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漣軒院內。
坐落一座窗扉緊掩旳三層小樓。
若是忽略它此時頭頂天空肉眼可見逆時針攪動的靈氣漩渦,與從四面八方急速聚集而來的一道道驚詫目光。
那么三層小樓似是與往常無異。
普普通通,安安靜靜。
樓內一張長條形紅漆桌案上,正有些擁擠。
除了三十一張攤開的花間紙外。
還有三月的煙花、四月的春風、南國的紅豆、北國的楓葉。
又有楊柳春煙、草長鶯飛、歸人過客,青絲白首…
在不久前趙戎落筆之后。
趙靈妃就在她的桌案上,看見了這些‘百態’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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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佳人笑,有煙花響, 卻紅豆苦。
一會兒又像十二月的晚秋:
令人目不暇接。
桌案上一會兒像是人間的四月天:
夫君的相思千奇百怪,但是趙靈妃卻覺得它們格外的可愛。
和那首她當作心肝寶貝的《上邪》一樣可愛。
那楓葉紅,那西風冷,但桂花甜…
這些,皆是他寫給她的相思。
無我之境的落花品, 九首!
有莪之境的落花品,一十七首!
而現在,一共三十一首入品情詩。
其中, 有我之境的南山品, 四首!
趙靈妃嘴唇顫動的呢喃了一會兒,然后忽然害怕道:“你,你不準再寫了。”
她把趙戎又欲重新給狼毫蘸墨的手抱住,不準他再寫。
全部擺放在趙靈妃平日易瞌睡的漆紅桌案上,正在因為方圓數十里天地靈氣的匯聚,而被逐一‘點亮’。
“思…思無邪…思無邪。”
趙戎點頭,燦爛笑容:“行,敗家娘們。”
趙靈妃努力瞪大秋眸,眼角晶瑩:“你才敗家,你給我寫這么多肉麻情詩干嘛,肉麻死了, 我…我不喜歡,快收起來。”
趙戎抬頭。
趙靈妃眼睛通紅的‘兇’著夫君:“不準再寫,敗家夫君。”
這時趙戎眨巴下眼,把突然發‘小脾氣’的劍仙娘子摟進了懷里。
趙靈妃不敢看他眼睛,移開目光看向地板,吸著鼻子道:“行,知道你有能耐,好了妾身知道了,你不準再寫了!”
她一邊狠狠‘兇’他, 一邊連鼻子呼吸都小心翼翼, 似是害怕只是不小心多吸了一絲靈氣, 就與這三十一首入品情詩產生了互通感應…
不過讓趙靈妃意外欣喜的是,夫君送她穿的這件一直不知用途的青金色裙裳,竟然能在她心湖升起了拒絕靈氣入體的心意后,自發的徹底隔絕天地靈氣,四周濃郁無比的靈氣竟是一絲一毫都沒法從經脈進入體內,趙靈妃只要控制呼吸就行了…
趙靈妃都要被他‘氣’哭了,兩手往外推這討厭鬼胸膛,“莫挨我。”
趙戎抱著暖乎乎香噴噴的娘子就是不撒手,搖頭道:“以前送你的《上邪》,你藏著掖著不用干嘛?當個寶啊,現在也是,空手寶山傻乎乎不取,不是敗家是什么?”
趙戎沒接話,在她耳邊小聲笑語:“敗家娘們。”
“你!你還說!”
趙靈妃偏過頭,假裝眼睛進沙子的用一根手指隨意揉了揉眼角,然后回正頭,拿出了一家主母的氣勢,轉移話題:“還有,什么思無邪思有邪的,哼都是借口,夫君以前學壞了就是學壞了,別拿年少無知當借口,我和芊兒以前怎么沒學壞?”
小芊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就是就是。”只不過在趙戎的斜視下,‘絕對沒學壞’的小丫頭語氣有點心虛。
趙靈妃有點心虛,卻昂起下巴,嘴上倔強辯解,“夫君送我的,就是我的東西了,我就是懶得用,擺在那里怎么了,哼,你管得著我嗎?”
她探腿踢了踢正眼饞羨慕的小芊兒,命令:“去幫我把桌上的情詩都收起來,我們不陪他胡鬧了。”
趙靈妃:“……”
趙戎忍不住把懷里娘子翹起的傲嬌小下巴一捏,在她濕紅的唇上啄了口,淺嘗輒止,她香津絲絲甜甜的。
趙靈妃本以為這樣唬住了夫君。
誰成想一直安靜微笑的夫君卻是忽然肯定的點點頭:“我管得著你。”
而更讓她架子拿不住的還在后面。
趁她害羞失神,趙戎直接攔腰抱起趙靈妃,把她擺放在了排滿三十一首情詩的桌案中央。
某位原本氣勢十足的主母瞬間俏臉充血,架子有些拿不住了。
“你…”
她兩只小白手想推開他,但卻不知道為何,手上怎么也使不上力,可能是洞房那一夜被他壓出了后遺癥了,一被他氣息濃郁的身子壓住,她骨頭就先酥了三分。
讓趙靈妃接下來覺得奇怪的是,壓著她的男子忽然不回話了,臉上微笑也收斂,他低頭認真的看著她的臉。
“我送你的,確實是你的了,但是你也是我的。”趙戎說著,直接壓了上去,身子壓在了趙靈妃凹凸有致的溫熱嬌軀上,然后他輕輕拍了下她的翹臀,點頭笑語:“所以你說我管不管得著你?”
趙靈妃羞紅臉瞪他,“管不著!”
趙靈妃微愣的看著他輕柔的動作。
安靜理完她青絲后,趙戎用手掌小心的捧著她這張曾令他在無數個夜晚夢縈魂牽的鵝蛋臉。
“你,你看什么?”趙靈妃忍不住摸了摸滾燙的臉頰,沒發現臉上有什么東西,她避開他視線,嘴里繼續倔強道:“你是不是知道錯了?行,那不準再鬧了,今日事我…我原諒你一大半了,還有一小半看你表現,你,你先下來,我要把詩先收起來,真是敗家夫君…”
趙戎伸手,理了理趙靈妃額頭與鬢角有些雜亂的青絲,有些仔細。
漆紅桌案上二人間的氣氛,因為趙戎的沉默,而寂靜下來。
趙靈妃等了會兒,被他溫柔捧著的臉蛋上的紅暈,絲毫未褪,反而更紅了。
她的臉蛋弧線精致,皮膚白皙光滑,捧在手心里手掌只覺得暖洋洋的。
還有因為她不敢過多呼吸周圍濃郁靈氣,而吐來的細微鼻息,落在趙戎臉上,讓他覺得絲絲暖暖的。
趙靈妃咬唇,縮了縮脖子,“是不是我…”
趙戎忽然從趙靈妃身下翻了下來,不再壓著她,而是和趙靈妃一樣,仰躺在了擺滿三十一首入品情詩的桌案上。
她小聲問:“你怎么不說話了?”
趙戎仔細看著她。
“敗家娘們。”
“趙靈妃。”他忽然喊道。
“嗯?”趙靈妃好奇轉頭。
唔這家伙怎么這么討厭,干嘛給她寫這么多南山品…趙靈妃一顆芳心是又愁又甜。
“喂,敗家娘們。”趙戎又輕輕喊了聲。
她身子往右翻了下,背對著他,不是太想理他。
桌上的秋眸女子心里繼續悄悄思量著身下這些情詩該怎么‘藏’起來,她才不要拿出去給外人炫耀,最好別人都不知道最才好,不知道她趙靈妃看中的男子的好。她能藏著,甜滋滋的看很久很久哩,在與他分別的時光。至于用掉,她更是想都沒去想,現在唯一令她有點小煩惱的是,南山品情詩太多了,她也難藏住動靜。
男子忽然說:“上,邪。”
趙靈妃一怔。
“滾蛋。”趙靈妃頭也不回。
身后男子似乎是笑了笑,然后,他也往右翻過九十度的身子,一起側躺著,摟著她纖細有韌的腰,貼著她弧度起伏的背。
這是趙戎送給她的最初的一封情書,也是陪伴了她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的一首詩,對它的情感簡直此生難割難舍。
身后的趙戎停頓了一會兒,又是在她耳畔,輕輕的重復一聲:“上邪…”
趙戎從身后摟著她,同時從桌案上拿起一張淡粉色的花間紙,越過她的頭,放在了她的眼前視野里。
紙上面有一行行趙靈妃無比熟悉的墨字。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閉目的趙靈妃嬌軀愈顫愈烈,當趙戎嘴里的最后一個字落入她耳朵。
這一回,似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被他按壓住沒法轉身躲避的趙靈妃渾身顫抖了起來,她死死的用力閉著眼,不去看眼前這十一行幾乎要破紙而出沖入她心湖的墨字。
然而趙戎卻咬著趙靈妃的耳朵,把詩念進了她的心里:
寫有《上邪》的花間紙似被天上仙人一手托起,懸浮空中,一粒粒筆跡飄逸且靈氣斐然的墨字從紙上落下,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聲‘丁叮啷當’,依次落在桌上某閉目女子的身上。
而她身上那件青金色裙裳卻是忽然微微一亮。
她破防了。
滿屋起風。
最后終于,某個游蕩到頸脖部衣領的通靈墨字發現了一處額外開放的‘大門’…
一眾通靈墨字‘心滿意足’的涌入了趙靈妃身上‘唯一開放’的眉心輪。
原本應該是從修士全身各處經脈隨意入體的通靈墨字,此時就像是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稚童般,在趙靈妃的青金色裙裳上瞎轉悠了數圈。
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似是冥冥之中某種感應建立。
桌案上剩余三十首入品詩詞,不管是南山品,還是落花品;不管是已汲取天地靈氣徹底‘點亮’的,還是正在被點亮的…
然而屋內異變遠遠還未結束!
徹底放開心防后的趙靈妃無風飄起,裙擺獵獵。
可是就在這時,趙靈妃身上的霜天曉角開始光芒大耀,宛若一輪青金色的巨日,在屋內旭旭升起。
剛剛《上邪》入體時發生過的一幕再次重現了,只不過這一次規模更大,哪怕是得天地鐘靈的四首南山品詩詞也無法穿過這件青金色的裙裳直接進入她的經脈丹田。
眾詩一齊浮起,無數行灼灼生輝的墨字開始爭先恐后的沖向空中安靜閉目的絕色女子。
要將澎湃靈氣灌入她的經脈丹田。
于是乎,以四首南山品詩詞為首的三十首入品詩詞,掉頭一轉,攜海量靈氣與千奇百怪的異像,一齊撞入趙靈妃的眉心輪中。
那里面,有一座破敗半毀的寂寞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