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除魔司門口。
“什么?”
陸錚望著面前利通商號的伙計,眉頭擰起:
“席老板在虎頭坡被盜匪扣押?怎么回事?”
昨天給席鶴翔送藥回來以后,他一直都在屋中鉆研揣摩著新強化的《靈霄玄天圖錄》,這利通商號的伙計前來尋找,他還以為是席鶴翔要宴請感謝,著實沒想到得知的是這么一個消息。
伙計是利通商號的老人,他滿眼都是焦急之色,道:
“是這樣陸副尉,昨天的時候商號接了一筆大訂單,是前往黑石城給狂刀武道場送一批藥材。本來這一趟是小姐去的,但是昨天老爺用了您送來的藥,早上的時候狀態極好,便要自己親自帶隊行商,任憑小姐怎么勸阻都沒用。結果這一去,在虎頭坡的時候就遇到了盜匪。”
“那伙盜匪極其兇殘,其首領照面之下,就讓咱們商號的武師毫無抵抗之力,死傷慘重,老爺也被扣留了下來,要求我們在今天天黑之前送去五千金葉的贖金才放人。被放回來的梁武師告訴我們那個頭領絕對是資深血氣境的大高手,所以小姐才讓我來找您,希望您能出手相助!”
“剛接上大訂單,就遇上血氣境的盜匪”
陸錚卻是目光微閃,問道:
“虎頭坡那條路上,盜匪很多么?”
伙計答道:“以前偶爾會有,但是一般冒頭沒多久就會被防衛軍剿滅,這幾個月一直都很太平,沒聽說過有什么鬧匪的事,不知道那伙盜匪是從哪流竄來的。”
“哦?”
聽完伙計的話,陸錚目光頓時冷了下來。
因為這一切都顯得過于巧合了。
首先便是利通商號,其規模與實力在那么些家商號之中并不如何出挑,那筆大訂單為什么會正好找到他們?
其次,虎頭坡太平了幾個月,怎么偏偏今天鬧匪,又正好被出城的席鶴翔他們撞上?
連續的巧合便不再是巧合,除非有人故意設計!
瞬間就想到了某張跋扈的面孔,陸錚眼中閃現一抹戾光:“你們小姐現在人在哪里?”
伙計連忙答道:
“小姐已經去請鎮武司的方巡檢了,他是老爺的好友,也是血氣境的大高手。小姐是擔心那伙強人未必會守信用,所以想請你們兩位一同前往。”
“鎮武司”
方云龍便是自己等人剛到大塞和極真武道館起沖突時被席北月請來解圍的人,陸錚自然沒有忘記,他沉吟一下,一擺手道:
“好,你回去吧,我要先去鎮武司找你們小姐!”
完成任務的伙計點點頭,當即離開。
陸錚則是立刻返回司中,牽出一匹馬來,直接騎馬前往了鎮武司。
鎮武司距離除魔司也就隔了七八里的路,很快,他便來到一片氣象略顯森嚴的府衙前,并且一眼看到對面大道邊,席北月孤身一人正牽著馬,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陸兄?”馬蹄聲中,見到趕來的陸錚,席北月焦急中有些驚喜:“你怎么來這了?”
“我來找你。”
陸錚沒有多余的廢話,立刻問道:
“你父親的事我知道了,方巡檢你已經通知到了么?”
席北月遙搖頭,嘆息道:“還沒有,鎮武司的人告訴我方叔他上午帶人辦案去了,讓我等一陣,但是贖金到現在還沒有湊齊,時間上已經有些”
沒等席北月說完,陸錚斷然道:“不用通知他了,這件事我來解決,包括贖金!”
陸錚之前才得了除魔司掌座的嘉獎,席北月自然知道,她愣了一下,遲疑道:“陸兄,那伙盜匪兇悍非常,你一個人勢單力孤”
“如果我猜的沒錯,那伙人根本不是什么盜匪。”
陸錚倏然冷笑:
“他們恐怕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根本就是沖著我來的。”
這句話一出,席北月不由得悚然一驚:“你是說?”
“當初我和那防衛軍統領赫連啟的沖突,你還記得吧。”
陸錚緩緩道:
“這個雜種跟我恩怨不小,我懷疑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報復無門,又通過調查知道了我們的來往,所以才拿你們設了一局,實際目的不過是為了將我引出去罷了。”
“赫連啟?”
陸錚此言一出,席北月臉色頓時褪去,變得毫無血色,嘴唇微微顫抖:
“怎么會是他.”
赫連啟是什么人?
天人世家子弟,城衛軍統領之一,第五境的武功強手,也是西疆提督赫連尋之子。
這四個頭銜,每一個都不是利通這么一個小小的商號所能應對的,而且這種人物向來飛揚跋扈,無法無天,如果真的是對方所為,被扣押的席鶴翔根本沒有絲毫生路可言。
甚至整個利通商號,都有可能在對方后續種種手段之下被滅門!
與之相比,席北月倒寧愿希望綁架席鶴翔的只是盜匪而已了!
“先不要擔心,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而且現在還沒有到最惡劣的地步。”
看出了席北月此刻的驚恐失措,陸錚卻顯得無比冰冷和沉靜:
“他們的目標是我,扣留席老板要求贖金,無非是認為你會向我求助,想把我引出來,在此之前他的性命應該無恙。既然他如此費盡心機的想要找我,我便遂了他們的愿罷!”
六神無主的席北月再度一驚:
“那,那你這樣不是正好中了他們的陷阱?那赫連啟已經是武道第五境,你若去了哪里還有命在?”
“這件事說起來還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妥善解決不宜牽扯出更多人來。”
席北月的擔心不是作假,陸錚直直看著她,目光冷冽而自信:
“席小姐,你覺得我會是一個自尋死路的蠢材么?我說由我來解決不是在逞能,而是有足夠的把握應對,并且把你父親安然無恙的帶回來,你可相信我?”
基本已經斷定這件事就是赫連啟搞的鬼,他的確也沒有想到對方下限之低,居然會另辟蹊徑,拿利通商號來打開突破口。
好在一切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對方設的局固然卑劣,卻也恰好反過來給了他一個一勞永逸,徹底解決威脅的機會。
不僅僅是赫連啟想對付他,他也想宰了對方!
陸錚的目光望來,好似海洋般幽深平靜,又蘊含著無窮力量,席北月也被其中強烈的自信所感染,心緒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我相信。”
的確如同陸錚所說,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赫連啟的話,再將方云龍牽扯進來不但于事無補,反而可能將其連累。
回想和陸錚相識的種種,哪怕并不清楚對方具體有什么辦法能解決這場危機,她還是下意識的就生出信任和期盼的情緒來。
“這樣就對了。”
陸錚笑了笑,斬釘截鐵道:
“席小姐,你就先回商號安心等待吧,贖金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我現在要回除魔司一趟做些準備,然后直接前往虎頭坡。天黑之前,我必定會把你父親帶回!”
陸錚的承諾鏗鏘有力,千頭萬緒從心間閃過,席北月最終咬了咬牙:
“好,我等你的消息!”
時間流逝,日頭逐漸西斜,西疆大塞并未因為一場小小的劫掠綁架出現多大的波瀾,除了消息靈通的商會商隊再也沒有往虎頭坡的方向走,城內城外依舊一如往昔。
畢竟剿匪一事,并不是說剿就剿,而是要層層上報,守衛報給指揮使,再由指揮使上報給統領,等到兩軍提督批示,軍隊才會被調動。
但這場精心策劃的劫掠,早注定不會調動任何軍隊。
近兩百里外,虎頭坡上的巖林中。
風聲呼嘯,風沙陣陣,掠過風化林巖時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嗚咽,幾個蒙面盜匪們散布四周,時不時的以千里鏡向著西疆大塞的方向張望,頗為盡心。
同樣等待許久的豪杰,百無聊賴的眺望著逐漸西落的日頭,向著一旁盤坐養神的赫連啟道:
“統領,日頭快要落山了,你說那小子會來么?”
赫連啟眼睛睜開,掃了不遠處被五花大綁、被兩個盜匪看管著一直一言不發的席鶴翔,哂笑道:
“本來我還無法確定,但是知道了他身上的事,我倒覺得那個雜種十有八九會幫他們。”
“這倒是,這小子竟然從除魔司換來絕品丹藥給這小小的商號老板,很是有點意思。”
豪杰也是嘿然一笑:
“不過這席鶴翔還認識鎮武司的巡檢,也不知道此人會不會來插手?”
赫連啟語氣平淡,沒有絲毫的表情:
“一個小小的鎮武司巡檢又如何?他若是不來也就罷了,若是敢來便算他運氣不好吧。”
雙方的對話肆無忌憚,毫不掩飾,不遠處的席鶴翔雖然聽不太真切,卻也是心急如焚。
粱虎等人離開以后,兩人對話間毫不在意身份的泄露,顯然是已經把自己當做了一個死人,之所以沒有動手,只不過是在等待要釣的魚兒會不會上鉤。
這幾個時辰里,他表面順從配合,實際上腦海中卻不斷的在思考該如何才能破局。
悲哀的是,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中,除了赫連啟這個第五境的武功強手外,這群盜匪中似乎不止一個血氣境的大高手,無論如何設想,破局的機會都是零!
他意識到隨著時間流逝,自己的生命就像是那逐漸西落的日頭,日頭徹底落下時,自己的生命恐怕也將走到終點。
自己的死亡似乎已成定局,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女兒的席北月。
對方的目標陸錚來或不來席鶴翔無法確定,他卻害怕席北月會親自帶上贖金前來,如果是那樣,一切萬劫不復,他更是百死莫贖!
偏偏現在的他哪怕當場自盡,也絲毫改變不了事情的發展,除了默默等待命運的審判以外,似乎別無他法。
“大人,有情況!”
席鶴翔這邊心急如焚,負責望風的黃極卻突然發出了呼喝。
正在交談的赫連啟、豪杰豁然起身,然后來到巖林邊緣,居高臨下,目光遠眺。
此刻日頭依舊懸于西天,金黃色陽光為莽莽荒野披上一層金紗,同時可以看到在金紗之中,正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拖著一條長長的的尾巴,正向著虎頭坡的方向奔行而來。
“咦?”
沒想到只有一個人前來,豪杰舉起千里鏡張望了半天,才不確定的道:
“統領,這人可是那陸錚?”
赫連啟嘴唇緊抿,繼續以千里鏡張望許久,直到勉強看清楚馬背上的人影時才豁然放下,并且綻放出驚喜而殘忍的笑容:
“不錯,就是他!這愚蠢的賤種居然敢來單刀赴會,真自尋死路啊!!”
確認來者正是陸錚,他的心中已是一片狂喜。
只有天才知道這些天他在心中積壓了怎樣的壓抑。
從未吃過那么大的虧的赫連啟,每當回想其陰山礦林山洞中發生的一幕幕,他的心中都會立馬被難以抑制的恥辱占據,恨不得將對方食肉寢皮,挫骨揚灰,以泄心頭之恨。
而現在,他一直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
只有陸錚一個人來了?
另一旁,豎起耳朵、隱約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的席鶴翔,卻是臉色變幻,心中猛松了一口氣。
這伙人的實際目標是陸錚,被迫經歷這場無妄之災,說心中對陸錚沒有怨懟是假的。
但是既然事情已成定局無法改變,他也只能認命,只要自己的女兒席北月沒有被卷進來,便死而無憾。
至于接下來如何,他只能聽天由命。
“準備好!把他下巴卸了!”
遠方的人影極速奔行而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抵達虎頭坡,赫連啟當即一聲令下,自己則是身影飛掠,隱藏在了最靠近坡下的一塊風化巖石之后。
至于席鶴翔,則是直接被豪杰直接卸下了下巴,然后扔給了黃極看管。
之所以留下席鶴翔一命,是因為他也從赫連啟那里得知了陸錚身法極其犀利,而他一個人前來靈活機動,只有誘使對方徹底陷入羅網以后再發難,才是十拿九穩。
片刻之后,煙塵飄揚,馬蹄陣陣,由遠及近。
一身便裝,孤身而來的陸錚已然抵達虎頭坡下。
只見他立于馬背,先是四下環顧了一圈,然后面朝坡上,放聲高喝道:
“我乃利通商號之人,帶五千金葉贖金來贖人,坡上的人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