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地鐘靈,離女毓秀,趙某算是大開眼界了。不過現在咱們還是先去趟玄字號包廂吧,在下的好友應該都等急了。”
過道上的氣氛沉寂了下來,眾人思緒各異,不過趙戎卻是打破了沉默,他微笑開口。
月娘頷首,微微曲腿施了一禮。
“多謝公子夸獎。嗯,咱們這就去樓上。對了,趙公子,等會有空的話,可以與其他公子一起下樓玩玩,羅袖小仙子應當快要上臺了,想必到時候肯定十分熱鬧,公子你們在包廂里估計都能聽到。”
她說了些建議,頓了頓,笑著搖了搖頭。
“今夜可是來了很多客人的。”
趙戎沒有接華服婦人前面的話。
他左右瞧了瞧,做恍惚狀道:“哦,是嗎。嗯,倒也看得出來,人應該會挺多的。”
月娘嫣然一笑。
旁邊沉默思索了一會兒的趙芊兒,突然開口。
“這個名爐,倒是有趣。純白寒宮…外面的特征是全身無毛?確實奇怪了點。不過你說第一次采補的品爐者,可以積存‘純白寒宮’的藥力,待瀕死只余一口氣之時,瞬間引發‘純白寒宮’藥力,恢復如初?”
月娘笑著點頭。
趙芊兒語氣認真道:
“是什么傷勢都能瞬間痊愈嗎?若是全身經脈受損,心湖破碎,修為被廢呢?是否只要尚余一口氣,都能恢復如初?還有,劍修的本命飛劍,金丹元嬰修士的金丹、元嬰,對它們是不是都有用?”
月娘原本剛開始聽時,面色還有些猶豫,此時聽到后面越來越離譜,直接搖頭了。
“仙子勿要開玩笑。若是受損的經脈與心湖、甚至劍修的本命飛劍都能夠痊愈的話,那豈不是與太古傳說中的逆道神藥類似了,能逆天改命。更別提大修士們的金丹元嬰了。”
“仙子一看就不是簡單之輩,對修行之事肯定也有了解,應該比奴家還多。”
“咱們修士的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人體內與修行有關的一切事物,經脈、心湖、本命飛劍、金丹、元嬰…乃至上面更高的存在們的修行之本”
月娘話語頓了頓,繼續口齒清晰道:
“這些都是人身小天地內最金貴的事物。尋常的傷勢還好,但是只要是損害到了它們的大道根基,那么基本都是不可挽回了。”
“運氣好一點的還能夠點滴自愈,用珍貴的壽元光陰去磨,但也是杯水車薪。運氣不好的,那就是傷勢愈演愈烈,回天乏力。”
“所以對于它們哪個修士不是無比珍視?能夠治愈它們之物,哪怕只是恢復一些,都稱得上是罕見奇藥了,能在山上黑市被搶的頭破血流,至于讓它們徹底痊愈之物…”
她搖了搖頭,“也就在傳說秘聞里聽一聽,過過癮而已。咱們這些小地方的修士哪里能夠遇的到。估計對于獨幽城內的大仙家們而言,都是稀世珍寶。”
一直安靜傾聽的趙戎,抿了抿唇。
他的心湖之上,又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某個貼滿喜字的歡慶婚房內,青君的背影朝他,毫不猶豫的推門離去…她素手中一直緊握的沾滿汗水的玉牌也無聲的墜落…
這個傻娘子,當初就是這樣劍心碎了的。
導致現如今蓮池心湖慘不忍睹,毀去一半,甲等飛劍也廢去了一柄…
正在這個時候,福至心靈似的,趙戎忽轉頭,發現趙芊兒一邊傾聽那個所謂的‘純白寒宮’,一邊側目看他。
二人對視,都沒有說話。
月娘瞧見了趙芊兒小臉上的些許失望之色,連忙解釋道:
“純白寒宮雖然沒有這么厲害,但是卻也奇妙不凡了。除了人身小天地內,與修為有關的事物受損,藥力的恢復只能微乎其微外,其他任何傷勢,即使是心室方寸碎成肉糜,只要還強撐住一口氣,沒有立馬死去,那么都可以瞬間恢復如初。”
趙芊兒歪頭想了想,臉上依舊難掩失望色,微微嘆氣道:
“也還行。之前你沒說清楚,我對這所謂名爐的期望有些太高了。不過,照你這么說來,這個‘純白寒宮’卻也還馬馬虎虎。”
她本身就是純粹劍修,注重實戰與切實可行的用途。
此時,趙芊兒凝眉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開口:
“這就大致相當于…是一種治愈肉體的極品靈藥,藥效十分好,能夠讓肉體瞬間痊愈…而且還可以提前讓藥力存于體內,唔,似乎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下,可以發揮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但是大多數情況下。”
小丫頭頓了頓,又繼續自言自語。
“尚存一口氣?有同伴在身側的話倒是不怕,但若是一個人獨處,發生意外危險,只余一口氣之時,八成是虛弱的無法自己服藥的,若有這個純白寒宮的藥力潛伏體內,就可以瞬間激發,讓肉體恢復如初…”
趙芊兒與月娘似乎找到了都感興趣的共同話題。
二女就這個能力奇特的名爐,聊了起來。
趙戎反而成了局外人,默默的在一旁聽著。
月娘不時的看他一眼。
此刻,趙芊兒搖了搖頭。
“似乎有用,又似乎沒太大用處。因為若遇到的這個意外危險,是被大敵重傷呢?那么幾乎不會給人余下一口氣緩緩死去的機會。重傷敵人后,直接攪碎心湖,踏破丹田就完事了,哪里會真有廢話多的反派?”
“只是如果遇到的這個意外危險,不會進行直截了當的二次傷害,那么倒是留有余地,可以自救一次。所以就相當于加了一道保險,也挺不錯的,你說…對不對,戎兒哥?”
趙戎忍不住看了眼態度有些奇怪的小丫頭。
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心中一嘆,卻也微微一暖。
趙芊兒忽道:“其實這種奇效,還有一種用法,那就是主動讓自己奄奄一息,只殘余一口氣。”
趙戎思緒頓時一闊。
眉頭挑起。
想起了大魏的那位故人,紋在腹部的神秘鬼臉花。
讓瀕死武夫燃燒三息氣血,臨死前武道境界拔高一品。
若是配合著這只名爐的藥效使用…
趙戎輕笑搖頭,不得不有些佩服趙芊兒的洞察力與想象。
以前倒是忽略了,這小丫頭其實早已經長大了,說不定很多事懂得比他還多的多。
說起來,她與青君在山上修真界經歷的時間,是比他還久很多的。
可能芊兒現在在他面前,表現的還是和當初的小跟屁蟲一樣,一口一個戎兒哥叫著,牽手后,也是粘人可愛。
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其實已經是一位大道光明的浩然境女子劍修了。
給予別人的是另一種趙戎陌生的感官…
趙芊兒點頭道:“一些山上的詭道秘術,可能就是需要修士處于奄奄一息的狀態,唔,這么看來,倒是絕配。”
月娘也笑著接話。
“那可不是。用處多著呢,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不會遇到一些奇怪危險的處境,咱們多一道保險便是多一分生機,哪怕是與敵人斗法之中,比對方先恢復一口氣,說不定都是瞬間扭轉戰局的點。”
這個華服婦人不愧是青樓老鴇子,三句話不離老本行。
她頓了頓,突然眼睛一亮。
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純白月宮的使用場景。
“趙公子,小仙子,你們想想。萬一在男女雙修合歡之時,因為縱欲無度,男子突然中風了,只余留一口氣,那么豈不是可以瞬間恢復回來,然后…繼續再來?”
趙戎:“……”
趙芊兒:“……”
繼續再來?好家伙,你擱這擱這呢?
小丫頭瞪了帶跑話題的月娘一眼,“呸,沒有臉皮,想些不害臊的事。戎兒哥才不會這樣呢。”
趙戎悄悄點頭。
趙芊兒卻是馬上輕哼了一聲,呢喃自語:“我和小姐哪里還能放心讓他繼續再來呀…”
趙戎身子一僵,滿臉黑線。
合著你倆就考慮把戎兒哥我吸成人干了?
將純白寒宮開發出了船新用法的華服婦人,聞言卻也是不羞惱,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了眼面前的這男女二人。
她繼續笑吟吟。
“在咱們大離歷史上,返祖之后擁有純白寒宮名爐體質的女子,鳳毛麟角。每一個,都是大離的山上仙家們求之不得的雙修伴侶。”
“純白寒宮這樣的神品名爐,只有第一次效用最大,但是初次之后,依舊是個極品之上的爐鼎,再加上純白寒宮的女子特有的體質…陰陽交泰之時,嗯~此中奇妙,可謂是滋味無窮…”
月娘掩嘴一笑,朝沉默不語的趙戎拋了個媚眼,話語暗示著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過,此時的趙戎面色平靜,心里微微皺眉,沒有理會月娘。
他總覺得這個‘純白月宮’沒有她說的這么簡單。
趙戎以前閑聊時,聽某個劍靈隨口說過。
陰陽之道,可不是崎嶇小道,而也是一條康莊大道,能誕生出第七境修士。
而在陰陽大道之中,古老神秘且遺失了不少的太古十大名爐,當真只是局限于月娘嘴里的這點兒用處?
似乎太弱了些,配不上神品爐鼎的名號。
并且,趙戎依稀記得,當初他與小小一起在圓圓觀過夜,歸調侃他的時候提過那么一嘴。
大致意思是,若是趙戎能撞到名爐,那便是賺大發了。
連霆霓紫金爐在歸嘴里,都只是輕嘆一句‘好東西’而且。
所以劍靈嘴里能‘賺大發’的東西,至少與離姬劍丸是一個層級的,甚至猶有過之。
畢竟離姬劍丸也是有使用局限的,而十大名爐,似乎沒什么局限性,男子應當都行。
不過,眼下那個素未謀面的清倌人羅袖,返祖后擁有純白寒宮,應當不是造假。
眼前這個華服婦人也應該不會騙他。
因為以往的離地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離女擁有過純白寒宮,這些只要趙戎有心去打探打探,肯定是瞞不住的。
所以月娘應當沒必要撒這種圓不回來的謊。
那就八成確實是如此了,現在的‘純白寒宮’確實是這般能力。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與歸嘴里的‘天雷’一樣,有古今差異。
這一屆的名爐不行?
趙戎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然而雖然心中疑惑,不過這時候,他也不適合去叫醒歸。
只好留存于心中,回頭再問了。
不多時,趙戎一行人,一路聊著天,來到了三樓的玄字號門前。
月娘施禮告辭,轉身離開了。
趙戎轉頭瞧了會兒她的婀娜背影,表情平靜。
趙芊兒跟在他身后,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趙戎回過頭,注視了會兒她。
突然俯首,在揪著衣角的小丫頭耳畔,輕聲開口:“是不是還在想剛剛給人讓道的事?”
小丫頭抬首,可人的小臉蛋上,掛著甜甜的淺笑,眼眸倒映著他消瘦的臉龐。
她用力搖了搖小腦袋。
趙戎卻是依舊沒有放棄,在她精致粉色的耳朵旁,輕笑一聲。
“笨丫頭,不要一個人瞎琢磨…給別人讓個路而已,沒什么,別人不講禮貌,但是咱們得講禮貌不是?但是呢,這不代表咱們是個縮頭烏龜。呵,若是別人是看咱們不順眼,無緣無故的跳上來打咱們的臉,主動結仇,那咱們…”
“就讓他們死。”
他笑語。
趙芊兒瞳孔微縮。
一雙桃花眼輕輕瞇起。
二人貼著耳語,隨后保持交頸姿勢,之間安靜了片刻。
趙芊兒后傾抬首,抱著趙戎的右胳膊,與此同時烏溜溜的眼眸上翻,瞅著近在咫尺的趙戎臉龐上儒雅的笑意。
耳畔依舊回蕩著他風輕云淡的磁性嗓音。
小丫頭歪頭凝視著。
突然絢爛一笑。
“好呀。”
她抬起小手,溫柔的摸著身前男子的臉龐,“都行,我都聽你的。不…不用與我解釋的。”
趙戎一笑,沒有當真。
他微笑看著眼前俊秀可人的小芊兒。
十幾年前,那個坐在柴房準備啃木頭,被同伴欺負的沒飯吃的可憐小小丫鬟是她。
現如今在太清逍遙府跟隨青君修行,踩著無數天才的頭顱攀登劍道的新晉女子天驕也是她。
小芊兒與青君一樣,雖然在趙戎的面前,永遠是最爛漫的模樣。
永遠喊他戎兒哥。
但是她們,卻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對待全世界都是溫柔善良,小孩子似的沒有防備。
因為青君與小芊兒,已經不再是當初衣食無憂生活在靖南公爵府的小姐丫鬟了,她們是大楚趙氏的頂梁柱,全族的希望與未來都寄托在她們的身上。
甚至包括未蘇前世記憶時的他。
青君與小芊兒立足于這個等級森嚴又殘酷的山上,在趙戎缺席的那些日子里,她們一步步登山,一定是踩著很多他所不知道的敵人的尸體上來的。
一路走到太清府,甚至目前身處太清府內。
斗爭不用想都是十分殘酷的。
而不光光是單純的靠天賦。
再加上她們又是鋒芒畢露的純粹劍修。
對于劍修而言,手里的劍就是最好使的道理…
趙戎猜的不差,趙芊兒從剛剛他主動給人讓道起,其實就在暗暗擔心著,戎兒哥是不是還是以前那個只愛講理的書呆子,對外人的冒犯…有些退讓。
趙芊兒不是不喜歡這樣的戎兒哥,再怎樣,他還是他呀,永遠是他,那個給她做秋千的戎兒哥。
所以,趙芊兒一直是在認真觀察著趙戎,害怕與他產生三觀上的沖突。
她不敢教戎兒哥做事,只能遷就著他…
趙戎也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微微一嘆。
記得身前這個小丫頭說過,他和青君是她心中的太陽與月亮。
那么太陽與月亮的光芒便決定了她影子的大小方向。
趙芊兒對于除了趙戎、趙靈妃等親人熟人以外的任何人,笑容之下,其實是漠視警惕的態度。
所以趙戎才有了剛剛的那番話。
告訴她,他不是什么書呆子,這一路走來,捧書的手上,也染過了血。
趙戎看得出來,趙芊兒笑的很開心。
他也忍不住一笑,捉起她的小手,直接轉身,敲了敲門。
“咚咚咚——”
“請進。”
一道雄渾的嗓音穿出。
趙戎推門而入,三人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