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明瑤聽岳嘯川說到炊煙,連忙轉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山頂附近果然升起一道煙柱,這下她大為振奮,徑自起身道:“看來咱們沒白跑一趟,大關山上果真有人。”
岳嘯川也站起身來,盯著那道煙柱道:“但眼下還不能確定究竟是敵是友,咱們得掩藏形跡,不可掉以輕心。”
鳳明瑤暗贊岳嘯川精細,兩人更不多言,便即結伴往山頂而去。
循著山路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岳嘯川和鳳明瑤終于逼近山頂,此時耳邊卻傳來呼喝斥罵之聲,夾雜著一連串金鐵交鳴,似乎有人正在廝殺。
岳嘯川和鳳明瑤心頭一凜,對視間自有默契,加快腳步奔向聲音來處。
須臾穿過林木阻擋,眼前赫見刀光劍影,果然有三人正在拼死搏殺。
這一下覷得分明,敢情三人都不陌生,其中一人獨臂運劍、劍法超群,正是天道明塔的喬訥,另一人身姿婀娜、大槍縱橫,卻是長白薛氏的四小姐薛華英。
兩人槍劍聯手,攻勢異常猛烈,頗有視死如歸之意。
對面之人則身形高大、披發左衽,手持一口形如殘月的彎刀,刀招狂野不羈、霸戾絕倫,赫然是那位“殘月刀尊”曹樾鐘。
岳嘯川見到喬訥和薛華英,著實如釋重負,可緊接著他又心頭一緊,只因場中戰局不利,兩人都被曹樾鐘的彎刀逼得險象環生、命在頃刻。
按說喬訥的能為遠在曹樾鐘之上,可惜他新近斷去一臂,看臉色也極其虛弱,所以即便劍招高妙,終究欲振乏力。
反觀曹樾鐘卻是精神健旺,神情一片狠厲,出招莫不辛辣狠毒,決意將對方碎尸萬段。
薛華英的氣色略強于喬訥,但也強得有限,銀牙緊咬間連續猛攻,額頭上已經汗水淋漓,顯然沒法久持。
更糟糕的是她逐漸成為曹樾鐘牽制喬訥的工具,屢屢迫得喬訥出劍回護,情勢也因此更顯危急。
岳嘯川和鳳明瑤見狀哪敢怠慢,同聲清叱中各出刀劍,左右夾攻殺向曹樾鐘。
曹樾鐘失驚之下疾眼一瞄,登時心頭巨震,彎刀奮力架開喬訥的長劍,隨即頭也不回的拔足逃去。
喬訥眼見曹樾鐘敗走,強撐著的一口氣就此泄盡,腳下跟著一虛,噗通一聲跌坐在地。
薛華英連忙丟下大槍,屈膝下去扶住喬訥的身子,無限惶急的道:“喬大哥還撐得住么?我馬上幫你運功療傷。”
喬訥搖了搖頭,急促喘息著道:“不必,你如今身子虛弱,不可再為我消耗功力。”
薛華英珠淚盈睫,正在手足無措之際,岳嘯川和鳳明瑤堪堪來至近前。
喬訥看清是岳嘯川,頓時精神一振,脫口叫道:“岳兄弟快將姓曹的惡魔殺了,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岳嘯川看出喬訥傷勢沉重,必須盡快息氣歸元,遲疑間只聽鳳明瑤道:“岳少俠照顧他們兩位,我去追那名披發狂人。”
岳嘯川暗贊鳳明瑤善解人意,眼看她點足疾掠而去,當即揚聲道:“鳳座千萬小心,別遭了奸人暗算。”
鳳明瑤道聲曉得,幾個起落便杳如黃鶴,岳嘯川見狀轉向喬訥道:“喬大哥快些打坐,我幫你療復內傷。”
喬訥仍不放心,立刻追問道:“那位女俠是何人,能否斗得過姓曹的惡魔?”
岳嘯川一正色道:“喬大哥盡管放心,那是江南劍盟的總護法鳳明瑤姑娘,想來曹樾鐘絕非她之敵手。”
喬訥聞言詫喜,連連點頭道:“原來是劍盟鳳座,先前一直緣慳一面,不想今日竟在此相見。”
薛華英似是一滯,推了推喬訥道:“喬大哥別急著說話,先療復內傷才是正經。”
喬訥翟然一醒,訕訕的道:“那便勞煩岳兄弟了,師妹跟你在一起嗎?”
岳嘯川扶著喬訥坐好,掌抵背心同時咳聲道:“怡妹安然無恙,請喬大哥澄思凝慮,一切等運功完畢再說。”
喬訥只能從命,岳嘯川也澄定心神,緩緩將精純真氣渡入,相助喬訥導正經脈、化消淤阻。
喬訥的內傷委實不輕,再加上精神異常虛弱,更加難以處置。
所幸岳嘯川修為卓拔,佛魔同體之功罕世難逢,也不過用了數刻工夫,便將喬訥的經脈導正。
喬訥氣血漸通,壓抑許久的疲憊感跟著蔓延全身,就此昏睡過去。
岳嘯川又功行一周天,這才收回內力,抹了一把汗水道:“好了,應該沒大礙了,喬大哥再好好休息幾日便能復原。”
薛華英總算舒了一口氣,深深襝衽為禮道:“多謝岳少俠相助,小女子衷心感激不盡。”
岳嘯川先是一怔,隨即了然的道:“四小姐言重了,在下與喬大哥同處學藝,理應出手相助。”
薛華英臉上一紅,垂下螓首訥訥的道:“是小女子失言了,請岳少俠勿怪。對了,大嫂先前執意回援,不知她可還安好?”
岳嘯川點頭道:“祝夫人無恙,四小姐盡可放心。”
薛華英十分欣喜,泛著淚光道:“天可憐見,大嫂沒事便好了,她是跟岳少俠一起來的嗎?”
岳嘯川嗯聲道:“祝夫人正在山下不遠,四小姐和喬大哥留在莊上,便是為了接應她吧?”
薛華英面現愧色,囁嚅著道:“姑姑擔心大伯的安危,便帶著大家先行撤離了,還好喬大哥愿意留下來陪我接應大嫂。唉…只可惜我們沒等來大嫂,反而是姓曹的惡魔循跡追上,差點將我們捉住。”
岳嘯川沉哼一聲道:“曹樾鐘此次參與叛亂,急欲將功折罪,當然不肯放過喬大哥,那你們之后是如何脫險的?”
薛華英苦笑道:“多虧有位鄒鐵匠和他女兒幫我們打掩護,我和喬大哥才逃過一劫。”
“沒想到當天竟然發了洪水,又是他們父女兩人帶著我們走小路逃上大關山,否則我和喬大哥免不了滅頂之災。”
岳嘯川聽到是鄒鐵匠父女相助,不禁心生感慨,當日善因種得善果,這便是因果循環。
但轉念間又生出不祥的預感,只見岳嘯川皺起眉頭道:“那鄒鐵匠父女呢?為何不見他們?”
薛華英神色一戚,喑啞的道:“可恨那姓曹的惡魔也逃到山上,鄒鐵匠未及防備,被他一刀斬去了頭顱。”
“我和喬大哥聯手才將姓曹的惡魔逼退,但要殺他卻是難上加難,以后這些日子只能著意提防,免得他再出手傷人。”
岳嘯川心下一沉,搖頭輕嘆道:“鄒鐵匠死得冤枉,曹樾鐘那廝的確可恨之極。”
薛華英眼含熱淚,語帶哽咽的道:“這些天雖然過得辛苦,但姓曹的惡魔敵不過我和喬大哥聯手,雙方倒也相安無事。而且那位敏兒小姑娘善于捕魚,再配上些野草樹葉,我們三人總還不至于餓死。”
岳嘯川想到三人這些時日里的困苦,不由得大為同情,當下溫言安慰道:“能保住性命便好,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我看曹樾鐘精神健旺,莫非他也有捕食之道?”
薛華英嬌軀一顫,咬牙切齒的道:“不…那惡魔哪有什么捕食之道,他之所以精神健旺,是因為…是因為他將鄒鐵匠吃了!”
岳嘯川霎那間竟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愣才悚然動容道:“什么?!你說曹樾鐘將鄒鐵匠…吃了?!”
薛華英雙目噴火,伸手一指遠處道:“是,姓曹的惡魔喪心病狂,竟然拿鄒鐵匠的尸身果腹!敏兒小姑娘見到之后驚駭無地,當場暈死過去,喬大哥也義憤填膺,這才不顧傷勢出手。”
岳嘯川循著薛華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攤篝火余燼上架著一段黑紅色的烤肉,形狀果然像是半條人腿——原來世間真有食人惡魔,此等兇徒罪不容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