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
第二天正式上課的時候,王云立還是沒緩過勁來,在管理學的課堂上倒頭就睡。
這個時候很多大學的課本都是影印本,內容則是老師自己編寫的。
管理學老師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戴著民國風的圓框眼鏡。
他常說一句話:“管理學這門學問,我只能交給你們知識,至于最后你們是管理別人還是被別人管理,那老師我也是沒辦法的。”
坦白的說,無論是哪個年代,無論是學渣還是學霸,管理學都不算是一門有趣的學問。
管理學老師有心改變這一現狀,喜歡用小段子活躍氣氛,無奈效果欠佳。
用王云立的話說:“這玩尬的?”
下課回宿舍的李江河,被告知父母電話打到宿舍樓的公用電話讓他回來以后打個電話過去。
“喂,爸”,李江河不知道自己父母突然找自己是要干什么。
“喔,兒子,你這個周末有空嗎?”,李軍的聲音從電話那邊響起。
“有啊,怎么了?”,李江河摸不著頭腦。
“那行,你周末去一趟朝天宮,我想想”,李軍停頓了一下,“你去找一家叫元清閣的店,那家店門口有個擺攤的,立著個遺老遺少的牌子,嗯,你去把那攤子的手串都買了吧。”
“哈?爸,你怎么了?”,李江河實在是被這個要求震驚了,這是哪跟哪啊。
“那里面有一串,是咱們家,嗯,以前典當了的,現在給買回來就是了”,李軍含糊不清,“錢我給你打到卡里,別忘了,就這樣吧。”
“啊?”,李江河還想再說幾句,那邊李軍已經掛了電話。
忙碌的李軍想起上輩子看的一個新聞,有人在朝天宮古玩市場撿漏一串罕見天珠。
某武打巨星戴的一顆天珠,價值上億,而朝天宮這一顆雖然比不上那一顆,也算得上是稀世珍寶了。
所以李軍編個理由,讓李江河去把它買了,這邊李軍和龐淑蘭忙著利用后世的消息,跟那些以后的掌權派攀關系,還有創業那堆事,實在是脫不開身。
......
這天晚上擦桌子的時候,李江河把宿舍分給自己的龍須糕和油桃帶了點給阮湘。
當然得找個借口。
“那個,嗯,舍友給的,沒吃完”,李江河支支吾吾的。
借口很蹩腳。
阮湘用黑白分明的眸子撇了他一眼,一言沒發,但是把東西收進小背包了。
李江河邊擦桌子邊思考自己要不要送阮湘回宿舍。
胡思亂想之間工作的時間就結束了。
他咬咬牙,還是決定送阮湘回宿舍。
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通往女生宿舍的路上男女皆有,李江河和阮湘一路上也沒有說話,他有點臉紅。
“諾,給你的”,到宿舍樓下的時候,阮湘突然從那個小背包里掏出幾個柿子餅,“我舍友也沒有吃完。”
“啊”,李江河看著轉身離開的阮湘,白色的裙子融入深沉的黑夜,傻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