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子瑜兄,醒醒,你醒醒…子瑜兄,考試結束了,你快醒醒啊…”
趙戎被耳畔少女焦急的呼喚聲喚醒,悠悠睜眼。
他從桌上抬起頭,感到了一種睡太死后缺氧般的頭疼。
這頭疼陣陣襲來。
這種感覺,有些像是某個午后昏昏睡去,睡得天昏地暗后,被人急促吵醒了一般。
睜開眼一時分不清楚白天黑夜。
也不知是沒睡夠,還是睡的太沉了 趙戎揉了揉眼,此時思緒有些遲鈍。
眼睛傳回來的景象畫面,讓他剛開機的腦子一時間無法處理,有些迷糊。
趙戎上半身無力的攤在堅硬椅背上,花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些清醒的意識,腦子逐漸分析起眼前處境…
趙戎兩指揉著眉心,望著面前一臉擔憂的馬尾少女,“考完了?”
后者點頭,“考完了。”
“那沒…發生什么事吧?”他聲音有氣無力。
李雪幼睜大亮晶晶的眼眸,抱著書坐在他旁邊座位的椅子上,著急的看著他,“子瑜兄你沒事吧?你剛剛怎么考到一半,忽然睡過去了…”
“沒…我沒事。”
趙戎看了看左右,遠處長廊上是絡繹不絕離去的人流,經義考試似是已經結束,正在散場。
此時考場上的人已經走了大半,監考的先生更是不見了蹤影,剩余的學子們也在收拾東西陸續離開壬字號考場。
只不過此時清醒些的趙戎發現,和李雪幼類似,這些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學子們,視線都或多或少的飄向他這邊,關注他,但卻眼神…怪異。
趙戎摸了摸嘴角,又摸了摸桌面,好像并沒有流口水。
另外桌上空蕩蕩的,試卷像是已經被收走了。
他略松了口氣,不過又看了眼周圍人臉上的奇怪表情。
趙戎直接在心湖問:“我睡過去后發生什么事了?”
歸一本正經的講:“沒人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趙大公子呼起呼嚕來還挺響的。”
趙戎直接轉頭問李雪幼:“我睡覺發出什么聲音了嗎,打呼嚕了?”
李雪幼點點頭,又一愣,搖搖頭:“你睡著后沒打呼嚕。”
“那你…”趙戎話語一頓,因為撞到了少女有點怪異的眼神,就和他剛剛看見的離場的考生們看向他的眼神一樣。
“但是你…說夢話了。”她小聲說。
趙戎眼一睜,搶問:“說了什么夢話?”
他十分擔心不小心說出了什么秘密,腦海里一瞬間閃過無數種糟糕的可能。
卻哪曾想,李雪幼忽然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看向了別處,然后還低下了腦袋,小聲道:“你把《禮記》里的表記篇背了一遍。”
趙戎:……???
在他無語之際,李雪幼細聲復述:“當時你剛睡下,前面監考的老先生好像也在睡,沒有醒,不過你后面夢話背書,好像就吵‘醒’了他,老先生走下了講臺,我當時像叫醒你,可你睡得很沉怎么也叫不醒,老先生走過來后,好像是想把伱丟出去。”
“聽說上一次大考,他監考的考場就有頑劣的考生搗蛋被丟了出去,成績作廢…”
趙戎低頭看了看干凈無塵的衣衫,拍了拍額問:“那后來呢,他沒把我丟出考場?”
李雪幼搖搖頭,“后來在外面長廊巡游的孟學正也注意到考場的動靜,過來了,她抽出你胳膊下的卷子看了看,又遞給了老先生看,看完后,他們倆對視一眼,但都沒說話,直接收走了你的卷子,各自離開了,不過走卻是在你桌旁布置了一個隔音法陣,沒有叫醒你…”
說到這,馬尾少女小手輕拍了下胸口,替某人松了口氣,“然后就一直到了現在,考試結束散場,我就來叫你了。”
“孟先生也來了嗎…”趙戎想了想,低聲自語:“也沒叫醒我,那我這應該算是提前交卷吧?”
李雪幼點點頭,腦后的烏黑馬尾一跳一跳,“應該是,畢竟子瑜兄你是在考場睡覺,有些不合考規,沒當場吃兩位先生的板子已經是萬幸了,被提前收卷,我猜應該就是先生們給的一個懲罰了,幸好幸好…我當時心都揪起來了,擔心孟學正又要對你發難,月中大考前,她一直喜歡抓你的小辮子,現在看來,可能懷瑾的求情是有用的,孟先生好像不為難你了。”
額孟正君提前收他卷子…這是擔心他睡覺流口水把寫完的卷子弄臟了?
趙戎默念了下。
他看了李雪幼一眼,笑著點頭,沒有解釋。
“謝謝雪幼兄叫醒我。”
“沒事,咱們是同窗,況且…況且你剛剛也幫了我。”
后一句趙戎假裝沒聽見,準備起身,這時才發現手腳有些發麻無力,一時之間沒站穩,李雪幼連忙扶了下他。
趙戎道了聲謝,他忽然伸手摸了摸肚子,微微皺眉沉思。
之前在考試時,他脫離惡蛟激活心湖的狀態,卻是沒想到會突然困意襲來,讓他直接睡死了過去。
說真的,自從進入扶搖境后,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深層熟睡的感覺了。
只能說明改良后的陋室銘激發的這種惡蛟激活心湖狀態,不僅僅是單純消磨他心湖內的惡蛟,還會飛速透支他的體力,死睡過去就是身體的一種保護機制,對了,還有現在他感到的饑餓感。
趙戎發現,他比同境人強悍的異類武夫體魄確實可以供它消耗很久,但是也不能無限制的開著,需要適當停止休息,而睡覺與食物攝入就是最簡單粗暴也是最有效的補充之一。
而以前體魄精力低消耗的他是經常忽視這兩者的,經常通宵不眠,而現在,他終于是遇到一個消磨他體魄精力的大項了,對于后二者又重新需求了起來。
另外,讓此時內視檢查身體狀況的趙戎略微欣喜的是,在他這一覺過后,從惡蛟激活心湖的狀態切換道正常的心湖狀態,并未感到多少不適…也就是沒有什么戒斷反應,兩種狀態過渡的較為融洽。
之所以欣喜,因為這一點說明,這改良后的陋室銘激活心湖之法,并不是‘竭澤而漁’,沒有損害他的心湖與體魄,至少…他與歸檢查一圈后,明面上未發現,更具體細致的,還要再觀察。
但是眼下他摸索出的結果,無不代表他妙手偶的這套改良功法的可持續性。
趙戎頓感開懷。
就在這時,一道從肚子里傳出的咕嚕聲響起在趙戎與李雪幼之間。
趙戎老臉一紅。
李雪幼假裝沒聽見,低頭把懷里的書收進一只翠竹書箱。
趙戎倒是沒那么尷尬了,不過餓壞了的他也準備開溜,三下兩除二的收拾好了紙墨筆硯。
二人默契的一前一后離開了壬字號考場。
趙戎大步走在前面,纖瘦的李雪幼慢兩步,抱著小書箱跟在后面。
此時墨池學館十個考場一起齊散場,壬字號考場又幾乎在最后面,所以此時前方長廊上的人流頗多,到處是身穿青衿的學子們。
趙戎與李雪幼上了長廊后,腳步放緩,跟在人群后方,沒有加入進去人擠人。
趙戎站在等了會兒,他算是有些理解范玉樹說的話了,考完確實人多擁擠。
這時,他忽然覺得和雪幼兄半天不說話,氣氛挺尷尬的,于是準備轉頭主動開口,然而身后的李雪幼卻是比他更快一步。
馬尾少女抬首問:“子瑜兄卷子都寫完了嗎?”
趙戎點點頭,笑著說:“寫的差不多了。”
李雪幼笑了下,頰上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那就好,這次經義考核難度甚難,子瑜兄能這么快寫完,已經很厲害了…我卻是很笨,快交卷才手忙腳亂的填完。”
趙戎眨了下眼,聽出了她話語里的安慰意思,這是在寬慰他別因為睡過頭而自責,影響接下來的考試?
他回頭看了眼她的小酒窩,搖搖頭,“雪幼兄謙虛了。”
這時,李雪幼望著趙戎眼睛,忽然沒由來的說了句:“謝謝你,子瑜兄,謝謝你幫我。”
趙戎自然的回正頭,繼續看向前方,他隨口的語氣略帶著些困惑,“雪幼兄在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
李雪幼一怔,看著男子修長的背影。
男子還朝肩后擺了擺手,“前面有路了,雪幼兄快跟上。”
“哦…哦哦。”
李雪幼只好吞下那些欲問的話,手忙腳亂的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向前,可就在經過庚字號考場之時,卻突然遇到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