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害蟲
朝堂之上終究還是沒有討論出任何的結果。
李世民心中的火更是無處安放。
他去了楊氏那里一趟，結果事兒沒辦成......火更大了。
心情糟糕透了。
蝗災如斯，不想百姓們怎么過活？
竟然讓自己寫罪己詔？
更可氣的是長孫無忌、房玄齡和魏征這些肱股之臣，這次竟然也都沒有站出來，真的以為朕沒有脾氣嗎？
越想心里越賭的慌，那種感覺就像是繩子勒住了自己的脖子，讓人難以呼吸。
煩悶至極的李世民突然對書房內那些奏疏，心中生出厭惡。
“真的好想喝秦壽的烈酒！”
想到這里 李世民立馬換上衣服，直接上馬朝著公主府這邊趕來，一路上后面跟著的百騎司的人驚的后背都濕了，緊趕慢趕快到高陽公主府的時候才終于攆上了。
此時的秦壽正在家里招待長孫沖。
老舅家的兒子？
還是自己的連襟？
只是......怎么不見大姨子來呢？話說自己還沒見過大姨子呢，長的好看嗎？
不過也沒有想太多，對秦壽而言，現在的生活十分的隨性自然，平時也難得有人來，這“一擔挑”關系坐在一起還是要喝一杯的。
所以，秦壽決定自己下廚給“連襟”炒幾個菜。
對于下廚這件事，高陽先開始死活不讓秦壽進廚房的，在她的觀念里，總以為這是下人才該干的事兒，但是最后還是拗不過郎君，因為郎君說吃不好不上炕的！
而當她吃過秦壽炒的菜之后，就再也不能自拔了.....索性也就不管了。
這酒菜剛端上來，李世民正好到了。
“喲，這天還沒黑你們就準備開吃了？”
長孫沖一看是李世民，臉色不由一變，站起身就要行大禮，突然想到父親和自己交代過的話，不由動作又呆滯了一下。
“岳.......父！”
從來都是叫陛下，第一次這么叫，顯得格外的生硬。
李世民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
秦壽卻是不客氣的說道：“岳父，你可真是不耽誤吃飯啊！上頓飯您話沒說完，急匆匆的就走了，這頓飯菜剛做好，你又來了。”
“咱上次說的囤糧的錢，您還沒回話呢，回購糧食錢流水一樣，我這邊已經快花光了，你們要再不表態，我可真頂不住了！”
李世民聞言一怔，這才想起秦壽和他說的事情。
他一臉發苦的說道：“壽兒啊，錢的事兒我給你想辦法，但我現在的心啊，難受啊！給岳父來點酒.....”
秦壽不由一愣，有些訝然。
這是怎么了？
岳父也算是富足大戶之家，宅子，錢糧不缺，還有下人伺候，岳母又是一個精致有情調的女人，家庭內外和諧，怎會會這么頹呢？
“岳父，天大的事情，先坐下吃完飯再說，我再去整倆菜，拿幾瓶酒。”
“呼~”李世民坐下，這一瞬間他的燥怒的心安定了很多。
這個院子似乎有種別樣的魔力，似乎只要坐在這里就能讓內心舒暢。
不像皇宮之內，各種家國大事都要自己憂心憂慮。
李世民苦笑一聲，這事兒還是不和秦壽說了，說出來只會讓他們擔心罷了。
實在不行，自己下罪己詔！
天災人禍，一切過錯都是皇帝的錯！
......
沒用多久，前秦壽就端著幾盤菜，拎著幾瓶酒放在桌子上。
“岳父，你一定嘗嘗我這幾瓶酒，味道絕對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
“上次你不是說那個味兒你喝不習慣，這次清香型的.....”
李世民接過來聞了一下，眼睛不由放光。
“趕緊倒上，今天咱爺倆喝他個痛快！”
“岳父，這次你喝醉可不能穿我的鞋走了......”
李世民不由嘴角一抽道：“我什么時候穿你的鞋走了？”
“......”
長孫沖拿起酒壺小心翼翼的給李世民滿了一杯，然后又給秦壽滿了一杯。
“你給自己也倒上啊！”秦壽有些詫異的看著長孫沖說道。
長孫沖一愣，直到感受到李世民的目光，這才給自己倒了一杯。
秦壽不由搖頭，這“連襟”看著人長的挺陽剛的，怎么說話辦事兒娘們唧唧的？這么矜持呢？
殊不知長孫沖此時卻是目瞪口呆，他雖然也是駙馬，但是他官位低，一年見陛下的次數都沒有幾次，每一次見陛下的時候，陛下都是一副威嚴的姿態。
何曾見過陛下這一面啊？
更別說和陛下這么說話了，這要換成自己，嚇死自己也沒這個膽兒。
“岳父，這酒啊，我按照您說的，把口感調的順口了一些，你嘗嘗....”
“嗯，這酒味道不錯......”
“再來一杯！”
李世民心中不快，酒入愁腸，很快就醉意熏熏。
秦壽也沒少喝，他又滿上一杯，然后走到李世民身邊坐下，拍著李世民的肩膀說道：“岳父，有啥事兒你和女婿說，甭管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兒，女婿都給你搞定咯！”
“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比我更囂張的。”
長孫沖見到這一幕，整個人不由一顫。
他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舌頭僵住，話都說不出來了。
尼瑪！
這家伙瘋了吧，你和高陽的事兒不說，還拍著陛下的肩膀這么說話？
然而，陛下好像沒有絲毫的不悅，只是將手中的空杯放下，長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啊，說出來你也幫不上什么忙，不說也罷！”
秦壽見岳父如此頹然，不由說道：“岳父，嘆什么氣啊！”
“人生如潮，有得意也總有失意，花開花落，漲退更迭，人生苦短，不怨天尤人，自強不息！”
秦壽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的隨意。
可李世民卻是渾身一震。
原本酒醉迷離的眼神，瞬間精光閃爍。
似詩不是詩，是曲不是曲，直白如彼此間隨意的講話。
可.......細品好友哲理。
他忍不住在嘴里反復呢喃起來：“人生如潮.......”
反復回味，只覺得意境悠遠，令人心生感慨。
李世民忍不住打量秦壽，這真的是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的？
這種看破世間的人生哲理，沒有幾十年的人生閱歷，沒有經歷過世間的大風大浪，怎么可能悟出來？
可......他年齡多大？
這讓李世民不由再次懷疑，眼前的這家伙到底是妖還是人？
可他心中的驚濤駭浪還沒有平靜下來。
卻不料秦壽見他一動不動，還以為岳父心里還想不開呢，于是又繼續安慰道。
“生活，總是經歷風雨后，才能看見暖陽；人生，總是經過磨練后，才能懂得什么是真。不知滄桑苦，誰知其中味；不品人間酒，誰知其中醉......”
“岳父，陽光總在風雨后，生活，所有的挫折，都是一種修行，有什么難事兒不能對女婿說的嗎？”
秦壽說的這些不是什么經典名句，只是曾經自己為了泡00后，以及給員工們畫餅、描述愿景，背誦的一些雞湯文案。
此情此景被他自然而然的拿了出來。
捫心自問，岳父多好一個人，對自己真的是仁至義盡，這時候自己能不管嗎？
原本想用一首詩來安慰岳父的，但是腦子卡殼，能想起來就這些雞湯文，灌上再說。
現代人雞湯文狂轟亂炸中漸漸免疫了，但是李世民哪里聽過這種句子？
幾句雞湯文灌下去，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只見李二的眼睛不斷放亮，整個人的頹勢消散如煙。
蝗災又怎么樣？
自己可是大唐的皇帝。
為了大唐江山，為了大唐的百姓，我也要堅強起來。
長孫沖已經懵了 整個人站在邊上像一根木頭杵在那里一動不動，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
他腦子里還在想秦壽剛才說的那幾句話 牛逼！
他越想越覺得秦壽高，真特么的高，好幾層樓那么高.....
李世民精神已然恢復過來，見長孫沖傻愣著，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想了想開口說道：“你知道咱家是怎么發家的嗎？”
沒等秦壽說話，李世民繼續說道：“咱家是地主，在長安以北有著不少的土地。就靠著這些土地養活著農民，農民又養活著我們。”
“可是，現在聽說蝗災要來了，蝗災所過之處顆粒無收，這讓那些種地的農民可怎么活啊，他們沒法活，就會背井離鄉出去逃荒要飯，就沒人給我們種地了，我們日子也會不好過啊！”
他為什么和秦壽說自己是地主，是因為他覺得皇帝何嘗不像一個地主，百姓如果都吃不上飯，誰又來養活他這個皇帝？
“朝廷不管嗎？”秦壽不禁問道。
李世民搖了搖頭，“朝廷說蝗蟲是神蟲，不讓滅殺，任由蝗蟲啃食。”
“啥玩意？驢日的朝廷把害蟲叫神蟲？”秦壽聞言怒不可遏的罵道。
這話罵出來，長孫沖的臉都綠了，因為這話不僅罵了百官，更是把陛下都給罵進去了。
可李二此時卻眼神明滅，腦子里一道閃電劃過，他想的根本就不在這兒，而是秦壽剛說的兩個字。
“害蟲！”
“沒錯，是害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