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芝本想直接進門,結果那道身影還是攔在了她的身前。
葉蘭芝悄悄呼吸一口氣,隨后抬首,目視笑容滿面的范玉樹,她臉上同樣帶著笑顏,“玉樹哥,晨安。”
范玉樹聞言,一張俊臉漲的有些紅,“蘭芝,晨安。”
直到這時,他才來得及看看周圍。
之前一些尚未離去的葉芝蘭的師姐們正在好奇的打量著他。
范玉樹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驚訝道:“若溪表姐,你也在?”
葉若溪微笑,“玉樹,好久不見。”
范玉樹開心的點頭,迎著眾人的目光,他笑著自我介紹道:“師姐們好,我是蘭芝的未婚…”
“玉樹哥!”葉蘭芝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不過似乎是發現了她的口氣有些重,于是后面聲音小了下來,“…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葉若溪見狀,瞧了瞧范玉樹與表妹二人的表情,心里微嘆,輕咳一聲,沖周圍同伴們言語幾句,便轉身帶著她們一起進門了,不留下了打攪這兩個年輕人的私事。
對于范玉樹,她頗為熟悉,畢竟兩家人關系很好,逢年過節,一些族內盛會都會有對方族人的身影。
葉家與范家都是扎根在獨幽城內的大家族之一,兩家的老祖宗也是獨幽城內負有盛名的大修士,且兩家關系極好,既是世交又是盟友。
而范玉樹乃是范家的嫡系子弟,葉若溪與葉蘭芝亦是葉家嫡傳,從小就相互認識。
另外,范玉樹與葉蘭芝之間有婚約,在二人還未出生之時,就被兩家長輩指腹為婚,這點光是從二人的名字即可看出。
蘭芝,玉樹。
從中也可一窺雙方長輩對這二人的期望。
只不過,二人之中,葉蘭芝的修行天賦確實沒有辜負她的名字與期盼,甚至讓葉家老祖都嘆息為何不是個男兒身,否則定是葉家麟兒,但是另一人,卻是有些拉跨,不對,是非常拉跨…
范玉樹如今十七歲,才堪堪進入扶搖境,還是資源堆積的結果,并且進入林麓書院都是走了特長生的路子,進去鍍金,否則遠遠跟不上靠實力正大光明進入太清四府的葉蘭芝的腳步。
不過,雖是如此,但是他們兩家也沒有人提過什么解除婚約的事情,只是,二人成婚的時間卻被兩家人有默契的一拖再拖…
葉若溪又回頭瞧了眼門口的那二人,在她的印象中,范玉樹與表妹小時候的感情是很好的,甚至有段時間,已經是那種戀人的關系了,只不過后來…
葉若溪微微搖頭,直接離去了。
“玉樹哥,若是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今日事情有些多。”
葉蘭芝輕聲道。
范玉樹連忙收回目光,取出一封淡粉色的信箋,紙張散發著奇香,材質非凡,一看就不是俗物。
他有些局促的遞給了葉蘭芝,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表情。
葉蘭芝瞧見范玉樹雙手遞來的信,眼皮一跳,又是那些讓人生澀難懂的文字,越看越讓人自我懷疑,你管這叫情書?
也不知他是從哪里找來的…
葉蘭芝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略微抬眼瞟見范玉樹那副期盼的摸樣,猶豫片刻,伸出一只手接過,塞入袖中,準備立馬轉身走人。
正在這時。
她的余光卻瞥見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男子正在他們二人十步外的位置靜立等候著。
那個年輕男子好像一直在盯著他們看。
葉蘭芝心中一動,停住身形,轉首望去。
只見是一個與范玉樹一樣身著青衿的書院學子,不過,瞧其裝扮與姿態并不出眾,沒有什么亮眼之處,此時他正抄著手看向這邊。
葉蘭芝隨意打量了兩眼,便收回目光,眼里帶探尋之色,看向范玉樹。
后者見狀,反應了過來,熱情介紹道:“蘭芝,他叫趙子瑜,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很聊的來,他與我一樣是晏先生門下的特長生,這次一起隨先生來你們府講學,我們又正好住在同一個院子里。”
葉蘭芝眉頭不易察覺的微皺。
說完,范玉樹又轉頭沖趙戎笑道:“子瑜,她就是葉蘭芝,與你說過的,我的未婚妻。”
趙戎聞言眉毛一抬,左右看了看這二人的表情,一個興奮熱情,一個表情平靜,看他的目光中帶著審視之色。
趙戎目光直視葉蘭芝,微笑點頭,“葉姑娘,晨安。”
葉蘭芝輕輕點頭,沒有言語。
趙戎見狀,輕咳一聲,給了范玉樹一個眼神,便獨自走到一旁去了,不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范玉樹有些尷尬,舔了下嘴唇,張了張嘴,只是還沒出聲,葉蘭芝便搶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又透露了你范氏子弟的身份?”
范玉樹一愣,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與子瑜是君子之交,同窗之誼,互相都不去多問對方家世的。”
葉蘭芝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可別忘了以前的教訓,又被狐朋狗友給騙了,你現在已經年齡不小,做事、交友都要多個心眼,別再給家族亂添麻煩。”
范玉樹忍不住辯解道:“子瑜兄不是你想像的那種狐朋狗友,我認識他時間不短了,他在學業上很認真的,而且他十分不簡單,是那個趙…”
他的話語聲越來越弱,因為葉芝蘭正皺眉盯著他。
從小到大,范玉樹最怕她皺眉了。
范玉樹趕緊點頭,笑容牽強,語氣弱弱道:“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蘭芝,我一直都在聽你的話的,不再和以前一樣天真了,真的,你相信我…”
不知為何,葉蘭芝瞧見他這副無條件遷就的摸樣,就心里來氣,沒由來的感到厭煩。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瞇眼道:“我本不想說這么多的,但…”
葉蘭芝猶豫了一息,眼神閃爍,偏開了目光,“但是咱們畢竟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就多幾句嘴,你也別嫌我嘮叨,你是走關系進的書院,那就更要好好讀書,向那些好的師兄師姐們學習…”
聽到“好朋友”三個字后,范玉樹如遭到雷擊,完全沒有聽進去后面那些話。
他臉色灰敗,嘴唇囁嚅。
“…那些和你一樣的走關系的特長生們,別和他們在一起鬼混…”
葉蘭芝漸漸停聲不再說了,她抿起唇,盯著他的眼睛。
范玉樹緩緩低下頭,不敢去看她的眼眸。
葉蘭芝睫毛一顫,想再說點什么,但還是忍住了,只是道:“你在晏先生門下,要好好讀書。”
言罷,越過他的肩膀,離去了。
趙戎其實并沒走多遠,也為留神關注著這邊,此時走來,拍了拍范玉樹的肩膀,但是不好開口,沒有說什么。
范玉樹低頭沉默了會,揉了把臉,笑容勉強,“對不起,子瑜,蘭芝剛剛失禮了,她,她性子就是這樣,對于不熟的人,但是如果熟了,你會發現她很好的…”
趙戎錘了錘他的肩膀,打斷道:“這些只是小事,你沒事就行。”
范玉樹微微仰頭,朝天用力排出胸中一口濁氣,“晚上陪我喝酒。”
趙戎一笑,“行,走上。”
二人言罷,又想起白天還要很多事情要忙,便不再多聊。
趙戎走到門口那幾位女官跟前,取出一封信箋遞出。
“清漣軒,趙靈妃。”
他熟練的丟下一句話后,便也沒有多待,扭頭與范玉樹一起離開了。
而在趙戎身后,他所不知道的是。
那幾位負責精舍事務的女官,都在悄悄凝視他遠去的背影。
細細打量著。
高髻女官低頭瞧了眼手中剛剛接過的信箋,并沒有像其他信一樣,第一時間放入錦盒之中。
她轉頭望向南辭精舍門內,心里默數起來。
果然。
三聲不到。
一道倩影不出意料的“巧合”的走了出來。
趙靈妃款款步出,螓首一昂,天鵝般的頸脖向上微伸,向著某人離去的方向眺望一眼,隨即淺淺一笑。
她加快腳步向著幾位女官走去,結果撞上了女官們古怪的目光,俏臉微紅,腳步又不由的放緩了下來。
趙靈妃來到桌前,不去看女官們的表情,秋水長眸直直盯著高髻女官手里那人的信箋,粉唇微動,吶吶道:“我…我的信。”
她貝齒咬著粉唇,清炯炯的眸子中溢出了羞意。
趙靈妃不敢抬首,因為知道會撞上女官們的眼神,知道此刻她們都在打量著她。
幾位女官這幾天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一幕了,但是仍舊很驚奇,此時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著身前那副小女孩家家摸樣的趙靈妃,似乎少看了一眼都是吃大虧。
簡直是大飽眼福。
她們在南辭精舍門外值班多年,什么事情沒見過?
又都是過來人,知道青澀女子的那些閨中情事與婉轉心思。
此時這一幕意味著什么,她們非常清楚,說不定比女子本人還清楚。
不就是個陷入情愛之中的傻姑娘嗎?
甚至瞧著好像比以往見過的那些傻姑娘還要傻些…看這臉紅的…你要是不這樣,而是直接面無表情的取信,別人說不定還不會多想,結果你這般羞樣,就差沒把“思春”二字寫在臉上了…
幾位女官不由的更加驚奇與擔憂了,腦海里又一次復現剛剛那個怎么看都是平平無奇的書院學子的模樣。
往常那些熱戀的女府生她們見過很多,但是這回見到的可是一位太清府的天之嬌女墜入情網啊,她的名氣大的連她們這些邊緣的值班女官都如雷貫耳小心對待…
此時此刻,哪怕時間其實只是過去了一小會兒,不到三息。
但是趙靈妃還是感覺受不了了。
她的余光察覺到女官們還在盯著她楞神發呆,恨不得現在就找條地縫鉆進去,可是又舍不得他的信,唔,至少也要拿著到了信再鉆…
趙靈妃輕垂螓首,耳珠紅透,長睫顫顫,眉眼溢春。
她鼓起勇氣,再次半吞半吐,聲若蚊蠅,“我的信…信…”
高髻女官回神來,低頭一看,一只素白小手已經探到了她握著信的手旁,“哦哦哦,抱歉,趙姑娘。”
高髻女官趕忙把剛剛趙戎交給她的那封信向前一遞,下一秒,她手上的信箋便消失不見了。
高髻女官怔神抬頭,只見趙靈妃已經兩手捏著信,籠在了袖子中,急忙轉身走了。
此時,她臉色恢復了冷清,但是那剛剛涂上的紅胭脂卻依舊久久不能散去,于是便出現了一種動人的風情:
玉容的冷色與白色之間,又是一種絕色。
眾女官剛瞧見這攝人心魄的一幕,還沒來得及反應,趙靈妃就只剩下一個婀娜的背影。
“謝…謝謝。”
她背身道。
幾位女官面面相覷。
“撲哧”
不知是哪個女官,忍不住忽地一笑。
遠方,早已耳聰目明的趙靈妃腳一滑,差點跌了一跤…
女官們正好瞧見,又是驟起一陣狹促的調笑。
這個瞧著孤傲高冷的趙仙子,感覺…有些可愛啊。
也是,天之嬌女縱使再如何天賦絕倫、驚才艷艷,終歸還只是個十七歲的花齡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爛漫年華。
高髻女官笑的抬手捂嘴。
而看見趙靈妃“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又輕嘆一聲。
這幾天的事情,在她腦海里又過了一遍。
這位趙仙子自從那一日取走所有的錦盒后,每一日都會來門口取信。
起初她們不以為意,以為趙仙子只是為了防止錯過重要的信件,才會每天都來取,怕漏了。
并且,對于每天送信給趙仙子的那些男子,她們也沒什么意外的,每天都會收到不少封信,很正常,結果,不知何時起,這些男子中的一個書院學子,竟然每天送三封信來,早中晚各一次,這引起了她們的注意,隨后便發現這個書院學子就是之前第一次來時就自稱是趙靈妃夫君的浪蕩之人。
她們原本還暗笑了好一會兒,一天三封又怎樣?還真能感動人家趙仙子,讓她做你娘子?
結果,讓她們怎么也沒想到的是,竟然一語中的了。
每天出來取信的趙仙子越來越不對勁。
起先還是會把所有男子送到信件都一齊取走,結果到了后來,慢慢的開始只取一封信回去,本來這樣也沒事,沒人會管這么多,但是,她們這些女官們漸漸發現,趙仙子每回過來取的一封信好像都是同一個男子寄的。
因為每次早中晚取的那封信的信封都是一樣的,白色的簡樸信封…
她們頓時奇了,留了個心眼。
結果。
竟發現寄這些信的男子正是那日那個口出狂言的書院學子!
而讓她們更加無語的是,到了后來,那位趙仙子都不加掩飾了。
往往是那位書院學子來到這兒,將信一交,轉身就走,他的背影剛剛消失遠處拐角后,趙仙子便從南辭精舍大門小碎步走出,來到她們身前,伸手捻起剛送到的“熱騰騰”的情書,歡喜的腳步輕盈的再次進門。
瞧這小兩口默契的。
高髻女官面露異色,小嘴微張。
所以說…他那日說的沒有錯,趙靈妃還真是他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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