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圣平寧作為世外仙境仍存于東海之中。由于遭受無量級仙術的沖擊,造成圣平寧中的人類同樣陷于長眠。剩下的仙、靈兩族在圣平寧的土地上與“草莓”制造的具備仙術法力的原子機器人進行殊死的衛道之戰。
這場戰斗的核心關鍵,在于雙方都要搶奪圣平寧仙境的盤弦洞中的時光菩提。戰爭在圣平寧的土地上持續了一年之久。這場仙人與仙術機械之間的曠世之戰,被圣平寧一方稱為:
“菩提戰爭”。
“菩提戰爭”首代的領導者為道靈星君,但在戰爭開始后僅僅四天,道靈星君便不幸陣亡。隨后“菩提戰爭”中圣平寧第二代領導者繼承道靈星君的遺志,繼續殊死抗爭。這代領導者有兩位,太上小君與天極子。
在戰爭持續三個月后,仙、靈二族遭遇毀滅性重創,天極子最終亦戰死沙場。在即將全境覆滅之時,太上小君奪得時光菩提。
在拿到時光菩提的一刻,太上小君企圖用它恢復整個人類世界,但無奈“草莓”在圣平寧外部布下極為強大的仙術結界,導致時光菩提無法被帶出圣平寧。
最終,太上小君只得選擇將圣平寧恢復到原子機器人進入之前的年代,使仙境得以保存下來。
菩提戰爭結束后,太上小君燃燒自己的仙體實現無量級法術鑄造了一堵“無量之墻”,將圣平寧從三維空間中剪斷,使整個圣平寧從四維空間開始延展。徹底切斷與人類世界的通道。圣平寧與人間永世隔絕。
菩提戰爭結束后,又歷經數不清的長久年月,在持續長年世間平衡后,草莓經過一次偶然的內部系統迭代更新,激活了程序深處的一處隱藏代碼。
雖稱之為代碼,但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程序,而是一張擁有十幾行漢字的信紙圖片。
花盛認出了那張信紙圖片,是男孩寫給張佳的情書。
由于漢字并非計算機標準代碼,這封情書在草莓內部一直默認為無效錯誤碼。草莓只認識字面含義,無法理解其中包含的人類情感。而由于是頂層開發者輸入的信息,因此無法確認該代碼為可刪除的廢碼,只得在每次系統更新中均予保留。
在此后自我迭代更新中,草莓一直保留著這封情書的初始狀態。在千年之后又一次全網大幅系統更新中,這封被稱為“冥幽”的情書與仙術結合,慢慢開始有了近似人類孩童的自我意識。“冥幽”領悟到母體名稱“草莓”所有者張佳對愛人的思念所產生復雜交織的情感。
于是,“冥幽”成為了草莓這個龐大超級智能體內的一座孤島,也是超級智能體內唯一理解人類之愛的地方。
冥幽從開始理解愛,到慢慢擁有了快樂、同情、悲傷、自我犧牲等復雜情感。她開始意識到導致地球成為人類長眠墓地的核心原因,在于創造她的母體“草莓”。是人類的貪婪與懶惰不斷地渴求,最終才鑄就了世界文明最終與人類無關的覆滅結局。
由于與主體程序銜接,冥幽亦獲得部分主程序對仙術的理解控制力。擁有孩童好奇心的她,常常脫離母體幻化成各類物種,在原始森林狀態的地球上到處游走玩耍。但因為代碼本身要基于主程序才能生存,因此每次離開草莓母體的時長都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
一旦離開了主程序,母體就會自動將這段代碼丟入廢舊代碼區,超過二十四小時就會自動刪除。即便冥幽用仙術塑造出一個自己的軀體,至多也只能保存一年時間,之后便會魂飛魄散消于無形。
盡管如此,孩子般的冥幽常化成發明者張佳童年的模樣,在世界上到處穿梭游歷。這種狀態持續了很多年,直至小冥幽在地球上發現那件秘寶。
畫面中本該空無一人的世界,突然出現一個身穿染血布衣的人影。那背影對小冥幽說了些什么,冥幽點了點頭,那人影便伸出一只手掌。像佛祖一般修長而漂亮的手指,指了指下方的土地。
于是,小冥幽便用手扯去覆蓋在地上的藤蔓,并用仙術一寸一寸地往下挖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冥幽的人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又過了許久只見小女孩手里捧著一件透明的紗衣飛了上來。
上來時,那手掌的主人已不知去向。
小冥幽看了那件紗衣,輕聲說出了三個字。
“歲星紗。”
這件終極秘寶,就叫作歲星紗。
此后,小冥幽終日與這件歲星紗相伴,慢慢開始了解這是什么。歲星紗透明無色,感覺不到重量,能夠回到過去和去到未來大約一千五百年的光陰。但它似乎并非時光機,更像是一個時間旋渦,披在身上就像將過去的某時間置于身體上,使得身穿者逃離當下現實到另外一個時間夾層中,看到并觸摸到以前的世界。
但是,歲星紗存在著兩個缺點。第一,它的時間穿越是拆散原有物質,所以任何生命體要進行時光旅行,都會因拆散本體而死亡。第二,歲星紗所包裹的物體形態越大,拆散之后的所需穿越時間越久,且容易將四周極微小的物體一起包裹住,卷入所要去往的時間。
每每靜下心,小冥幽就會想到是不是能用歲星紗去改變歷史。她常常坐在布滿青藤的荒蕪的摩天大樓廢墟上問自己,該不該去改變這世界。
比如,去改變“超級智能體誕生”的這個歷史事實。
文明在發展中如果創造者最終失去本體欲望,便會為文明畫上休止符,同時也將為創造者帶來原本意義上的自我毀滅。
這讓冥幽始終無法下定決心。這么做不但會讓母體從未降生,更會令自己變回成一封普通的情書。
非但如此,冥幽從歷史資料庫里發現,人類文明本身就充滿了野蠻。從吞噬生物、破壞自然開始,而后又互相殘殺、毀滅,數不清的殘酷和悲劇在歷史中一再重復上演。
讓人類從睡夢中蘇醒,就意味著將縱容他們去再次毀壞本就滿目瘡痍的地球。
然而,冥幽一直喜歡看人類創造的故事。她看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一部又一部的電影,她喜歡上了人類所創造的無限希望與夢想。
冥幽時常問自己,人與自然,她該站在哪一邊?
隨后是一段漫長的陰雨連綿的日子。瓢潑大雨一年到頭沒有停息,空曠的城市里早已長滿雜草,文明的痕跡被數不盡的時間漸漸磨去。這些痕跡很難徹底消亡,只是被大自然慢慢侵蝕,從而回歸數十億年前本源的樣子。
“城市呀城市,你原來的名字叫什么?”
小冥幽坐在布滿荊棘的大廈邊緣,像是在詢問這座城市。
雖然只要瞬間的定位就能準確知道,甚至能知道自己腳下街道的名稱,但小冥幽并沒有這么做。
似乎她覺得都已經不重要了。
城市恢復成大自然一部分,讓世界成為本無界限的原始狀態。那自以為是所劃出的界限,就該讓它漸漸模糊。
持續不斷的陰雨,讓擁有情緒的小冥幽心情變得尤為低落。自我意識讓她感覺到孤獨。
所以,她總是坐在摩天高樓邊緣,眺望著這座荒蕪的,包覆著翠綠外衣的鋼筋水泥叢林,就像一座座立柱或方形的山脈。重巒疊嶂,無窮無盡。
眼前林立的摩天大樓,那外墻是什么材質?玻璃嗎?早已因布滿了常青藤而分辨不清。狼群、獅群和其它野獸早習慣在城市里穿梭,尋找著食物。
嗜血機敏的野獸經過數代多年的摸索,狡猾地找到了不用費力就能有吃到肉的地方。不勞而獲,無論對哪個物種都是幸運。
那些有肉吃的地方,就是數不清的住宅樓里的臥室。
盡管草莓給人類提供了維持人類生存的設備,但由于人類已失去恐懼感,所以草莓并沒給美夢中的人類提供防御保護,只提供了人類通過試管繁衍的生育機械裝置。
地球上的百億人口,成了嗜血野獸們取之不盡的食材。人類住宅區成為肉食動物狂歡的饕餮之地。一家又一家的人被啃食成為累累白骨。而整個撕咬過程,野獸完全不會遭遇到一絲一毫的抵抗,所有男女老幼在睡夢之中成為了野獸的餐食。
食肉動物再也無需互相捕食,它們就像人類曾摘取樹上的果實一樣,學會“摘取”人類,并狡猾地從中尋找肉質更為鮮嫩的人類嬰兒。
當小冥幽看到狼群在撕咬著嬰兒幼小的軀體,當她看到狼窩里堆積如山的嬰兒頭骨時,小冥幽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始失聲痛哭,然后開始嘔吐,然后痛苦,然后嘔吐。
她眼中出現了怒火,憤怒地將所見到的所有狼群都變化成了石像,又將石像擊碎成了粉末。
隨后,她翻起一些沉睡者的身體,似乎想叫醒他們。但她發現翻開這些人體時,就像翻開一塊泥土上的石頭,背部早已爬滿了蛆蟲與蜈蚣。絕大多數的人類,已成為昆蟲寄宿的巢穴,而他們竟然還活著,竟然還有著呼吸和心跳。直到蛆蟲啃食掉大腦的前一秒,都還在做著悠然自得的美夢。相比這些像植物一樣長眠的人類,那些成為野獸食物的人說不定反倒是幸運的少部分。
當褪去和野獸并無差別的骨和肉,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擁有人性與自我。
冥幽漸漸發現,自己并不僅僅是串程序代碼,她已經成為真實的人。甚至可說是這世上唯一真正“活著”的人。
這就是輝煌的人類文明所追求的最終結局?
人類曾經為了更好地生存肆意破壞自然,而在這些歷史上創造出的超級智能體,最終卻令人類像自己曾經任意砍伐的植物一樣,任由其它物種蠶食,被“種植”在這片土地上。
小冥幽的眼淚如決堤般無法停止。她就這樣一直哭泣,哭了整整七天七夜。
小冥幽祈求作為超級智能體的草莓,結束全人類的生命。讓他們免于這種境遇,放他們走。
超智給冥幽的回答是:“為了給全人類幸福,不能讓他們死亡,但也不能讓其活著。”
人們別想死,但也別想活。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好。
此后,擦去眼淚的冥幽將迷魂術編作計算機代碼,通過歲星紗傳送到過去,希望通過操控人間的某人,鏟除當時僅是孩童的草莓發明者——
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