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叫本小姐是仙師?可別把我說得這么老哦!你可要小心本小姐讓你吃點苦頭。”滅影撥弄著自己的金棕色卷發。
花盛說道:“這一局到目前為止,只剩下你和我。那你說此局試煉的監察仙師所在何處?”
滅影嘟起了嘴巴:“本小姐哪里知道?每局都由術道習院來定,我才管不了這么多。或許這局的監察仙師不愿見你而已。”
花盛說道:“我倒不覺得。其實剛才我就在想,你們姐妹九個共存一體的事,在術道習院內應該沒有完全公開。否則剛才天極子說出編號,讓試煉者人數成功變少,而你卻始終沒有消失,他應該馬上就能猜到原因。”
“那又如何,我們姐妹本來就不愿常與他人打交道。”滅影說道,“但這不足以證明,我就是習院仙師啊。”
“我并非說現在的你,而是說在你們姐妹九個之中,有一位是神心算局的監察仙師。”
“哦?”
“我想在平日中,滅影在習院內便以九妹的弟子形象示人。或許你們中某一位因對仙術極為精通,出于某種機緣巧合擔任了術道習院的仙師之職。而為弟子授課之時,就像你和其她姐妹有相貌差異一樣,這位定然是另一種模樣。所以知道這秘密的弟子不會太多。”
卷發滅影說道:“有趣有趣。本小姐倒想聽聽,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其實讓我最早開始產生疑問的,是你。應該說你的九妹一開始就準確攻擊了試煉彩環,為什么滅影會知道神心算局的弱點在試煉彩環上。如果是剛進入試煉第二局的普通弟子,恐怕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神心算局的弱點。那即是說,有人透露了神心算局的信息。由于每年天目試煉的內容都不同,所有參與者甚至不知道何時會開始以及由哪位仙師來做監察,所以提前泄露試煉內容的可能性很低。我相信術道習院為了保障游戲的公平性,也不會允許監察仙師將內容透露給參與者。除非…”
滅影接著花盛的話,說道:“除非這個人既是試煉者,又是監察仙師。”
“不錯。”
卷發滅影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如銀鈴一般悅耳。
花盛繼續說道:“不但如此,由于你們姐妹本身目的好像并不是贏取天目試煉的最終勝利,而是和我一樣,只是為了讓天極子贏不了,所以也就不必擔心萬一贏了,可能會被習院質疑公平性。因為你們幾個隨時會主動退出。”
“你這小小的凡夫俗子,想象力倒是不賴嘛。但是你有什么真憑實據,能證明剛才所說的?”
“我沒有。”
“那就到此為止。本小姐可沒空和你啰嗦。”滅影將頭發一甩,轉過身去,擺出不想再聽的樣子。
花盛則沒有理會,說道:“不過,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滅影答道:“你這人不好好試煉,還有時間去找樂子?”
“因為我發現一個有趣的數字。一個普通人不會留意的地方。你不妨聽我說說。”
“你說。但要是很無趣,那本小姐就賞給你一拳。大不了,我們兩個一起離開這天目試煉。”
花盛指著洞壁上方說道:“你瞧!試煉者的人數。”
洞壁上方寫著“試煉者:六名”。
滅影答道:“那又怎樣?”
“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人。那除去我以外,應該另外五個試煉者都在你體內對吧?”
“不錯。”
“不知道我這么形容對不對。你擁有九魂一體的體質,所以你們姐妹都參與了神心算局游戲,對不對?”
“也可以這么說。”
“天極子一開始喊出了兩個編號,所以你有兩位姐妹不得不離開游戲,那就是還有七個。而你有個綠色短發、力大無窮的二姐被天極子施了眩暈之術,所以不得不退出。此后,你有個長發及腰,似乎能控制亮光的六姐,她在天極子投入紙張之時故意泄露自己的編號,所以也離開了神心算局。看上去似乎少了四個人。”
滅影沒有繼續說話。
“但實際上,你的二姐的退出只是因為暫時昏迷。并非是離開的神心算局。”花盛伸出兩個手掌,“也就是說,在這一局中你的姐妹只有三人出局。九減去三,應該是六。算上我,試煉者應該還剩七名。但為什么現在數字顯示的卻是六?”
滅影又摸了摸自己的卷發,說道:“那為什么呢?”
“我猜,因為從一開始,你的姐妹就只有八位能夠參與到天目試煉中,而另一位不能參與其中的原因,是她需要作為監察而無法參與。或者說,仙師沒有天目試煉的參賽資格!”
滅影大笑起來。
花盛問道:“這事情你是不是也覺得很有趣?”
“有趣有趣。你這小小螻螘,倒是有些小聰明。”卷發滅影笑道,“但可惜…”
“可惜什么?”
“你這些話說了半天,里面卻有漏洞。第一,為什么我們姐妹就必須所有人都參與呢?有個姐妹對天目試煉和天極子并沒有任何興趣,這個也是情理之中。第二,即使我們姐妹九人都參與天目試煉,你又如何能證明我們在第一局中全部勝出?在燭火戰局中,少一個姐妹晉級又有何不妥?”
滅影所言似乎并非在強詞奪理。
“確實沒有不妥,我剛才所說都只是猜測。”花盛答道:“但問題是,我片刻之前才問你,你們姐妹是否都參與了神心算局,你給我的回答是‘可以這么說’。那這句話你說說是什么意思呢?”
“到此為止了。本小姐可沒心思…”
卷發滅影兩手插著腰,剛想說什么。突然彎下腰,輕聲說道:“姐姐!好姐姐!你莫要怪妹妹們。都是我小七任性…”
隨后,那垂下的金棕色卷發開始變成深藍色。和剛才不同的是,術道習院道服的顏色和刺繡竟然也開始發生變化。淺藍色逐漸褪去,換作一件藏青色道袍。
當滅影再抬起頭時,一副天真驕縱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凜若冰霜的面孔。同時,嗓音也變得有些厚重。
“大姐早就說,既已作試煉監察,你們這些姐妹就別摻合這游戲。現在叫人揭穿,看了笑話。”身穿青色道袍,一頭深藍色長發的滅影一甩衣袖說道。
花盛見仙師現身,便拱手作揖:“滅影仙師,受弟子一拜。”
“本仙師并非叫滅影。”那女仙師答道。
“還請教仙師尊姓大名?”
“道號清妙。”
“哦!清妙仙師。弟子剛才斗膽猜測,還望仙師大量。”花盛又對著清妙仙師拜了一拜。
清妙仙師答道:“方才七妹品行任性,常招惹麻煩,也是為師日常管教不嚴所致。”
花盛聽著也覺得不好意思,剛才的卷發七妹雖然性格缺乏約束,但也并未怎么招惹自己,便客氣道:“方才弟子確實無禮,一切只是以小人之心妄自猜測。”
“即便是猜測,也只是此時此地沒有憑據。一旦離開天目試煉,你所說的這些便都能被求證。”
清妙仙師一語道破花盛心中所想。滅影既是習院弟子又是仙師,在習院內多半不是公開的秘密。否則這種奇特的師徒一體,肯定早在習院流傳開,那花盛自然也會早有耳聞。之所以此前從未聽說,多半是不愿人人皆知,怕引來非議。
如今清妙現身于花盛面前,想來也并不希望他回到習院后再去問東問西地求證此事。
想到這,花盛便說道:“仙師放心,這事花盛不會到處張揚。”
“你很聰明。不給別人惹麻煩。”清妙仙師說道,“你讓我想到了此前本仙師認得的另一個女弟子。她叫未雨…”
“未雨?”花盛聽到這名字吃了一驚。
“你認得她?”
“她是…是門生會的副主簿。”
“是的。未雨這孩子天資聰穎,所以是為師推舉她來到術道習院的。”清妙仙師答道,“她和你一樣心思細膩。不僅如此,她第一眼見到本仙師就道破了我們九位姐妹之間的秘密。”
花盛吃驚:“第一眼?”
“她說她擁有某種洞察之術,所以能看透很多本該隱藏于背后的事。”
“洞察之術?算是一種仙術么?”
“恐怕只有未雨自己才知曉。就像天極子擁有至運一般,未雨說她對于這個世上的很多事情都能夠洞察。”
“也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領?”
清妙仙師卻搖了搖頭:“話雖如此,但為師認為并非這么簡單。”
“仙師的意思那是…”
“這就不得而知了。未雨可說是個難被看透的仙靈。用凡間的話來說,就是神奇。”
花盛略有所思,聽到這個詞,似乎并不像出自一位仙師之口。而清妙仙師也并沒有再細說此事,只是將雙手擺出一朵蓮花的造型。
頃刻之間溶洞發生顫動,花盛站立不住,只得用懸浮之術飄在半空。
一陣天搖地動之后,溶洞上方有道陽光射了進來,像是洞壁裂開了一道縫。而盡管搖晃劇烈,但洞穴并沒有崩塌,也沒有任何大的石塊散落。唯一與剛才不同的是,洞內只是越變越亮。
花盛四處打量,周圍的情景非常奇異。洞的四周不斷有陽光照射進來,卻不是因為洞壁產生裂縫。他仔細看之前那道裂縫,竟似乎是自己眼花。溶洞并無一處開裂。那裂縫原來是陽光照射進來所造成的幻覺,如果要去準確形容,更像是洞壁四周同時變薄了。就像原本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宣紙,現在這些宣紙被一層又一層地揭開。
花盛覺得四周越來越薄,直到變成透明。而此時,他的眼睛慢慢看清。原來包圍住這巨大溶洞空間的,竟是一枚巨型鐵環。這個鐵環圍繞在四周并且高速旋轉,直到生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封閉空間。而現在,鐵環的旋轉正慢慢停止了下來。
隨著三百六十度包圍在花盛四周的鐵環速度減慢,花盛逐漸聽到這鐵環旋轉的嗡嗡聲,鐵環慢慢減速,嗡嗡聲也開始容易辨識,并逐漸變小。直到最后,圓形鐵環完全靜止。
花盛發現自己并不是在山洞內或者地下,相反,他正位于至少千米高的空中。他不得不將腳下的云彩變得厚實一些,防止自己從半空跌落。
他正位于這個鐵環的圓心位置。隨后這個巨型鐵環開始上升,并且快速縮小,越縮越快。伴隨著叮的一聲脆響,那鐵環變成了一團金色的光。
這小光團往清妙仙師飛來,最后落在了她的手掌之上。花盛這才看清,這光團原來是一個發著七彩光芒的小手鐲。
清妙仙師將小手鐲戴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這…太奇妙了!仙師,這個是什么法器?”花盛不禁問道。
清妙仙師答道:“這法器你未曾見過,卻一定聽過。”
“這是…”
“藏乾坤萬象,含神妙之機。”
“乾坤?”花盛想到之前宣文所說的火輪天王哪吒,不禁問道,“難道這是乾坤圈?!想不到弟子竟有幸能在此地見到!”
清妙仙師并沒有接花盛的話,而是說道:“這局之后便是天目試煉的終局。你可知道,凡人弟子在天目試煉中拔得頭籌的,歷來…”
“屈指可數?”
“是從未有過。”
花盛聽到此話大吃一驚:“從未有過?”
“從未有過。”
“不是說天目試煉都辦了超過五百年了?”
“仙、靈、人三族之中,凡人與生俱來便不善法術。尤其當凡人與仙、靈兩族正面交鋒,幾乎每次都落于下風。”
“仙師意思是凡人都到不了最終一局?”
“那倒是未必。據說往年也有可以脫穎而出的凡人弟子,能機緣巧合地到達終局。但最后因為再無捷徑可尋,所以往往落敗。”
花盛立刻明白,前幾局因為試煉者多半忙于晉級,所以只要留心,確實可以減少正面碰撞的機會。就像剛才那兩個凡人弟子,滅影放了他們一馬便順利到了最后一局。
但到最后一局不奪頭籌,便是輸家,凡人弟子便再沒周旋余地。
“弟子明白了。”
“你要記得,天目試煉的初衷并非只是找尋有高超仙術的潛力者。同樣也是為找到心向善往,有不凡見解的試煉者。”
“弟子自當盡力。”花盛雙手作揖,謝過清妙仙師。
清妙仙師手中變出一張白紙。花盛以為是編號數字,剛想去接。清妙仙師將手抬了抬,說道:“且等一等。”
“仙師是要?”
“我那些妹妹們只為給四妹幫襯,便都來圍著那天極子,甚是不妥。為師便留下七妹足矣,其余隨我一同離開這天目試煉…什么?七妹你別耍小孩性子。要三姐留下陪你?勝佛路引對我們姐妹又有何用?”
清妙仙師一番言語后,將手中的紙條交給花盛,說道:“為師暫留下三妹、七妹。”
花盛鞠了一躬,恭敬地雙手接過紙條,再抬頭時清妙仙師已然不見,面前只有一個金棕色卷發的少女。
花盛不覺一愣,少女瞪了花盛一眼:“看什么看?你還不快些寫了數字。再看小心本小姐一拳打得你滿面開花!”
原來又成了那七妹。照剛才清妙仙師所言,那滅影現在應該只剩下滅影姐妹中的三妹和七妹。除了眼前這位脾氣古怪的七妹以外,三妹便是剛才用風火輪追打太上小君的暗紅色童花頭、身上有蓮花香味的少女。
花盛將滅影的數字加上自己的編號“九九一二四八”,寫好之后,便飛到那試煉彩環前,正準備將紙投入。突然轉過身。
卷發滅影在身后鼓著雙腮,說:“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剛才清妙仙師說,你們來這里都是為了給四姐幫襯?你四姐和天極子有什么過節?”
卷發滅影眉頭一皺:“再管別人閑事,我斷了你的舌頭!”
“我并非要管你閑事,我想說的是,我能擊敗天極子。”
“不可能!就憑你?笑死本小姐了。”卷發滅影雖然口中說要笑,但表情卻是一臉嫌棄的模樣。
“這么說,大小姐你有辦法破至運?”
“至運真身?”
“對。”
卷發滅影嘟起嘴,沒有說話。
花盛看到這個表情,覺得自己有了說話的機會。滅影對天極子的至運確實沒有破解的方法。于是他接著說:“我有個辦法。但是光靠我做不到。”
“就憑你這豬腦子?”
“我這豬腦子,不也幫大家都過了神心算局么?”
“哼!那你且說說看。”
“但是我一個人做不到。得需要你幫助。”
卷發滅影沒有做聲。
花盛趕忙說道:“我以前曾在一本書上看到,在某種條件之下,好運這種東西…”
“好運會怎么?”
“可能會失靈。”
“啊?”聽到這話,卷發滅影的眼睛瞪成了兩個銅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