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勝宇先前與鮮于曼激斗,都刻意游移在紫金骷髏索的攻勢之外,此刻覷得破綻驟然切入,正是動若雷霆、勢不可擋。
鮮于曼招已用老,長索回救已經不及,只能抽身疾退,打算避過這招再徐圖后計。
但項勝宇蓄勢已久,稱得上志在必得,豈容鮮于曼輕易脫身。刀鋒之上銳芒迸發,強橫之力卷起旋流風暴,三尺之外便逼得鮮于曼氣息猛滯,心口如遭萬箭攢刺,險些當場痛暈過去。
眼看鮮于曼窮途末路,勢必在狂刀“日月規”下飲恨,此時卻陡聽房騏驥揚聲怒喝,霍地沖上前去,手中精鋼拐杖斜刺里奮力一架,堪堪與“日月規”撞個正著。
這一下雙方以硬碰硬,霎時只聽鏗鏘銳鳴過耳,房騏驥雖然被震得虎口劇痛,但腳下巋然不動,生生吃住項勝宇這全力一擊。
反觀項勝宇卻借勢飄退,隨即冷笑道:“小丑力氣不差,但也僅此而已。”
房騏驥強壓氣血翻騰,故意大笑道:“欺負女流之輩算什么英雄好漢,有種便跟房某決一死戰,倒要看誰是‘僅此而已’。”
鮮于曼死里逃生,驚魂甫定之下疾聲道:“點子扎手,房先生切莫輕忽。”
房騏驥暗覺欣慰,意氣風發的道:“鮮于少主盡管放心,房某還沒跟你洞房花燭,不會這么容易吹燈拔蠟。”
鮮于曼臉上一熱,暗罵這廝竟然不顧場合隨口輕薄。但她也心知項勝宇實力超群,單憑房騏驥一人絕難應付,于是一正色道:“咱們并肩子上,想必項寨主自視甚高,不會怪咱們以多欺少。”
房騏驥愈發受用,精鋼拐杖當胸一橫道:“好!咱們夫妻同心,一起做了這潑賊!”
鮮于曼忍不住啐了一口,搶先猱身攻上。房騏驥不敢怠慢,緊接著夾攻而至。
房騏驥的招式大開大闔,每一杖都滿蘊神力,呼呼風響卷得周遭亂流涌動,著實劈面生疼。鮮于曼則立意從旁牽制,紫金骷髏索靈動如蛇,堪稱絲絲入扣。兩人的攻勢一剛一柔,竟頗有珠聯璧合之意。
項勝宇以一敵二,仍然不落下風,招式之中更見靈巧從容,進退趨避暗合神妙步法,有意將鮮于曼的攻勢引向房騏驥,正是借力打力之道。
鮮于曼擔心誤傷房騏驥,只能暫緩內力驅動,那骷髏頭也不再彌漫出黑煙,攻勢無形中大打折扣。
所幸兩人合作日久,相互之間自有默契,雖然偶有掣肘,但多數時候仍能互相補綴,穩穩敵住項勝宇。
三人這一番拼斗,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于技擊搏殺之外更見心智較量。
岳嘯川旁觀數刻,也自覺頗有體悟,尤其項勝宇刀法精絕,讓他印證之下屢有頓悟,當真堪稱受益匪淺。
不知不覺已經拼過百招之數,項勝宇依舊進退有據,并未呈現絲毫敗相。
房騏驥用的卻是重兵器,這一陣又使出渾身解數,再加上開始以硬碰硬、吃了暗虧,所以難免氣虛力乏,喘息也逐漸急促起來。
至于鮮于曼連斗兩陣,消耗也自不少,只是她性子沉靜,對戰之中頗有長性,銀牙緊咬間還勉強撐持得住。
岳嘯川看出鮮于曼和房騏驥已經近似強弩之末,對項勝宇的能為愈發推崇。只是他如今立場曖昧,倘若坐視鮮于曼和房騏驥落敗、甚至喪命在項勝宇刀下,那先前的一番做作不免畫蛇添足。
須知岳嘯川此次意在誅殺凈宇教主葉行歌,所謀非只白馬山莊,目光自然要放長遠些。正在他思忖對策之際,卻見莊內涌出大批黑衣守衛,各自手持二尺長的銅管,立刻形成合圍之勢。
而與此同時,山下也有一眾相同裝束的守衛包抄上來,銅管瞄準激斗中的三人,凜然瞪視間嚴陣以待。
兩撥守衛分別由費筠染和時媚煙率領,只是時媚煙的右臂竟已齊肘而斷,傷口血跡殷然,不問可知是項勝宇所為。可嘆一名花季少女就此殘廢終身,此刻她的臉色也一片蒼白,全不見昔日的光潤嬌艷。
岳嘯川記得這陣勢名叫毒魂水陣,但眼下由將近五十人共同排設,聲勢遠超昨日上山時費筠染手下那區區十幾人。
只不過場中正斗得難解難分,費筠染和時媚煙投鼠忌器,一時之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項勝宇身陷重圍,卻依舊波瀾不驚,臉上還露出一絲冷笑。狂刀“日月規”連環進招,逼得鮮于曼和房騏驥窮于應付,幾乎全無還手之力。
鮮于曼眼見援兵已至,早打算趁機抽身,百忙間和房騏驥對視一眼,驀地同聲厲叱,聯手一擊赫勢迸發。紫金骷髏索和精鋼拐杖互為表里、剛柔并濟,恰如紫龍掠空、驚雷降世,力撼項勝宇不世雄威。
項勝宇眉峰一軒,霎那間將真力催至頂峰,暴喝聲中狂刀霸絕一斬,勢若暴風溯漠、狂沙掩日,無盡蒼涼中更見戾烈,死滅之風勢不可擋。
極招相對,立見高下,三件兵器轟然交擊之刻,只聽鮮于曼和房騏驥同時悶哼出聲,隨即收剎不住的仰身暴退。而正在此時,倏聽費筠染尖聲厲叫道:“動手!”
一眾守衛早已蓄勢待發,聞言立刻抖擻精神,手中銅管瞄準項勝宇,便要一舉噴出毒魂水,將他化作一具骷髏。
岳嘯川本以為項勝宇技高一籌,必定會挺身追上鮮于曼和房騏驥,讓對手一番謀劃落空。孰料項勝宇卻傲立如桓,全無乘勝追擊之意,直視周遭守衛如無物,毒魂水陣如兒戲一般。
岳嘯川大出意料,雖然佩服項勝宇的英雄氣概,心中卻仍是擔憂不已,閃念間竟想拔刀在手,與他并肩御敵。
千鈞一發之刻,倏見一條白影自下山方向騰躍而起,姿勢優美如仙鶴展翅,又矯捷如銀魚穿空。伴著一聲清冽呵斥,她掌中灑出寒星點點,細密勁急的針雨驟然迸發,絢麗如繁花墜影,突襲周遭守衛。
一眾守衛只覺眼前一花,還未及做出反應,便已經紛紛中針。有的銅管墜地,抱著手腕痛呼不止,有的屈膝撲倒,當場摔了個嘴啃泥,更有的大叫一聲,仰天跌翻在地,顯然針中要害,就此一命歸陰。
漫天花雨,殊無遺漏,一座將近五十人組成的毒魂水陣,竟然瞬間土崩瓦解!
此時才見那白影翩然落地,正與項勝宇并肩而立,一身重孝難掩玲瓏身段,精致面龐別見嫻雅氣質,當真是一位絕麗佳人。
鮮于曼和房騏驥見到孝服女子,登時心頭巨震,岳嘯川同樣有所頓悟,暗忖這莫非便是項勝宇的妻子江柔婕?
果然只見房騏驥神色一狠,接著聲音帶喘的道:“你們這對賊夫妻,果然形影不離,哼!”
江柔婕面凝寒霜,冷冷的道:“把笙兒交出來,否則格殺勿論。”
她這話倒并非虛言恫嚇,畢竟項勝宇一人便穩勝鮮于曼和房騏驥聯手,此時鮮于曼的殺手锏毒魂水陣也已經告破,輸贏著實更無懸念。
鮮于曼神色數變,兀自掙扎著道:“賢伉儷執意帶走笙兒,妾身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但你們當真不考慮笙兒未來的安危么?”
江柔婕愈顯冷厲的道:“與你無關,速速將人交出。”
房騏驥自覺形勢不妙,無奈徑以一線傳音向鮮于曼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索性先把小丫頭送出去,等你師父前來主持大局,咱們再找回場子也不遲。”
鮮于曼聽罷卻是秀眉緊鎖,頓了頓方堅定的道:“妾身當日冒死進諫,才在教主盛怒之下保住笙兒的性命,今日絕不能讓她再入火坑。”
江柔婕眼神凌厲,終是沉聲道:“冥頑不靈,死有余辜,今日狂刀絕劍,送你們黃泉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