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皋城對靜海
皋城一中住宿區。
月上中天，江城正準備入眠，忽然聽到了窗外一陣輕微的風聲掠過。
這風聲，和自然界的正常風聲，有明顯的區別，明顯是有人快速經過，帶起的風聲。
江城微微皺眉，悄悄推開門，只見一道瘦削的背影，輕捷地翻過圍墻。
“方昶？該熄燈了，他出去做什么？”
江城略一思考，就決定跟上去。先不說他和方昶的私交很好，單單是方昶作為皋城一中校隊不可或缺的一員，江城作為隊長就有理由為他的安全負責。
江城的敏捷要比方昶強出很多，一路跟上去，方昶絲毫沒有發覺。
很快，方昶來到了一條河邊。沿河兩岸，栽滿了柳樹，配上今夜的明月，倒是一幅頗為賞心悅目的夜景圖。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江城蹲在一棵樹上，忽然想到了這句詩，心中暗暗想著，方昶難道是來約會的？要是這樣，他一路跟蹤過來，就有些不地道了…
江城于是打消了跟方昶說話的心思。
很快，方昶約的人到了。
很可惜，約的不是美人，而是另一個男生。
“跟男生約會？”
聯想到方昶喜歡拍隊友屁股，曾嘉也喜歡拍隊友屁股的事情，江城打了個寒戰，覺得這深冬的夜色越發冷冽了。
而且，方昶約的那個男生，江城也很熟悉。
分明是當年的皋城一中第一名，后來通過選拔考試，升學進入靜海一中的楊亦辰！
雖然江城自認為不是一個喜歡聽墻根的人，但此情此景，試問又有幾個人能忍得住八卦之火？
江城聚精會神傾聽兩人的談話，寒風之中，兩人的話語聲越發清晰。
“你變強了不少。”楊亦辰聲音平緩。
“多虧了辛教練的嚴格要求。”方昶的聲音也很平靜。
“呵。”楊亦辰搖頭，“真難為你們能忍得下來。”
方昶淡淡說道：“辛教練是為了我們好。”
“我不想跟你爭論他的出發點，我單純是看不慣他的執教方式！”楊亦辰忽然激動起來，怒喝道，“永遠都只會一句話，你還差得遠，你還差得遠，你還差得遠！不論做得再好，練得再努力，永遠都得不到他的認可！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所以，你走了。”方昶直視著楊亦辰的眼睛，“在靜海一中，你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我是說…認可。”
楊亦辰沉默了一會兒，咬著牙說道：“至少在這里，我沒有被人肆無忌憚地挖苦，甚至體罰。”
“你把我約出來，只是想說這些？”
方昶有些疲倦地搖了搖頭，“楊亦辰，在一年半之前，你決定離開皋城一中的時候，左雨桐、祁秀峰他們，就決心和你斷絕朋友關系，因為他們都覺得，你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不過，我沒有那么做，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忘恩負義，你是和教練理念不合。但是！這并不代表我認同你的理念。”
“封印戰士面臨的境地，遠比我們想象的殘酷得多。辛教練挖苦你，打擊你，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為了磨煉你的心志？事實證明，封印戰士的意志是極其重要的品質…”
“你少來！”楊亦辰冷冷說道，“他這樣的教法，會有更多的可造之材，淪為平庸！”
“但是封印戰士之路，本來就沒有軟弱之人的立足之地！”方昶緊跟著說道，“軟弱的人，只會淪為妖靈的俘虜，成為魔人，反過來加害我們大家！”
久久的沉默。
“…跟以前一樣，我說不過你。”楊亦辰深深看了方昶一眼，“你既然在辛教練手底下堅持到現在，應該是得到了他的認可吧？在明天的比賽中，我會擊敗你，連同左雨桐、祁秀峰一起擊敗！我會向他證明，一昧諷刺挖苦，永遠都培養不出真正的天才！”
如果方昶是周云飛，多半要嗆一句：“你咋不跟江城PK呢。”
不過，方昶終究是方昶。楊亦辰下了戰書，他也是昂然接受。
“當年我底子不如你，這一年半你的修煉資源條件，也比我優越！不過，如果你能來到我的面前，我一定會取勝！我會讓你知道，辛教練這樣做的意義所在！”
江城心里有些感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初楊亦辰要離開皋城，為什么楊亦辰這個名字，在祁秀峰、左雨桐等人心里是一個禁忌，原來還有這一段隱情。
看到兩人分開，各自返回，江城也跳下了樹。
他仍舊沒有驚動方昶的想法，悄悄返回皋城一中的住宿區。
住宿區的門前，江城本來打算翻墻而入時，忽然神色一動，他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暗地里看著自己。
“誰？出來。”江城低聲喝道。
一個白衣服的人影，慢慢從一棵樹后面走出來。
“張彥明？”江城瞇了瞇眼睛。
“江城，我是來找你的。”張彥明的聲音有些嘶啞。
看來，張彥明是一直在皋城一中住宿區大門外徘徊，發現方昶、江城一前一后回來時，就暗地里躲了起來。方昶沒發現，直接翻墻進去了，而更加警惕，知覺更敏銳的江城，則是發現了張彥明的躲藏。
“我跟你沒有什么話好講的。”江城毫不客氣地說道。
張彥明自顧自地說道：“江城，當初是我向靜海一中告發，說你有精神異常傾向的。是我害得你沒有進入靜海一中。”
“我早就知道了。”江城淡淡說道。
“當時，我只是不服氣，為什么剛開始鍛煉的你，能趕上我的進度，甚至超過我！”張彥明咬了咬牙，“為了讓我媽取得靜海基地市的居住資格，我爸媽都不惜假離婚，他們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做了一年的蒲塘第一，到最后一個月被你超越了，我不能接受。”
張彥明的爸爸是個商人，已經取得了靜海基地市的居住資格，不過作為商人他是沒有能力讓家人取得居住權的，至少從正常途徑做不到。
所以，張家才會把希望放在張彥明身上。
江城歪了歪頭，看著張彥明。他知道，張彥明肯定不是來說這幾句的。
“江城，我知道，在選拔考試這件事上，我對不住你…”
“住口。你做的這一切，以為一句道歉就能揭過嗎？我不會原諒你的。”江城冷淡說道。
“我沒有求得你原諒的意思，我只是想說…當時我看似得了便宜，然而這卻成了我的心魔。”張彥明聲音嘶啞，“我在高二上學期就想報名參加冬狩，但是直到最后，也沒有通過學校的精神壓力測試…沒拿到狩獵資格！”
“哼。”江城一言不發。
“后來…就有了你在去年春寧園預賽上的優異表現，把我襯托得越發無能。我走在校園里，隨時都能感到來自各處的指指點點，甚至同班同學的冷嘲熱諷…”
張彥明說到這里，舉起了右手。
“我想過自殺。”
在他的右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盡管月光不是很清晰，但江城作為封印戰士眼力極強，具備微光環境下的視覺，仍然能看清楚傷口。
江城依舊沉默。
張彥明吐了口氣：“我沒死。活過來之后，我終于下定了決心…我要把你這個心魔，變成我的奮斗目標！我要超越你，直到戰勝你！只有光明正大地戰勝你，證明我比你更優秀，我才能從當初告發你、竊取你的名額的陰影中走出來！”
“一年做不到，我就努力十年。”
“一直做不到，我就努力一輩子！”
“在堂堂正正地戰勝你之前，我絕對不會敗給妖靈！江城，你給我記清楚了！”張彥明幾乎是嘶吼著說道。
“說完了？”江城平靜說道，“快滾。”
張彥明嘴唇微微發抖，終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張彥明離開的背影，江城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恨小人，更反感只會說大話的家伙。你根本沒有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的資格！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張彥明，你也給我記清楚了！”
直到張彥明的身影消失，江城才輕輕吁了口氣。
“大周，出來吧。”
江城忽然對著住宿區的院墻說道。
院墻上，冒出了周云飛的大腦袋。
伴隨著一陣放屁般的笑聲，周云飛翻下墻頭。
“嘖嘖，好久沒看到張彥明了。聽到他說要超越你，我本來想跳出來嘲諷他幾句來著。”
“別做無聊的事。”江城拍了拍周云飛寬闊的肩膀。
“我懂。話說回來，橙子你現在還恨張彥明嗎？”周云飛陪著江城一路回宿舍，在路上問道，“我感覺，他其實已經受到懲罰了吧？那件事，已經成了他的心魔，把他折磨得可不輕。”
“對這個人，我沒有什么感覺。無所謂恨與不恨，總之以后并不想看到他。”江城說道。
“嗨，你好冷酷哦。”周云飛笑嘿嘿地說道，“不過，我能猜到你的真實想法，還有你最后說那一番話的原因。你越是輕視張彥明、討厭張彥明，就越能激發他的斗志，讓他和妖靈的對抗中一直贏下去，直到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為止。相反，你要是表示已經原諒了他，反倒會讓他失去目標，失去最大的動力呀。
“橙子，你實際上已經原諒了張彥明，對不對？”
江城皺眉。
“亂七八糟的分析，毫無根據。”江城搖頭，緩緩說道：“對張彥明，我不會真正原諒他，也不會刻意針對他。
“不原諒，是因為我沒有寬宏到那個地步。
“不針對，是因為現在是靈子危機后的時代，很多地方都有魔人的威脅。張彥明做一個封印戰士，總比做一個魔人更好些，即便只是救一兩個人的生命，也算是發揮了他的價值。”
一番話，說得周云飛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感嘆道：“橙子你這境界老高了。”
“那是當然。”江城在說話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心靈波動點的提示面板，確認了一下“來自張彥明的心靈波動點…”等幾條提示之后，又關掉了提示面板，仍然把波動點提示訊息設為屏蔽狀態。
翌日，下午五點。
皋城一中與靜海一中的比賽，即將開始！
這一場比賽，是網絡投票中，靜海賽區預賽最受期待的一戰，期待值甚至超越了所謂的“大王戰”——也就是大友高中和靜海高中的比賽。
一方面，皋城一中已經戰勝了大友，證明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大王”；作為另一張“大王”的靜海一中，是檢驗皋城一中校隊的最后一關了。
另一方面，是皋城一中與靜海一中曾經的恩怨情仇，足以寫一本書了。
去年，靜海一中唯一輸掉的比賽，就是輸給了皋城一中。但靜海一中是以總成績第一出線的。
皋城一中雖然贏了靜海一中，但卻付出了慘重代價，后面連跪，最終總成績第三，無緣正賽。
去年，有徐氏分家子弟與徐氏宗家子弟的恩怨。
今年，有靜海一中棄子向靜海一中的復仇。
充滿了看點。
調整過陣容的皋城一中，已經達成了統一認識，那就是…
死磕靜海一中！
網絡投票的網民們不知道的是，楊亦辰跟方昶等人，也是有故事的。他們同樣不知道，周云飛也是靜海一中的棄子——這樣說不太妥當，因為周云飛當初是以微弱差距，沒有拿到選拔考試的通過名額。
但是，要說誰最想讓靜海一中灰頭土臉吃敗仗，周云飛肯定是其中之一。
這會兒，周云飛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他的靈子氣息活躍程度，是江城見過的最強一次，比對戰大友高中的交流生馬林的時候還要強！
比平時強了兩成！
增幅程度，幾乎接近一個小境界了。
也許是受到了戰斗員們高漲熱情的感染，后勤隊今天的表現也特別興奮，叮叮當當敲打裝備的聲音，格外清脆有力。
教練組，領隊老師…也都是抱持著同樣的情緒。原因自然是靜海一中每年都從衛城截胡人才，搶占了最優質的生源，還從官方搶占了最大額的教育撥款，然后又要同臺“公平”競技，這樣的情況誰也忍不了。
全員上下，都鉚足了力氣，想要干靜海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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