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現實
除了這白家村的基本信息之外，他們也找到了關于白洛的記錄。
今年的花神就是他們猜測中的兩年前被抓回村的逃亡者的女兒，那位本來要被處死但卻意外被族長發現很有天賦的白洛。
村口怪異的身份真正的水落石出，此時除了這漫天的荼蘼花、往普通人身上寄生的種子以及死因成謎的村中居民外，其余的謎團都得到了解釋。
真相從原本的一團混沌，逐漸變得清晰明朗了起來。
異變是發生在花朝節慶典中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將白洛作為祭品獻給花神的那一天。
看著手冊中的記載，李琟推斷出了事發的時間。
如此算來，這白家村沒有按時上交草藥也是正常現象。
每個月的3號向各個協會提交協議份額內的草藥，而在花朝節的那一個月則默認延后，等到協會發現逾期未上交的時候，這村子里的人早就死絕了。
村口處那熟悉的白袍，可能是某些協會派來催促草藥的修仙者，也有可能是負責進行‘交易’的人，當然這一切無從考證，李琟也不想回到村口去撿尸。
理清了思路之后，幾人將手中的冊子收了起來，并在走之前把這書房內的所有東西全部放到裝備內帶走了。
“回去把這些東西給師傅，讓他看著辦吧。”
天方邊收邊對著兩人說道。
“嗯。”
李琟點了點頭，對此并沒有表示異議。
這里面記錄著的不僅僅是村中的大小事件，并且還有著詳細的交易內容。
哪怕他并不知道協會與這白家村有著什么樣的合作關系，單純的從交易名單上的各種與‘協會’區分開來記錄的交易信息，就已經能明白了，這村中肯定有著某些見不得人的黑色交易。
將書房中所有的東西都收好，再三猶豫后，他們三人還是決定來到了地下最深處。
這里每一扇門前都有著與剛才那間屋子相似的鎖頭，但這一次臨江仙并沒有討要這法器，而是直接默認的讓李琟與天方暴力開門。
在門打開的瞬間，荼蘼花的香味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一同進入鼻腔。
從上往下看去，哪怕這間凹陷下去的屋內已經布滿了花朵，幾人還是一眼就發現了，掩埋在藤蔓下的尸體與墻壁上洗刷不掉的深紅色痕跡。
接連數個房間皆是如此，白色的花朵下，掩埋著的是尸山血海。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這里竟然沒有任何的陰煞污穢之氣，沒有怪異，只剩下了死寂。
咔嚓。
是李琟打開手機拍照的聲音。
不是合影留念，只是因為沒額外帶留影石，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記錄這白家村地下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協會中是否有人知曉真相，他也不清楚這種養蠱般的‘教育方式’中究竟有著多少不可說的利益牽扯，他更不知道這狂熱的信仰背后代表著什么。
他只知道，在這地下室中埋葬著的，是成百上千的生命。
修仙。
對于曾經的他來說，是一個十分向往的詞匯，也是滿足了他無數個中二白日夢的思緒起始點。
曾經在的時候，他也有過喜歡‘殺戮’主角的時期，墮入魔教中的主角殺出一條血路，在一個名為宗門的大箱子中進行廝殺最終成為強者。
對于那時候的他來說，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一種瀟灑的態度，人命不過就是個數字罷了，一刀下去，不倒999個人都會覺得難受。
但是現在，看著面前的景象，他心中的某些‘天真’的想法正在逐漸的支離破碎，一個名為現實的存在，正在狠狠地扇著他的臉。
心中有一團無名火正在熊熊燃燒。
他很清楚，這種情緒名為憤怒、名為無奈。
修仙界，適者生存。
這叢林法則般的句子，深深地存在于他的腦海里，看著旁邊同樣掩嘴雙目中滿是震驚的臨江仙與天方，他知道這兩個人心中的情愫肯定也是十分的復雜。
當不殺人死的就會是自己的時候，毫無疑問，在本能的驅使下，他必定會選擇動手，因為這都是生活所迫。
但是，在活下去之后，它并不像因為能‘活下去’就對這個現狀感到滿足，并且加入到這個離譜的規則中去。
面對這種無解的選擇題——殺還是不殺，他覺得最應該做的就是，朝著那該死的出題人動手。
李琟深吸了一口氣，他現在心情很是不爽。
不爽于這村中的一切，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驚愕的發現，他的腦子并沒有想象中的糾結。
更詭異的是，在他感覺到了憤怒的同時，也越發的意識到了他的冷靜。
潛意識里，仿佛早就接受了這種無厘頭、打破三觀的現實。
這才是令他最不爽的地方。
當他可以將生命視作砧板上的死豬肉的時候，那么別人也不會將他的命當成命。
‘但現在想這些又有什么用？這不就是偽善么。’
想到之前自己冷靜的處理掉的怪異們，李琟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此時有點明白為什么協會致力于維持修仙界與普通世界的和平、也有些理解為什么舊派希望修仙界保持原樣與普通世界劃清界限了。
對于現代人來說，在靈氣復蘇之時能夠進行修仙，除了更具有力量之外，最嚴峻的考驗可能就是三觀上的沖突吧。
在這種情況下，興許最想出頭的并不是能夠被稱為‘善良’、‘正義’的好人，而是本就在刀口舔血、漠視規則、視人命如草芥的法外狂徒吧。
深吸了一口氣，將最后的視頻錄完之后，李琟轉身朝著臺階的方向走去。
心情很是復雜，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糾結的點在哪里，他只覺得悲哀。
‘希望，我不要成為這種只能在規則中掙扎的人。’
這個想法忽然間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他意識到了，他憤怒情緒的源自于‘無奈’與‘害怕’。
害怕自己也會活在這種無法反抗的秩序中，無奈于他意識到了修仙界與這小小的地下房屋并沒有任何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