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赫連統領的男子居高臨下的審問,令胡軍的臉色微微變化了一下,立刻辯解道:
“大人有所不知,方才是有兇級邪異種來襲,那邪物來勢洶洶,兇惡無匹,尋常手段幾乎無法阻止,所以”
“我當然知道是兇級邪異。”
赫連統領一指城外一片狼藉的田地和已經化作廢墟的田莊,冷冷打斷道:
“城外崗樓應該提前就發出警示,之間起碼有數里距離的緩沖,你為何沒有出城主動迎敵救援,只是退縮防守?你難道不知道那邊有赫連氏的藥園和靈田么?你就眼睜睜的看著那邪異將其污染、毀壞?”
聽到眼前男子根本不問將士損傷,反而只關心城外的農莊田地,胡軍的臉色頓時青紅交加,內心猛然升起憤怒和悲涼。
眼前的男子名為赫連啟,乃是西疆大塞防衛軍統領之一,也是他的直屬上級。
但對方另一層更為顯赫的身份,便是出自西疆大塞唯一的天人世家赫連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貴胄子弟!
赫連氏,乃傳承近千年的天人世家,源遠流長,傳承底蘊是非一般的雄厚,體現的不僅僅是身份地位,還有土地。
其作為西疆大塞最大的地主,西疆大塞周邊所有利于耕耘的土地將近七成都是赫連氏所有。
田地大部分都在城外,靠著赫連氏土地吃飯的佃戶更是數以萬計,而這些田地除了普通的農田以外,更是有著專門以天符之水澆灌的小塊靈田,藥田。
所謂靈田,專門種植一種營養豐富、堪比肉食的稻米,喚作靈牙米,以供整個赫連氏上下所用及買賣,一斗這樣靈牙米的價值在外界起碼都是以金葉計,尋常人根本吃不起;
而相比靈田,藥園則顯得更為重要,因為赫連世家的藥園之中,種植的大多都是一些以天符寶錢符水澆灌培育的貴重藥材,這種藥材無論效力還是貴重程度,都遠超市面上常見的藥材,為了能夠妥善照顧赫連氏一般都專門設立農莊,有專人進行照看。
方才人頭飛廉來襲時肆虐過的那一片農莊、農田,有一部分正好就是屬于赫連氏的藥園和靈田,可以說是損失不小。
但這一場戰斗中,他麾下所有兄弟為了阻攔人頭飛廉沖擊城池沖殺在前,傷亡過百,可以說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些袍澤的流血和犧牲,又怎么能是區區幾塊靈田、藥園所能相比的?
強行壓抑內心的憤怒,胡軍不由得將頭深深垂下:
“統領,那畜生乃是飛行種,速度很快,我們還未來得及出城迎擊阻攔,它就已經抵達農莊肆虐。這種情況下將士們若是貿然出城迎擊,等于送死,還請統領大人明鑒!”
“送死?呵”
赫連啟一眼掃來,毫無感情的呵斥道:
“赫連氏每年給城衛軍資助的糧餉就有數萬石,不是用來養閑人吃閑飯的。若是沒有這些田地產出供養,這軍中多少人都得去當乞丐流民,都得去要飯?邪異之血會污染擴散大片田地,若是損失過大,你作為軍事主官吃罪的起么!?”
胡軍額頭青筋鼓起,緊咬牙關,深深垂著頭,似是徹底放棄了辯駁,周圍一些士卒也是咬牙低頭,一幅悲憤不敢言的模樣。
這番訓斥動靜不大不小,不遠處除了仍舊沉浸在悲痛中的白子玉等人,包括陸錚在外,不少除魔人都不由得皺眉而視。
“好大的威風,好大的煞氣!”
似乎聽到了些許對話,岳山看著赫連啟所在的方向,低聲冷笑:
“視手下將士性命如無物,還不如幾畝靈田,好一個城衛軍大統領,好一個世家子弟!”
岳山連續幾個好字,陸錚皺眉問道:
“城衛軍統領怎么是天人世家子弟?”
“天人世家傳承數百近千年,不少子弟都在朝堂乃至地方擔任要職,這赫連啟就是其中之一。”
岳山眼神中蘊藏不屑:
“不光赫連啟,其父赫連雄,目前就就任西疆大塞提督,擁有統轄大塞三軍之權,可以說是位高權重。原本城衛軍統領一職,只有突破武道第五境的武功強手才有資格選拔,這赫連啟剛過而立之齡,突破第五境也就是去年的事,卻能這么快的成為城衛軍幾大統領之一,其父在背后功不可沒。
不過這些在外任要職的大多都是天人世家的旁宗子弟,但是威風煞氣卻往往和主宗嫡系子孫的貴胄學了個十成十,像這赫連啟,目空一切,也不過是一個依仗家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狂妄之徒罷了。”
這赫連啟,而立之齡就已經是第五境的強手?
望著赫連啟所在的方向,陸錚眉頭不由得一挑。
武道三關九境,修行不易,除魔司對于天才的標準,是三十歲以下,且突破力關,成就血氣境的大高手,這樣的人物不管在哪都屬于一等一的天才,說是萬里挑一絕不為過。
但是這赫連啟不過赫連氏旁系子弟,剛滿三十歲竟然已經破入武道第五境,這樣的成就著實有些驚人了。
但突然之間似是想到了什么,陸錚頓時目光微閃:
“天人世家掌握神人傳承,此人如此年紀就有這樣成就,想必是因為神人傳承之神妙?”
岳山微微搖頭:
“神人傳承玄妙無窮,肉體凡胎無從領會,據我所知第一代天人也是由神人直接撫頂傳授才踏上的神人修行之道,后續這千百年間,能靠自己參悟掌握后人的可以說是千萬中無一,所以哪怕是天人世家的子弟,不管主宗旁宗,九成九鉆研修行的也是武道九境。”
“這赫連啟之所以成就斐然,一方面是因為其人天賦卓絕,另一方面還是因為赫連氏底蘊之雄厚非比尋常,除去經驗傳承,這些受重視的子弟從小到大滋補之藥從不斷絕,成就豈能不驚人?”
居然是這樣 陸錚微微頜首,對天人世家及神人傳承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在他看來,神人的傳承等于修仙途徑,必然凌駕于傳給凡俗眾生的武道九境,應該屬于另一種體系。但是他怎么樣也沒有想到,哪怕天人世家自己的底蘊和傳承,竟然都無法讓后人參悟掌握。
雖然不知道所謂的神人傳承中到底蘊含怎樣的隱秘現在根據種種信息,但他一下意識到要踏上這條修仙道路,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復雜、艱難和麻煩。
此刻赫連啟那邊已經呵斥完胡軍,將其揮退,看陸錚還盯著對方所在的方向,岳山搖搖頭:
“城衛軍內部的事,我們還是不便插手。這里就交給你了。”
說完,岳山提槍離去,陸錚也頓時收回目光和念頭。
此刻,楊子麟尸首上的火光基本已經散盡,只有淡淡的黑煙升騰,白子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跪坐在尸首之前,無聲落淚中收斂起來。
陸錚并不擅長安慰人,等到尸體收斂完畢后,他便讓孔維將失魂落魄的白子玉帶回,自己和剩下的人則是繼續在城頭上救治傷員,以及人頭飛廉飛濺遺留的大量血肉。
之前齊望山和那位袁姓掌座先后出手,人頭飛廉所驅使的數百上千根的人頭觸手絕大部分都被斬斷,此刻甕城上下內外隨處可見一條條猙獰可怖,猶自在微微抽動的斷裂觸手。
這類的東西,和邪魔之血一樣具備污染性,是十足的威脅和禍害,將散落各處的血肉徹底清除焚燒也是一項不小的工程。只見城頭之上上百名各部的除魔人來來往往,四下尋找之間,一處處邪魔血肉被焚燒的火光連續不斷的亮起,宛如千百盞明燈般亮起。
這個過程進行了將近半個時辰,在近兩百名各部除魔人的協助下,整個甕城上下內外散落的邪異血肉很快被處理的七七八八。
而這么長時間過去,出城追擊人頭飛廉的掌座袁行一、齊望山,以及后續趕來的兩位都統,于海坤、姜尚云卻依舊不見蹤影。
“奇怪”
天色深沉黑暗,不少除魔人逐漸心生疑慮,包括陸錚在內,岳山、秦有容、史煉、以及其余各部多位副尉、正尉不由得的來到甕城城頭,舉目而望:
“這幾位大人,為何遲遲不歸?”
“難道是出了什么狀況?”
“不可能,袁行一掌座親自出擊,還有三位天罡境都統隨行,能出什么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