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獎此刻的裝扮,也與普通的農人差不多,赤著腳,嘴里邊還叨著根草棍。
整個人已經被交州到了冬天依舊熱辣的陽光曬得黑了至少兩個色號。
頭上的黑發也是隨便挽起了一個發髻,整個人就如同一位普通的交州農人。
只是他那健碩挺拔的身形,還有腰畔那幾乎從不離身的橫刀,顯示了他的與眾不同。
聽到了這位顧都督的詢問之言,李德獎吐掉了口中的草棍嘿嘿一樂。
“叔叔放心吧,這位汪老漢,可是林邑國北城最好的農人,他的話,鐵定沒問題。”
“那就好,若是真的能夠在明年春末之時收割完畢,到時候,老夫一定會親自向朝廷報捷。”
“叔叔你可別太著急,真要報捷,最好還是帶上已經收割完畢的稻米,一同呈往長安。
如此一來,有了實物,看還能有誰敢不相信。”
“到時候,小侄也正好回長安去,這一趟出來,立下了這樣的功勞,想必我爹應該不會尋我的麻煩。”
看到李德獎說到最后一句話時,下意識地摸了摸屁股。
顧達直接就樂出聲來,放聲大笑著拍了拍李德獎的肩膀道。
“放心吧,到時候,老夫會親自給汝父去信一封,告訴汝父,賢侄的作為。
想來汝父開心還來不及,怎么可能尋你的麻煩。”
李德獎大喜,趕緊朝著顧達一禮。“多謝叔叔,如此一來,小侄也能松口氣。”
二人又聊了一會之后,顧達干脆下了高坡,來到了水田旁邊,得益于這里的氣候,哪怕是深冬時節。
氣候頂多也只是涼爽,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寒冷的時候。
看著水田里邊那些長得份外茁壯的秧苗,顧達吐了一口濁氣。
如果說這真的能夠一年三熟,憑著交州都督府這片巨大的平原,其糧食產量,怕是都能否不遜色于江南。
要知道,現如今,江南才是大唐最大的糧食產地,而江南之地的稻米,一年也才不過一季。
如果自己這交州都督府能夠試種這一年三熟的三季稻成功,陛下必定會龍顏大悅。
而原本,這片只是作為軍事戰略要地的交州都督府對于大唐的重要性,怕是至少會直接上升好幾個臺階。
一思及此,顧達的心思頓時變得一片火熱,幾次都想轉身回到了交州城內。
直接給陛下寫奏折或者是給李靖這位恩公寫信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可是,顧達又害怕,害怕明天一覺醒來,有人告訴自己,這些都只是你的一場美夢罷了。
內心顯得患得患失的顧達不禁長嘆了一口氣,咬著牙根站起了身來。
蹲的有點久,眼睛都有些冒起了金星,顧達看著這片遼闊的農田,還有那無邊無盡,尚未開墾的平原。
不禁想到了之前那位陸知州多次跟自己提及,希望自己能夠上奏朝廷在這交州之地屯田。
過去自己愛搭不理,就是覺得這里根本沒有辦法讓自己撈取足夠的政治資本。
一心只想著什么時候能夠打上一仗,建立上一些軍功,被征調回長安,或者是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現在,看著這些田地,倒讓顧達心中開始騷動起來。
且不說三季稻,哪怕是將這交州之地那廣袤的平原給開懇出田地,用以屯田,那多少也是一件功勛。
而萬一等到了明年二月底三月初,這三季稻真的獲得了豐收。
到時候,大規模的推廣種植,也同樣需要大片的耕地。
與其到時候再去做,還不如現在就提前做好。
一思及此,顧達轉過了頭來,朝著李德獎笑瞇瞇地問道。
“賢侄,你再幫我問一問那位汪老漢,這交州一帶的水田和氣候,種植這三季稻不會有問題吧?”
李德獎點了點頭大步而去,不大會的功夫,領著那位莫掌柜的小妾的親爹,林邑國種田老能手汪老漢快步行來。
顧達放下了交州都督的身份,跟這位汪老漢親切地交流了起來。
聽到了這位汪老漢那篤定的答案,還有這位老農對于農事的判斷。
最終讓這位于生北方,長于北方的豪邁都督下定了決心。
“顧都督來了?”
正在公房里邊處置著公務的陸知州,聽聞這位交州都督府的主宰居然來到了自己的衙門,不禁深感訝然。
因為這位顧大都督,可是向來不樂意跟自己這位嶺南出身的官員打交道。
而自己多次向這位兼任交州刺史的顧大都督請求屯田。
把這位顧大都督煩得不行,甚至到后來干脆懶得搭理自己。
但是今天,他居然出現在了這里,這著實讓陸知州有些懵逼。
不過他還是擱下了公文,快步趕到了衙門口親自迎接這位主掌交州軍政大權的顧都督。
陸知州看到了衙門口,看到這位顧大都督表情顯得格外的輕松,不禁有些好奇。
“下官見過大都督,不知大都督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哎呀,陸知州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今日本督來此,這一來,你我乃是同僚,本就該多走動走動。”
“這二來嘛,陸知州你也多次跟顧某提到過在這交州都督府屯田一事。”
聽到了這話,陸知州原本滿是討好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勉強地朝著顧都督一禮苦笑道。“莫非都督是想要告訴下官,現如今還不是時候?”
“哈,這你可猜錯了。”
顧達不由得爽朗地大笑出聲來。
“本督來此,就是想要告訴陸知州你,本督不但同意了你的要求,而且…從即日起,便要實施屯田。”
陸知州仿佛挨雷劈一般呆愣愣地看著這位笑得份外張狂豪橫的糙老爺們。嘛意思?
你到這交州一年多的光景,老子找你至少得有七八趟,為的就是希望你能夠伸出援手。
希望讓這些精銳的大唐勇士們能夠在這里搞一搞屯田,如此以來,有了田地,就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口。
可是你特娘的一聽到這話就不耐煩,三番五次的顧左右而言他。
到得這兩三個月,你干脆對本知州避而不見。
結果現在,你居然蹦出來,說要搞屯田,你是瞌睡沒睡醒,還是被哪位憂國憂民的士大夫附體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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