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古路,形多凸凹,勢更崎嶇;峻如蜀嶺,高似廬巖。
古路有山,非現實之名山,實黃泉之險地。
荊棘叢叢藏詭譎,石崖磷磷隱邪魂;耳畔不聞獸鳥噪,眼前惟見陰魔行。
陰風颯颯,黑霧漫漫。
陰風颯颯,是怨念匯聚來煙;黑霧漫漫,是鬼祟暗中噴出氣。
沿路而行,蘇離心中疑惑生出,交集百感——或許,若這世間當真有黃泉,黃泉之路,也該大抵如此。
祖龍船穿行于黃泉,時間仿佛都黯然失色。
黃泉之山,皆盡白山;黃泉之水,皆盡黑水。
黃泉之景物,也應有盡有,只是,其一望高低無景色,相看左右盡絕亡。
有山,山不生草;有峰,峰不插天;有嶺,嶺不行人;有洞,洞不納云;有澗,澗不流水。
如此黃泉,秋心深埋,死韻暗藏,實是一處寂滅而悲絕之地。
穿行片刻,蘇離已經有些微微不適。
他冥想《皇極經世書》,驅散心中的陰暗與凄愁,漸漸恢復正常。
環境依然很靜。
自先前斬殺御衣忛李延金七大神靈級天驕之后,便連安若萱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安靜的祖龍船,卻多了就風塵莫名的壓抑氣氛。
蘇離看了看天機值,七大神靈級天驕全部終結,其中御衣忛只貢獻了四百萬天機值,而天怡和孔云素都達到了九百萬天機值。
七人終結,蘇離總共獲取了四千六百萬天機值。
對比來看,神靈級天驕,基本能收割的天機值,超過千萬的估計也不多——如御衣忛的四百萬,很明顯是之前他被蘇荷殺穿過一次。
若非如此,御衣忛恐怕能提供一千萬左右的天機值。
這般情況,其實還是蘇離并不以天機值為目的而殺戮。
他一向如此,若對方沒殺心,他自不會生歹意。
但對方布置殺局,置他于死地,他自是也不會仁慈留手,給對方活路。
時間又流逝了近半個時辰,終于,黃泉之路已經穿行了大半。
這時候,闕辛延忽然開口道:“黃泉之路多險惡。”
蘇離聞言,心中立刻明白了,是以回應道:“看來還有暗殺和伏擊。”
闕辛延道:“這是你說的,我什么都沒說。”
蘇離道:“所以,其實才躺在黑棺里蘇醒之前,你就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么,對嗎?所以,一直在暗示?”
闕辛延道:“暗示?不,蘇大師只是想太多。”
蘇離道:“你怎么不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我想要的答案,你的眼睛會告訴我。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別假裝你還介意我的痛苦和生命。”
闕辛延呼吸一滯,道:“還介意我的眼淚還介意我的憔悴,還騙我一切不愉快都只是個誤會?”
蘇離聞言,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極其精彩了起來,道:“你還真能接上?”
闕辛延道:“某個無良騙子騙純情小女孩用爛的招數,你還在用?”
闕辛延的表情有些不屑,但更多的其實像是傲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著蘇離的眼睛說話。
因為他的眼睛就是背叛了他的心。
蘇離道:“好吧,看來你真的都懂。”
闕辛延道:“所以,別問我為什么不看你——我不敢再看你,多一眼都是痛,啊吧吧吧啊古則。這應該是一曲悲歌,卻被某人拿來泡妞,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恥?”
蘇離:“…”
安若萱一臉懵逼,道:“你們在說什么?為什么…我提升了兩層的智力,剛和你們同步上,結果又聽不懂了?我想低調一些,怎么就那么難?”
闕辛延道:“我們在說某個無恥的老男人想要騙財騙色而且一直被毒打的可悲故事。”
安若萱聞言,美眸一亮,吃吃笑道:“那一定是某位天皇子不堪的過去,那人遭受了全世界的毒打,然后混不下去了,就自稱‘上善若水太上忘情’,還自稱自己乃是‘專氣致柔而能如嬰兒乎’的‘純潔’狀態。
所以他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忘塵’。真的忘塵還能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忘塵’嗎?
小郎君,什么時候你也走上這條路啊?
話說,倫家好久都沒有白嫖你的歌了,來一曲唄。”
蘇離整個人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這是???
這蘇忘塵這臭不要臉的什么都干的?
裝逼被白嫖各種詩詞不說,連華語樂壇都被白嫖了?
還好的是用的是這個世界的語言,這要是用的華夏語,只怕是語法、用法等等都會被別人研究透了。
那到時候才是真的糟糕了。
不過,蘇離心中不忿的時候,卻立刻意識到一件事——蘇忘塵一定是故意的。
蘇忘塵害怕他被蘇離忘記——一旦忘記他就真的沒了。
所以在刷存在感。
而存在感最可怕的不在于他干了多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引領風潮,引領流派,引領某種可怕的規則!
眼下,像是那種動不動就車轱轆壓臉的說話方式,就已經讓這個世界的人覺得,這很高大上,很能得到洪荒皇族的認可。
很明顯,因為上一屆的天皇子就是這么說話的,雖然已經被人打死。
但是這一屆的天皇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樣是這么說話的,目前非但沒有被人打死,還受到了皇族的青睞。
不僅是說話,甚至是言語之中‘引經據典’的方式,也非常嚴重,動不動就是所謂,所謂的。
而這些人學了個半瓢水,沒法所謂如何,沒法‘引經據典’,就引用歌詞!
反正就是蘇忘塵這老陰貨說的話,唱的歌都拿出來引用。
這一次兩次就算了,可是用得多了蘇離就會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班門弄斧,關公面前耍大刀。
就好像是孔乙己賣弄茴香豆的茴字怎么寫一樣。
就像是沒什么文化卻偏偏喜歡顯擺,動不動就是歇后語、老話說如何如何的說話方式一樣…
這讓蘇離覺得很尷尬。
可這些人不覺得,反而覺得很高大上???
這是什么歪風邪氣?
蘇離沉默了半晌,正色道:“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他是說的,不是唱的。
闕辛延聞言,微微錯愕,接著那正兒八經的肅然的臉上,竟是生出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蘇離一怔,隨即面色有些古怪了起來。
“看什么看!”
闕辛延瞪了蘇離一眼,有些色厲內荏。
蘇離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安若萱白了蘇離一眼,道:“極陰生陽,這還不明白嗎?之前他七個展現出了這一殺機,現在闕辛延的情況就是這樣啊,所以他這一次變強,其實就是慢慢的恢復正常了,現在是女扮男裝——”
闕辛延咳嗽了一聲,道:“不說話,沒人拿你這狐貍當啞巴。”
安若萱道:“但是會覺得倫家沒存在感呢。”
蘇離道:“是嗎?我那么多遺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嗎?”
闕辛延道:“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
安若萱道:“唱吧,歸墟之雷峰塔不都是唱著交流的嗎?你們兩個剛好重新演繹一次呢,這樣應該更感人一些——我幫你們開個頭?”
安若萱說著,咳嗽了一聲,道:“我家娘子——缺心眼(闕心妍),千嬌百媚俏佳人——”
闕辛延瞥了安若萱一眼,微微臉紅,卻還是眸光如水,柔聲清唱道:“慈眉善目心腸好,年年南海拜觀音,斷橋之上初相會,游湖借傘動真情。
三生石上有盟證,九耀樹下定姻親。
恩恩又愛愛,我我又卿卿,我呀我呀又卿卿。
助我修仙道,贈我魂玉晶,贈呀我呀魂玉晶。”
闕辛延唱著,很自然的化身成了一位淺綠色紗裙的絕美少女,目光所有所思的看了蘇離一眼。
蘇離呼吸凝滯了剎那。
隨后,他尷尬的轉過頭,裝作沒看見,裝作沒聽到。
這一幕,太突然了。
以至于,蘇離都完全沒有能反應過來。
更重要的是——為什么安若萱和闕辛延會在黃泉路上做這種事?
為什么?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
蘇離趕緊摒棄了魔性的歌詞和雜念,這洗腦的效果太給力了。
不行了,完全遭不住了。
蘇離凝神片刻,在身上掛了一層玉清分身,整個人頓時冷靜多了。
隨后,他再次看向闕辛延的時候,闕辛延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男兒身,同時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就仿佛,先前那唱歌的少女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安若萱瞪了蘇離一眼,道:“真是個呆子,臭沒良心的。”
蘇離:“…”
蘇離深深看了闕辛延一眼,小聲道:“你沒事吧?”
闕辛延道:“祖龍船上枯骨多,黃泉路上奈若何。我能有什么事?有事了你能幫我解決嗎?”
蘇離遲疑道:“你這個幫你解決?作何解釋?”
闕辛延道:“你希望作何解釋?你以為我唱歌是讓你助興的?你好好想想。”
蘇離道:“這不是…關心你嗎。”
闕辛延道:“你不用擔心這里會出什么問題,所以不用往我身上套,掌管忘塵寰的存在,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安若萱道:“你還是多準備一下會出現的危機吧。”
蘇離道:“嗯?危什么?”
安若萱翻了個白眼,道:“這次我們回罪域祭壇,只怕不會那么順利的。或者說,接下來你要應對的,就是無數次的伏擊和襲殺。
所以,接下來,我會時時刻刻開啟特殊的魅惑狀態,以在關鍵時刻出手,為你拖延片刻的時間!
對了,你先前的那般殺招還多次使用嗎?”
蘇離若有所思看了安若萱一眼,道:“嗯,能無限次數的使用,而且每一擊都可以那么強。”
蘇離說的話是真話。
因為軒轅天邪劍雖然也算是‘法寶’,但是他卻擁有‘劍道通神’的能力,施展軒轅天邪劍沒有太大的難處。
而且,不燃燒天機值和分身的情況下,天邪破天寂滅道雖然威力會削弱很多,但是比一般的殺道要強大太多太多。
安若萱道:“若是如此,那自然極好,不過可不要夸大其詞啊!
眼下這般情況,我們也沒辦法從記憶禁區之中對外界進行觀察,所以諸多兇險一旦發生會很難以反應過來。
但是你放心,只要我出手你能把握住機會,那些天驕我們還是能隨便殺的。”
闕辛延道:“你們兩個,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組合,安若萱負責鎖魂,蘇大師負責殺穿,這樣也能快速累積一些底蘊,斬掉一些覬覦的爪牙。”
蘇離道:“你們對這些好像很清楚?”
安若萱道:“其實要前往罪域祭壇,有一種方法就是直接從妖嵐的記憶禁區前往,祖龍船是能破開記憶禁區的獨立空間的。
只不過這樣一來,一方面是會使得妖嵐的記憶禁區輕微受損,當然主要方面,是不好對某些存在下手。”
蘇離道:“你們終于肯說實話了。”
安若萱道:“是蘇大師你表現出了對應的實力,我們在受到一定的震撼之后便會對應的生出一些變化——就像是蘇大師現在不太愿意和我們談及洪荒的部分因果位置一樣。
這說明,我們還沒有達到對應的資格。
若是到時候有資格了,想來蘇大師不僅會說,還會吩咐我們具體要去怎么做。
像是做這種事情我還是非常有興趣的,絕對很聽蘇大師的話。”
蘇離無語,道:“洪荒皇族的因果,能不沾染就不沾染,我都已經提過好幾次了,偏偏你們就是不信。”
安若萱搖搖頭,道:“這一步走出,我就已經回不了頭了。我參與了關于‘五色神光’傳承的因果——所以有些事情不好辦。
另外——看樣子你還是沒有明白闕辛延的真正意思。
我就直說了吧——魅兒的七魄是拼湊出來的,也就是仿梅花七陰殺的方式凝聚七魄。
所以,若是在某一刻,你和魅兒合道陰陽的時候,她的七魄出現變化,就有可能會自行的觸發絕殺殺機,到時候你的情況會很糟糕。
這就是一種絕殺的囚籠,不過目前應該還沒激活。
但是,看樣子也快了。
到時候無論你動手與否,你都無法回避這件事。”
蘇離皺眉道;“誰能種下這樣的囚籠?”
安若萱道:“有可能是妖沫,也有可能是炎姬,或者是生命神女雅米娜以及諸葛淺藍。
無法確定具體是哪一個,但必定是其中的某人。
當然,如這般手段,很難以真正的捕捉種下囚籠者。
不過很快就會有線索呈現——”
安若萱說著,又深深看了蘇離一眼,道:“所以,找到婉兒才很關鍵。此次大帝墓的事情處理完后,我希望你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蘇離沉聲道:“怎么去尋找婉兒?記憶禁區?魅兒的記憶禁區?斷層點?”
安若萱搖頭,道:“你先將天池血河搭建完善,將記憶禁區徹底穩固,然后開放幾次之后,確定一下你的重要性,再做那件事。
到時候,時間斷層點基本也能確認了。
另外,如果你確定前往的話,可能會遇到時光神女安可兒。”
蘇離:“…”
蘇離遲疑道:“還真有這個名字啊…”
安若萱道:“時光神女,非常非常神秘的一位存在,不過其真正的名字無人知曉。應該是復姓‘東方’,曾自稱過‘東方可兒’,因為曾經她和婉兒開過玩笑。
婉兒說自己是‘南宮婉兒’,她就說她是‘東方可兒’。
隨后婉兒說自己其實叫‘安婉兒’,跟隨師尊‘姓’,所以她便也這么說了。”
蘇離若有所思,道:“這位,是莫拉的老娘?莫拉來自于缺月星時沙神地?所以,天羽星相鄰的星球是缺月星?”
安若萱道:“天羽星附近確實是缺月星。”
蘇離心中凜然,按照這淺藍星的吞噬方向,淺藍星跨越罪域魔淵之后,就會蠶食掉天羽星。
天羽星一旦沒了,下一個就輪到缺月星了。
而這時候,安若萱忽然提及缺月星的時光神女和南宮婉兒?
蘇離略微沉吟,道:“行,我差不多都明白了。”
蘇離默默調出系統面板看了一眼,天機值:1,0137,1869。
因果值:0。
系統的名字依然還是(太尚)沒有變化。
蘇離關閉系統,冥想《皇極經世書》片刻之后,隱約聯想到了闕德提及的一尊必須要想辦法干掉的神靈——席君尚。
君尚君尚…
蘇離收斂念頭,隨即默默的調動了一千萬天機值,以隨時準備燃燒,應對未知兇險。
這時候,闕辛延忽然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會是黃泉古路最兇險的地方,而這般地方,一旦損失分身或者本體,就會直接卷入忘塵寰中,沉入黑暗深淵,你們隨時做好準備。”
安若萱神色凜然,立刻肅然了起來。
這時候,蘇離也于心中聆聽到了來自于沐雨兮的傳訊:“少爺無需擔心,只需要留心安若萱即可。一旦她的氣質變得嫵媚,少爺直接釋放殺機,便可擊中敵人。”
蘇離沒有回應沐雨兮,而是開始在眉心之地凝聚希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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