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奕和鄧丙成一起去了主實驗室,里面幾個研究員正在忙碌著。
李明和艾立新做的是神經細胞研究,大體上就是刺激神經細胞,觀察神經傳遞過程中,細胞內部所發生的反應,變化主要是通過電腦設備來看,并記錄每一次神經反應過程中,細胞內部物質的變動。
實驗的過程就是通過大變化以及記錄下來的額數據,來推斷更微小的變化,比如,細胞內部的小成分肯定是不能通過顯微鏡來觀測到的,只能通過大的變化來推斷,具體發生了什么反應。
過去的幾十、上百年,類似的研究一直都在做,想要真正觀測到一些新東西,運氣比能力重要的多。
李明和艾立新的研究,暫時沒有任何收獲,也是在‘計劃之中’的。
趙奕看了看記錄的實驗數據,又觀察了一下電腦上的細胞圖片,也沒有發現什么新東西。
“繼續吧。”
他最后還是搖了搖頭,“這個研究不能中斷,也許就會有什么新發現。”
李明點頭道,“常規的研究,必須要做的,我們不期待研究出什么東西,只是希望一些數據,能夠輔助提供幫助。”
“我們正在研究的是螃腿的腿部神經,也能起到參照作用。”
李明熟練的拿過一個玻璃樣本,不轉頭就直接遞給艾立新。
艾立新馬上接住放好。
“你們還真有默契啊!”趙奕打趣的笑道。
李明笑道,“我和老艾是老搭檔了,早就已經默契十足。”
趙奕就要轉身離開。
艾立新忽然道,“趙奕啊,我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換一組?我想去張薇的那一組…”
“啊?”
“你怎么想換組了?”李明臉色一黑馬上問道,他剛才還說兩人默契十足,轉頭艾立新就想換組,就算是打臉也太快了吧?
艾立新郁悶道,“和你沒關系,我主要是…這個細胞研究很難出成果啊,我是想做新研究。”
“這就是新研究!”李明強調,“張薇那邊是還原實驗。”
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艾立新不好意思的笑道,“主要是,主要是…哈哈,張薇那邊,我覺得希望挺大的。”
雖然艾立新很誠懇的想去張薇的小組,甚至不惜說明自己打下手,趙奕還是搖頭說道,“老艾啊,你還是在這組吧,細胞的研究總要有人做,我們最開始就分好了。”
艾立新頓時郁悶道的,“那好吧,我還在這里。”
他明顯有些郁悶。
實際上,艾立新總是希望被歸在‘趙奕實驗室內部人員’群體中,而群體中的核心人物是張薇。
原因很簡單,張薇連續出了好幾個大成果,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巧合,反正艾立新感覺,和張薇一起更容易出成果。
其實,這也是尷尬的地方。
在趙奕來生物醫學研究所以前,艾立新和張薇同在戴天慶實驗室,艾立新是老資格的副研究員,年齡、資歷、經驗以及能力,都要強于張薇。
后來兩人都去了趙奕實驗室。
雖然張薇去的更早一些,但他去的也不晚,然后他提前升到研究員,張薇過了兩年也升級了。
相對于研究員的級別來說,兩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線,可后來張薇連續出了好多成果,有些大成果只排在趙奕之下,還代表實驗室參加國家科學技術大會領獎,無論是成果、知名度都已經超過了他。
想想。
最開始在戴天慶實驗室做副研究員,后來一起去趙奕實驗室,再后來就被張薇超越了…
有時候,艾立新想想都很郁悶,尤其他的年紀比張薇大的多。
事實上。
艾立新的感覺還淡一些,他畢竟才升研究員兩年多,研究所的其他研究員,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比如,戴天慶。
在趙奕來到生物醫學研究所前,張薇可以說就是戴天慶實驗室的‘小兵’,最底層的副研究員,或許未來會怎么怎么樣,但短時間就只是個打輔助的小研究員,大項目都只能做邊角工作。
現在呢?
張薇都成為生物醫學研究所的‘主力研究員’,知名度僅在趙奕之下,成果和名氣可以說超過了他。
戴天慶想想都郁悶到吐血,但也實在是沒什么辦法,他只能想,“張薇出身我的實驗室,只能希望她未來更好了。”
趙奕倒是不知道艾立新的感覺,他還以為艾立新是和張薇熟悉。
但是,沒辦法。
趙奕對于實驗室里的人,還是有一定能夠了解的,尤其是艾立新和張薇,實際上,兩人的水平和其他研究員還是有差距的。
哪怕是艾立新也有差距,因為他升入研究員時間短,獨自帶隊做大項目的經驗很少。
張薇,就更不用說了。
外界吹捧張薇是生物醫學研究所的女神、未來,但和能力、經驗等方面無關。
張薇能升入研究員,有個人能力的因素,但更多的是,跟著他一起做了好幾個大項目,貢獻排名也非常的靠前,就只在他的后面。
如果把艾立新和張薇安排在一起,是有些不適合的,無論是李明還是朱琦,都是資深的研究員,能力和經驗都是頂尖的。
所以兩人肯定會被分開。
趙奕思考著搖了搖頭,都感覺有些心累,他覺得給研究員分組,就好像是老師給學生分組一樣…
組都已經分完了,還有學生找來說,“我不想在這一組?”
“心累!”
趙奕用手摸了摸心臟,旁邊的鄧丙成關心的問道,“趙院士?怎么了?難受嗎?”
“是啊。”趙奕搖頭。
鄧丙成還以為是真的,馬上道,“那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智商超高的天才,身體容易出現疾病,就是因為思考的太多,腦力耗費太大…”
“這是有根據的…”
“巴拉巴拉”
鄧丙成連續說了一大通,趙奕聽的臉都黑了,他發現和醫生呆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的選擇,趕緊快走幾步去了另一件隔離實驗室。
張薇和朱琦也正忙碌著,他們正在對螃蟹腿部神經做電機,用儀器來檢測信號傳導。
當趙奕走進去的時候,張薇正放在手頭的工具,隨后驚喜道,“我們檢測到了神經外圍細胞的細胞膜震顫。”
“神經外圍細胞?”趙奕疑惑。
張薇解釋道,“不是神經細胞,是和神經相連的其他細胞。”
“哦。”
趙奕走過去看了一下數據,發現是一大堆的數據,最后電腦計算得出了結論 細胞膜震顫幅度:2nm(納米)。
這是一個星期的準備后,檢測到的第一個確定數值,后續同樣的檢測就容易了很多,需要的時間也會大大縮短。
朱琦“這個數值應該是準確的,偏差范圍在0到2納米之間。”
趙奕聽罷疑惑問道,“這還準確?總共只有2納米,豈不是可能沒發生?”
“當然。”
朱琦道,“任何實驗都是存在偏差的,尤其是這種細微的檢測,也許細胞膜的震顫,是因為神經信號傳導的附帶效應,因為它距離神經細胞太近了,很可能會被附帶牽連。”
“還有其他數據嗎?”趙奕問道。
“暫時沒有了。”朱琦道,“我們之后還要做很多類似的實驗,計劃是做上百次,把數據收集在一起進行分析。”
鄧丙成忽然道,“現在能做的,做一下看看?”他對還原神經研究經典實驗感興趣。
“可以,需要二十分鐘左右。”
朱琦說道。
接下來他們就準備第二次實驗,趙奕、鄧丙成則是在旁邊看著。
在做實驗的過程中,鄧丙成一起在和朱琦交流,兩人說著相關的實驗內容,鄧丙成很專業的提出幾個小建議,讓朱琦聽的眼前一亮,忍不住贊嘆道,“不虧是專業做神經研究的。”
“過獎、過獎!”
鄧丙成道,“其實以螃蟹鉗腿神經做研究,并不是很好的選擇,反倒是螃蟹的后腿,最好。”
“為什么?”朱琦疑惑。
其他人都看過去。
“螃蟹的鉗腿,是經常發揮作用的部位,無論是捕食還是威脅敵人,哪怕是走路的時候,鉗腿也一直在動,隨時警惕可能到來的危險。”
“這就像是人類的手指,靈敏度非常高,也就意味著神經密集。但實際上,神經研究最理想的素材,是只有主干神經沒有分叉,研究的時候,就不會受到分叉小神經的影響。”
“當然,那不可能。”
“但是選素材的時候,肯定要找神經分叉更少的部位。”
實驗室幾個人聽的不斷點頭。
鄧丙成說的確實非常專業,他們的研究只是把鉗腿主干神經剝離,但人工剝離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帶其他細胞,就肯定會‘分叉’神經在,就像是樹干帶著樹枝,有時候也許會把樹枝,認定為‘和主干無關的細胞’。
很快。
第二次實驗開始了。
朱琦和張薇不斷忙碌著,鄧丙成也偶爾過去幫忙,實驗過程中收集了一系列數據,能推算出刺激螃蟹鉗腿部神經時,周圍細胞的細胞膜,確實是發生了微小的震顫。
這次得到的數據是‘4nm’。
“偏差太大了!”
等實驗結束以后,鄧丙成看著數據說道,“這種實驗方法得到的數據是不準確的,因為螃蟹鉗腿神經已經被剝離。”
“現在檢測到發生的震顫,也許是微小的物理情況引起的。”
朱琦和張薇一起點頭。
雖然只是做經典還原實驗,但要做到并不是容易的,因為公開的資料只有實驗結果和簡單描述,具體實驗過程的細節并沒有公開。
趙奕擰眉看著收集到的數據,忽然說道,“這樣,改一些。”
“按照鄧醫生說的,用后腿做實驗,剝離神經的時候,注意留下一些額外的細胞。”
“實驗這樣做,給額外細胞物理刺激,程序一點點變大,然后分別檢測到神經中途的細胞,細胞膜發生震顫的幅度以及神經細胞的電信號…”
趙奕詳細說了其他。
他說的實驗方法,就是顯微鏡下物理刺激普通的細胞,分別檢測被刺激細胞到神經細胞區域內,一些細胞細胞膜發生震顫的情況,同時要測定神經是否收到信號,具體的反應是什么。
如果對普通細胞進行物理刺激,幾乎一定會讓細胞膜發生震顫。
其他人聽的不明所以。
張薇還是跟著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朱琦也跟著點頭。
趙奕說完發現大家似乎都沒有意見,就轉身離開了實驗室,他要去一趟所長辦公室,和閻學林討論一下,黑猩猩的日常生活、研究經費問題。
這部分經費最好是所里出錢,否則耗費的經費有點太多。
另外,還有神經傳導的設備問題,鄧丙成的研究需要一些基礎設備,設備功效偏重于醫學類,研究所里是沒有引入過的,添置設備肯定是所里出錢,從項目經費里劃撥,耗費就有點太大了,畢竟項目撥款是有限的。
趙奕去的是理直氣壯,實驗室的成果也是研究所的。
閻學林只能無奈點頭。
其實,趙奕實驗室申請設備、資金,一切都不是問題,實驗室的成果貢獻,才讓研究所拿到國家獎項,才讓研究所獲得更多的科研撥款。
鄧丙成畢竟是‘外人’,做研究不一定有成果。
閻學林的算盤打的叮當響。
另一邊,實驗室里三個人,朱琦、張薇和鄧丙成,都對趙奕所說的實驗方法感到不解。
等趙奕離開以后,他們眼對眼的互相看著,似乎都在問其他人,“你們知道為什么那樣設計實驗嗎?”
當然沒有答案。
朱琦問向了鄧丙成,“鄧醫生啊,你知道趙奕為什么那樣設計實驗嗎?原理是什么?”
鄧丙成迷茫道,“我不知道啊?我看你們都沒反對,還以為你們都懂了,你不懂啊?”
朱琦擺了擺手。
鄧丙成和朱琦一起看向了張薇,張薇理所當然道,“我也不懂。但是,那是趙奕說的,所以,按照去做就行了,估計以后會明白吧?”
“不懂,就直接做?”鄧丙成很不理解。
朱琦倒是理解了,“也對啊,反正是趙奕要求的。”
“為什么?”鄧丙成追問,“怎么也要討論下吧?知道原因,做實驗才知道…”
朱琦搖頭打斷道,“你不懂啊,鄧醫生,這里是趙奕實驗室。”
張薇解釋道,“這里是趙奕實驗室,趙奕,就代表正確。”
“他都明確說該怎么做了,問了也沒用。以后我們肯定會知道,我都開始期待了。”
“啊?”
鄧丙成還是很不理解,“你們以前就是這樣做實驗的?”
張薇點頭,“是啊,都聽趙奕的,就對了。”
朱琦馬上表態道,“雖然我才加入實驗室,但是,我也這么看,不,應該說,整個研究所都這么看。”
鄧丙成依舊滿目迷茫,他覺得應該提出質疑,科技不就是在不斷質疑中前行的嗎?
但是,怎么提出呢?
當周圍都是‘狂信者’的時候,提出疑惑會不會被認為是異教徒,轉而直接被送上火刑架?
他忽然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