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爆笑加特林有多火?
劉欣記得前兩年自己還在央戲上學的時候,學校里專門把爆笑加特林的幾個老師請來教他們表演。
當時的大教室被擠得,人山人海。
也就是短短幾年時間,爆笑加特林便從當初萬人空巷的追捧,到如今淪落到在蘭溪這個小縣城門可羅雀。
當時的加特林有兩個頂梁柱。
一個名字叫高山,一個名字叫柳枝。
一男一女。
可惜,柳枝后來被一家實力雄厚的娛樂公司挖走,從此走上了喜劇明星的道路。
雖然高山因此心存芥蒂,但是當時兩個人正是大紅大紫的時候。
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所以,為了各自的“錢途”,他們暫時將這種心理的不滿掩蓋了起來。
可是隨著柳枝的出走,爆笑加特林所遇到的問題越來越多,沒有了柳枝的配合,高山也從此一蹶不振。
加特林開始沒落。
而比起喜劇團的沒落更讓高山郁郁寡歡的,是失去柳枝的友誼。
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會比失去多年的友誼更讓人痛心的事情了。
陸班在去蘭溪的路上,把高山和加特林喜劇團了解了一遍,從履歷上來看,無論是外形還是演技,高山都很適合夏洛這個角色。
唯一的問題是,高山愿意演嗎?
陸班一行三人來到蘭溪縣城一個偏僻的門面跟前,從旁邊昏暗的樓梯上去,二樓才是加特林表演的地方。
賣票的小姐姐就在樓梯口擺了一張桌子。
三張票,四十五塊。
比去動物園還便宜。
“梁導,你確定這里是加特林喜劇團表演的地方?”劉欣狐疑的問道。
“高山下午剛給我發的地址…門口的牌子不也寫著嗎…”
“咱們進去等等吧。”
陸班實在受不了賣票小姐姐看他的眼神,回頭看了看陰暗潮濕的樓梯,似乎還是進去比較穩妥。
長得帥有時也挺苦惱。
進了二樓,才忽然覺得這里確實是表演的地方。
表演的臺子,觀眾的座椅,整整齊齊,就連每一張凳子,每一塊地板都擦的锃亮。
梁導想去后臺。
可惜被一個女人攔了下來。
“我找高山。”
“不好意思,來這里的都找高山,我還找流水呢。”
“我和高山約好了今天見面。”
“大爺,你甭忽悠我了,我一個月怎么也能碰到兩個像您這樣帶著情懷來的客人,可是規矩就是規矩,高老師在創作,他創作的時候不能進,這是規矩。”
女人的嗓門有點高,雙手叉腰,絲毫不留情面。
陸班拽了拽梁克生的胳膊。
“梁導,沒事,我們等等。”
“還是這位帥哥懂事哈。”
女人笑著給他們三個人搬了椅子:“你們從外地過來的?”
“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從外地過來?”陸班笑了笑,和女人聊了起來。
女人撇撇嘴:“本地人誰還來看啊,免費送的票…”
她忽然打住了話頭,因為好像說漏了嘴,畢竟面前這三個客人還花了四十五塊錢呢。
陸班不以為意。
聊了一會,他打聽出來這個女人叫黃花,這里人都叫她黃花菜,是高山的學生。
梁克生皺了皺眉頭,和陸班對視了一眼。
陸班微微點頭。
梁克生搖了搖頭。
陸班又點了點頭。
梁克生又搖了搖頭。
黃花在一旁雙手托腮,左看看,又看看,忽然說道:“你倆…是不是脖子有毛病?”
陸班:“…”
梁克生:“…”
劉欣卻只在一旁抿嘴偷笑。
她猜出來陸班是想要黃花演馬冬梅,因為黃花無論是外形還是氣質都很符合馬冬梅的特點。
但是梁克生似乎不同意。
就在這時,
后臺房間的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身材中等的男人,亂糟糟的頭發,亂糟糟的胡子,一臉的憂郁。
陸班愣了愣,如果不是看過照片,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人就是高山。
劉欣也愣住了,她似乎也不相信這是她見過的那個高山。
她印象中的高山,隨便一句話,都能把全場的觀眾逗的捧腹大笑,哪怕一個眼神,也能讓所有人樂的合不攏嘴。
只有梁克生站了起來。
走上前。
高山也看見了他,死灰一般的眼睛里有了幾縷神采。
兩個人擁抱了一下。
很用力的那種,多年未見,久別重逢的感覺。
“這是陸班、劉欣。”兩人分開后梁導介紹道。
“我知道你,劇本我看了。”
“嗯?”
“劇本很好,我不如你。”
高山的眼中露出一抹黯然。
陸班怔了怔,他沒想到高山會說出這么一句話。
“原來就是你寫的劇本啊!”
黃花突然說道:“你不知道你寫的劇本把我老師害慘了,他在房間里憋了一天,你簡直太厲害了。”
“???”
陸班有點懵。
您這轉折的也太厲害了。
梁克生笑著說道:“高山很少夸人,能讓他在房間里憋一天的,你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誰?”陸班問道。
梁克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高山。
高山愣了一會,才緩緩說道:“第一個,是柳枝。”
陸班點點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高山的氣質與他想的有所出入,他原以為喜劇演員應該是在舞臺和銀幕上看到的那副“渾身都是戲”,一抬手一張口就讓你樂不可支的樣子。
其實不然。
真實的喜劇演員,他們有的也會比較默然,不會主動成為場面上的中心和主角。
這種真正的喜劇大師生活中往往是“悶騷”型的人。
他們更潛心于創作。
高山便是這種,不像喜劇演員的喜劇演員。
“走,我們去喝酒。”
高山拍了拍陸班的肩膀,往外走去。
黃花急忙問道:“那他們的票…”
陸班知道她想問的是,他們的票是不是給退了。
誰知道,
高山擺了擺手:“票錢,拿去買酒。”
夜風微涼。
街邊的大排檔,五個人坐了一桌。
劇本沒什么要談的,高山看過了,找不到任何毛病。
片酬也沒什么要談的,梁導即便給,他也不會要。
所以剩下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
高山端著酒瓶。
“小陸,整兩口白的。”
“不行,我來不了…”
“少來點。”
“就一點點,行了,夠了,這也太多了。”
陸班頓時愁云滿面。
“干!”
“…干。”
這兩聲“干”的語氣截然不同,一個充滿了豪情壯志,一個顯得萬念俱灰。
喝酒有五個階段。
少女階段,嚴防加死守。
少-婦階段,半推又半就。
壯年階段,全來都不夠。
寡婦階段,我來找你斗。
老太階段,不行還要酒。
“老板,再來…再來一瓶…”
陸班現在就是不行還要酒的老太太,站起來走路的時候,兩腿打顫的程度更像老太太了。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以后高大哥,你,就是影帝…黃花,你就是…就是馬麗,不對,你就是影后…”
陸班拿著酒瓶,滿嘴胡話。
黃花白了他一眼,長得好看的男人酒量是真不行,連胡話都亂說,馬麗是誰,老娘和超級瑪麗長得很像嗎?
這時,
旁邊走過來賣唱歌手。
陸班豪氣干云的走過去,把酒瓶扔在地上,一把搶過歌手的吉他套在脖子上。
他掏出手機,迷迷糊糊撥了一個號碼。
然后把手機扔在一邊。
手機閃爍著微弱的亮光,過了一會兒,便顯示出通話的時間在跳動。
此時,
大排檔里,音樂響起。
而路邊的草叢里,閃光燈也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