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他壓低聲音喊道。
眾人腳步一滯。
小破緊張地注視四周。這山林里死寂而幽暗,視線的水平面細細浮動著一團一團的陰影。夜晚的傷戚流經荒地,漫進來,淹沒人間的大片死寂。浸泡在夜色中的腐臭,哀怨,低卑守望著一點點荒蕪的天地。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置換成太平間里腐冷的氣息,陰柔地拂過每個人的耳邊,頃刻覆蓋了整個身體。
然后,從死寂當中,滲出一絲絲奇怪的聲響。細微的,如同螞蟻活動般。窸窸窣窣。
“不好。”小破似乎察覺到異常,心中暗說不妙。
難道是,那些東西?
“喂…究竟是什么啊。”夏早安也感覺到空氣中的腐臭味越來越重,她的表情很緊張,汗毛倒豎。這個忘川醫院,既然是連死神也不能隨意踏足,又怎么會讓他們這些人類輕易就進入呢。
所以…肯定有什么東西,在守衛著這家醫院。
在他們來到此處的時候,那些生物就蘇醒了。
現在,它們要出現了。
泥土…在松動。草地,突然伸出一只蒼白的手,如同要抓住月光一般。
噢!不止一只,而是很多只!
只見他們周圍,不斷有蒼白的手從泥土里伸出來。密密麻麻的,就像雨后春筍般,來得那么突然。
“哇!”史真仙和秦思杰頓時嚇得渾身戰栗。
恐懼停滯在血管里,形成的血塊如同隨時致命的腫瘤。
“這是什么啊。”他們驚恐地說道。
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小破知道。
他目光銳利,警惕地掃視四周。
“呃呃呃!”隨即,泥土下,傳來類似野獸般,恐怖的吼聲。
與此同時,所有的泥土都在發生顫動。
那種“呃呃呃!”的怪叫,像潮水一樣涌了起來。
下一秒,他們驚愕地看到。從泥土里,一具具尸體以詭異而可怕的姿勢爬了起來。
那是多么恐怖的臉孔啊,一張張蒼白的臉呈現在月光下。對方有著血紅的眼睛,掛著碎肉的牙縫,淌血的嘴角,映入眼簾。
而且,它們張著血盆大口,頭拼命向前探,上下顎瘋狂地張合。
小破等人分明聞到一股濃烈的爛肉腐臭帶著劇烈的喘氣聲。
“哇!喪尸圍城!”夏早安喵的一聲,跳到了史真仙的頭上。
史真仙比她更害怕,雙腳都在顫抖。秦思杰已經嚇得一屁股跌坐下去。
葉無憂背著奶奶,臉色布滿恐懼。
藍奕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至于小破,則臨危不亂,縱然被這么多喪尸包圍,他也穩如泰山。
喪尸們圍著這幫人,發出令人討厭而可怕的吼聲,一步一步地逼近,卻沒有發動致命的攻擊,反而像是在觀察。
他們幾個人縮到一塊兒,每個人都在擔心。除了小破。
這場面,在他預料之中。
畢竟他來過這兒,知道這個醫院的規矩。
“淡定!大家不要亂動。”他提醒同伴。
“媽呀。這種情況,怎么淡定得下來。”夏早安抱著史真仙的光頭,嚇得快哭了。
“它們不會傷害我們的。”
“騙人。它們是喪尸,又不是你養的狗。”
“愛信不信。”
就在兩人嚼舌頭的時候,一個身影從一樓出現了。
那是一名年輕英俊的男子,留著齊耳的黑發,劉海間露出邪魅的眼睛。他穿著一件白大褂,醫生的打扮,但樣貌實在太俊美了,會讓人誤以為這是劇組請來的明星。
他走近了一點,說道:“你們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敢闖入這家醫院?不怕死嗎?”
“時羽,好久不見。”小破忽然說道。
那個叫時羽的年輕男子微微一愣,“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把你家的尸仆撤下吧。這樣對待VIP客戶,可不好。”小破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黑卡,扔過去。
時羽接住,“沒錯,這是我們的貴賓卡,而且是最尊貴的級別。你一個小孩,怎么有這張卡?”
小破說:“這個你就別管了。帶我去見你的主人——劉思含。”
“連這家醫院的主人都知道得這么清楚,看來你不是盲目闖進來的。”時羽說道。“不過,你應該也知道,沒有預約,這家醫院恕不接客哦。”
小破聳聳肩,“事出突然,我的朋友的奶奶病了,麻煩你通融一下。”
時羽瞅瞅葉無憂背上的奶奶,觀察片刻,說:“這位老奶奶的病情不算嚴重。去普通醫院就能治得好。你為何挑忘川醫院。你難道不知,這家醫院的規矩?”
小破抱著雙臂,“我自然知道忘川醫院的收治標準,只治別的地方治不了的疑難雜癥,而且病人要支付一半身家為醫藥費。”
時羽說:“看來你很清楚。所以,麻煩,你回去吧。這位老人家,我們治不了。”
“嗯。其實。”小破說:“我真正想治的,不是這位老奶奶。而是她的孫女。”
“你是說這位小妹妹?”時羽的目光落在葉無憂的身上。
從表面上看不出她有什么疾病,不過,她穿著一件奇怪的黑袍。
“她得了什么病?”
時羽好奇問道。小破說道,“問問你家主人,渦能不能治?”
“渦?”
聽到這個,時羽臉色微變,“她身上有渦?不可能,我感覺不到她身上有渦的氣息。”
“那是因為,她穿上的死靈黑袍暫時壓抑住了渦的力量。如果不幫她解除,我怕她身上的渦可能會毀滅這個城市。”
“死靈黑袍?是鬼市無淵智者的神器嗎?”時羽說道:“你竟然能拿到那件黑袍。看來你也不簡單。”
忘了說,這件黑袍是齊木寫信問無淵智者借來的。代價是一萬枚金幣。因為鬼市重建需要大量資金,齊木正是看中這點,順利從無淵智者那里借來了死靈黑袍,雖然只能借用七天。但足以夠用了。
時羽走了過來,對葉無憂說:“把你的眼罩摘下來。我看看。”
葉無憂卻猶豫,倒不是怕羞,而是…“我怕會傷害到你。”她雖然是個掃把星,卻善良溫柔,不希望再有人因為她的邪眼而遭受不幸。
時羽卻說:“沒關系。因為你穿著死靈黑袍。所以暫時不會傷害到我。”
“是這樣子嗎?”葉無憂想了想,終于將眼罩摘下來。
時羽看到的,是一只旋渦狀,黑洞洞的眼睛。只要凝視幾秒鐘,感覺就會把人給吸進去一般。
“行了。快戴上吧。”時羽趕緊別過臉,不敢再直視。
盡管有死靈黑袍的壓制,但這渦的力量太可怕了。時羽能感受到,那蠢蠢欲動的邪惡力量。
“怎么樣?能去掉嗎?”小破問。
時羽苦笑。“不好說。這種手術,我們醫院以前沒做過。好了。我帶你們去候診室吧。”
時羽揮一揮手,示意尸仆們退下。那些歪頭斜腦的喪尸們聽話地回到了地下。
草地又恢復原狀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剛才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現在,夏早安才敢從史真仙的身上跳下來,“喵嗚,嚇死本喵了!”她擦擦眼角的淚水。
史真仙摸摸頭頂,濕濕的…“我去…你該不會在我頭上嚇尿了吧!”
“說啥你!”夏早安氣呼呼地叉腰,“你這么說,有毀我的形象,我可是會發律師信告你毀謗!”
“那我的頭為什么濕濕的!”
“廢話。你肯定是嚇得頭冒汗了唄!”
真是這樣嗎?!!!
史真仙摸摸頭上的一灘水,聞聞,咦惹…一陣貓騷味…嘔嘔嘔!
“快走吧。”秦思杰催促道。
小破和其他人都已經隨時羽進醫院大樓了。
史真仙和夏早安趕緊跟上去,卻,時羽停下腳步,回頭,“你不能進去。”
時羽阻止史真仙。
“啊?為什么?”史真仙奇怪。
時羽說:“劉醫生有個怪癖。她不治大西洋帝國的人。”
“納尼?”史真仙指指自己,“我什么時候成大西洋帝國的人了?”
時羽說:“你長這么黑,還不是大西洋帝國的黑人?”
“呸!你這是膚色歧視!小心你的醫院被人打砸放火!!就問你怕不怕!”史真仙氣呼呼地說。
時羽微微一笑,“不怕。你看看你的后面。”
史真仙回頭一看,媽呀!他嚇得跳起來,他竟然沒有發現,有一頭喪尸竟然緊貼著他…
怪不得一直覺得背后涼颼颼的。
他嚇得躲到秦思杰的背后。被對方一把推開:“喂喂,別連累我啊!我也怕!”
“呸!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們不是死黨吧!”
“史哥,你是不是對死黨的定義有所誤解。”
“哈?”
“死黨就是說,你死你的,我死我的。”
噢!原來死黨是這么解釋啊!
史真仙曾經以為死黨是抱著一塊兒死呢!看來,他還是太天真了。
這時,那頭喪尸又貼上來了。
史真仙趕緊向時羽求饒,“哥,我錯了。我承認我剛才有點囂張,但我真不是大西洋帝國的黑人。他們可以作證!”
夏早安和秦思杰紛紛點頭,表示可以當目擊證人,“他是受到了渦的影響,膚色才變黑的。”
“really?”時羽再觀察了史真仙一會兒,“我瞅你,怎么像打籃球的黑人明星?”
“別說了…”史真仙捂著臉,哭笑不得。
本來,變黑就很慘了,還被人錯認成打籃球的。
不過,既然有人作證他是太平洋聯盟的合法居民,時羽便吩咐那頭喪尸退下了。
他盯著史真仙,“你這禿頭,也是受了渦的影響?”
“不。這點我可以證明。”秦思杰說:“他是天生的光頭仔啊!”
“哦哦!”時羽恍然,“先天光頭黨啊!不過,這有的治。”
“真的?”聽到這兒,史真仙興奮了。“你們真能治好我的光頭。”
“那肯定可以的。”時羽點頭。
史真仙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啊!神醫啊!受我一拜!”
“我還沒死,不用拜我。不過…還是算了。”時羽欲言又止。
史真仙忙問道:“難道醫生你有啥難言之隱?”
“倒也沒啥。我只是想問問你,你家有錢嗎?”
“…”差點忘了,這家醫院收費超貴的說。史真仙家里雖然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但也不是家財萬貫的啊。他弱弱地問時羽:“醫生,我這個光頭治好,要多少錢啊?”
時羽說:“不多,一根頭發一萬塊。”
“噗!”史真仙噴出一口老血,暈過去了。
這醫院,太坑爹了!
好不容易把史真仙救醒,關于治療光頭的事情因為他家窮也就擱置一旁了。
大家開始隨著時羽走進大樓。
從外表看,這家醫院很舊,但其實進入里面,卻是…更舊!
廢棄的家具隨意扔一旁,生銹的水管漏水了也不管,地上還有誰吃剩的飯盒,以及到處亂放的醫療器械。絕了,墻上還掛著幾具骷髏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總之,就算走進這棟大樓,也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這會是一家醫院。
夏早安就不明白了,“你們醫院不是賺很多錢嗎?為什么連裝修也不裝修一下!難道不應該給客人一個五星級的家嗎!”
時羽一邊領路,一邊說:“裝修那么好干嘛。我們這兒一年也沒來幾個病人。今年到目前為止,只招待了五個人。你們是第六批。”
“肯定是因為收費貴,才沒人敢來吧。你們這么做生意,可是不行的哦。怎么樣,請我當顧問吧。我可以幫你們宣傳這家醫院,把它打造成全世界最有名的醫院哦!”夏早安殷勤地說道。
時羽說:“這我可做不了主。不過以劉醫生的性格,她是不會同意的。”
“那真是個怪人呢!”
夏早安也想見識一下,這個忘川醫院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樣的。
他們很快來到了候診室。
這所謂的候診室,其實就是在走廊上放一張長椅。簡陋至此。
夏早安不禁問:“你們這醫院,究竟有幾個護士和醫生啊。”
“其實,整個醫院,就我和劉醫生兩個。”時羽說道。
“我喵。”夏早安說,“你們也太…精兵簡政了吧。才兩個人?”
時羽笑道:“兩個醫生足以。而且,我只是幫忙打下手。主刀醫生只有劉醫生一個。”說著,他忽然看看手表,“哦?約定時間到了。”
他和誰約定好了嗎?
“對不起諸位,你們先在此等候。我要去收快遞了。”時羽說罷,就離開了候診室。
聽到他說收快遞,大家自然是一愣。
大晚上,竟然還有人送快遞?
從走廊的窗口,剛好可看到時羽從大樓里走了出去,與此同時,一輛面包車從蜿蜒在山林間的水泥路開了過來。那就是快遞員嗎?
只見那輛面包車開到了醫院的門口,兩個人從駕駛座走了出來。
和時羽交談幾句。緊接著,那兩人打開了面包車的車門,將‘快遞’提了出來。
這時,夏早安她們才發現,這份快遞很特殊…
那竟然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
看到這兒,夏早安幾個人面面相覷。
實在搞不懂,時羽怎么會把一個男人當做快遞呢?
不一會兒,時羽帶著‘快遞品’以及另外兩個男人走回來了。
那個‘快遞品’被架著,手腳被縛,嘴巴也被塞住了,只能發出悲嗚。看到候診室等候的夏早安她們,‘快遞品’像求助一般,拼命想喊出聲,但嘴巴只能發出:“呃呃呃!”的聲音。他的眼神充滿了期待,就像絕望的人拼命想抓住救命稻草。
“好可憐…”史真仙悄悄說道,“他們這是在干什么?”
“我們不能見死不救把。”秦思杰說道。
小破卻說:“別多事,這不歸我們管。”
雖然這么說,但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被五花大綁的,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只見那個‘快遞品’被帶到門外,時羽敲了敲門,“劉醫生,你的快遞到了。”
里面終于傳出一個聲音,是一個女聲。
這位劉醫生是女性哦。
“好。很準時。帶進來吧。”
“明白。”
時羽打開門,叮囑另外兩個男人將‘快遞品’帶進去。
從夏早安她們所在的角度,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很快,那兩個男人出來了。而時羽也跟了出來。
其中一個男人:“時間不要拖太久。監獄那邊會起疑心。”
時羽說:“你們放心。最多半個小時,劉醫生就能完事了。而且,我們以前又不是合作過。你還怕穿幫不成?”他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分給對方。“這是這次的快遞費。你點點。”
兩男人數了數錢,滿意地笑了。
然后,他們也在候診室等候著,警惕地瞅瞅小破幾個人。大概在顧忌他們。畢竟這是見不得光的交易。
不過,時羽讓他們放心,然后對小破幾個人說:“劉醫生邀請你們進去觀摩。你們敢嗎?”
“觀摩什么?”史真仙膽戰心驚地問道。
時羽笑了笑,“一次普通的手術而已。”
用腳想想,都知道這種手術不可能簡單到哪里去啊。
不料,小破卻說:“求之不得。帶我們進去吧。”
“很好。幾位,請進來吧。”時羽對小破的勇氣既吃驚又敬佩,打開了門,迎他們進去。
“喵的。我們真的要進去嗎?”夏早安可沒有這個膽量。
“還是不要進去吧。這個手術肯定很可怕。”秦思杰畏畏縮縮地說道。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了這次,你們以后別后悔哦。”小破說道,慫恿著其他人。
“看看又不會死。進去就進去。”史真仙咬咬牙,說道。
他們終究還是上了小破的當,跟他走了進去。
他們以后,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