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皺了皺眉,“我說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我就是來唱歌的。”
她的氣勢較弱,但語氣仍然平靜,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邵詠詩靜靜地注視她。
王茜毫不避讓。
半晌,邵詠詩笑道:“何必呢?我又不是詐你,我是真的知道了。你繼續裝下去有什么意思。”
“我沒有裝,你說你知道我是誰了?知道就知道啊,那又怎么樣,我從沒想過要隱瞞什么,”王茜緩緩地說著,她那平凡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誚,“你們就是喜歡想多。自以為是。”
“你問我目的?我的目的就是來唱歌。我知道自己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不可能晉級四強,我也沒有那些不實際的目標。我就是想站在那舞臺上,認認真真地唱歌。”
從她的眼底,邵詠詩看不出什么虛偽和謊言。
當然,邵詠詩從來也沒覺得自己很懂得察言觀色。
所以他看不出,不代表對方沒有說謊。
他偏著頭想了想,重新嬉皮笑臉起來:“那行啊,祝你發揮實力,唱出水平。”
他站了起來,目光落在王茜的腿上,“還痛么?”
王茜似乎被他的目光燙到了,縮了縮。
“不痛了,”她低下頭,“或者應該說,從來就沒痛過。”
“是么?”邵詠詩想了想,“不懂。”
“因為,”王茜露出一個慘笑,“因為那時候沒有知覺了。什么感覺也沒有。根本感覺不到痛。”
邵詠詩的眼神里流露出同情。
王茜移開目光,似乎有點發怔。
半晌才低頭自嘲地說:“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呢,你不懂,不可能會懂。我也不在乎你能不能理解我。”
“你也不用同情我什么的,”她再度抬頭與邵詠詩對視,“我現在過得很好,我在大學里很開心,有很多朋友。我現在就是想過來唱唱歌,就這樣。”
邵詠詩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畢竟只是個不滿20歲的少年。
看著滿頭滿臉寫著“慘”字的王茜,他怎么也沒法再氣勢洶洶地逼問對方。
終于他憋出兩個字:“再見。”
然后落荒而逃。
就算王茜有什么不良動機,海明威老師應該也應付得來吧。
應該能吧…
“我宣布,這一次免試晉級的人,是鄔杏兒。”
蘇曼芫的眼神不算犀利,但是作為大華國最頂尖的大明星,她的身上自有氣場,這些小年輕連與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更不敢抗議。
她的目光又飄向鄔杏兒,這個女孩看似笑得單純,但蘇曼芫很清楚,對方的段位很高。
“雖然你的實力強勁,但也不要懈怠,要知道這期節目里強手如云,你要好好練習,保持狀態,知道么?”
“知道了,蘇老師!”鄔杏兒甜甜地笑著。
蘇曼芫裝作沉吟了一下:“這段時間,我不在的時候,就由你來代理隊長,管理我們的戰隊吧。”
“如果你做得好,那么在下一輪開始之前,我會正式指定你做隊長。”
“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蘇老師!”鄔杏兒笑得更甜了。
看到她那天真單純的笑容,蘇曼芫惡心得想吐。
但是…那個申勁松,確實是個可怕的男人。
實在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與他交惡。
暫且忍忍吧。
這一季的“音樂新力量”,還剩下60名選手。
而在這一輪的比賽中,將有56人登臺演出。
雖然四個組是分開錄制的,但使用的是同一個演播廳。
哪怕平均每人耗時5分鐘,那也要280分鐘,接近5個小時。
這還不算導師們的點評時間、主持人的串詞時間。
加在一起,其實差不多要6個半小時。
所以實際的錄制是分為上下兩個半場,上午錄制3個小時,剩下的3個半小時是下午錄制。
然后將這6個半小時的比賽場面,加上前一天拍攝的一些場景和花絮,總共幾十個小時的素材,剪輯成2期節目。
在這一期節目開始,節目中增加了一個元素:99人的評審團。
評審團的成員主要是一些音樂大學的老師、獨立音樂人、音樂雜志的編輯等,音樂領域的從業人士。
他們中有的享有盛名,甚至有資格坐在導師的位置上,名氣不比蔡鳴低。
也有人只是行業里的小透明。
這99人將對選手們進行打分。
在這一輪中,他們的打分權重不高,他們打出來的平均分只能折算百分之三十,而導師的打分折算70。
海明威組的錄制是在下午。
14人先后登臺。
前面幾個選手的表現,都沒有出乎杜采歌的意外。
比如,朱原新毫無意外地敗給了余魚。
杜采歌給余魚的表現打了82分,給朱原新67分。
而99人評審團給出的分數,是余魚86.2分,朱原新72.4分。
朱原新臉色慘白,但無話可說。
只能接受被淘汰的命運。
而因為實力都是中等,讓杜采歌難以抉擇,因此將他們安排在一起的那些選手,則更難以分出勝負。
杜采歌不是專業人士,只能根據“好不好聽”來打分。
他打的分與評審團有些出入。
比如一個叫劉暢的選手,他給了74分。
而劉暢的對手,容嘉玲,杜采歌給了72分。
他覺得這兩人的表現差不多,劉暢稍好一點。
但評審團只給了劉暢69.4分,卻給了容嘉琳76.5分。
他們普遍認為,容嘉琳表現得比劉暢好,而且差距還有點大。
在點評的時候,評審團推舉出來的發言人也委婉地表達了對杜采歌打分的不認可。
評審團和導師的意見會有差別,遇到有爭議的時候,他們可以各自陳述理由。
當然不需要去說服對方,也不會更改分數。
只是增加節目效果,讓觀眾能聽到專業的意見。
這也是節目的看點之一。
終于輪到王茜登臺了。
杜采歌凝視著這個有著殘疾的小姑娘。
她拄著拐杖,拖著腳尖,慢慢地來到舞臺中央。
她的臉上掛著略顯緊張的笑容,說了開場白后,開始了她的演唱。
她選擇的歌曲是林可詞曲,張卓薇演唱的“水手”。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當她用柔美、帶著些許堅毅的聲音唱起這首歌時,杜采歌動容了。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原唱歌手鄭資化的形象。
那位歌手,幼年時因為小兒麻痹癥而成為殘疾,不得不與輪椅相伴。
但他從未消沉,一直很努力地生活,積極地去追求。
他的水手,星星點燈,麻花辮子等廣為傳唱。
特別是水手,在杜采歌的心目中,這首1992發布的歌曲,絕對能排的上勵志歌曲的前5。
不論樂壇的流行風尚變成什么樣,水手的精神也永不會過時。
“總是幻想海洋的盡頭有另一個世界。”
“總是以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兒。”
“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
“在受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聽見水手說。”
杜采歌不由自主地跟著打起了節拍。
并非王茜唱得有多好。
但是想到王茜的經歷。
再看看她腿部的殘疾。
杜采歌覺得,她是這個世上,最能理解這首歌的人之一。
王茜繼續用她那柔美而帶著堅毅的聲音唱道:“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
“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問,為什么!”
等王茜唱完,杜采歌給了她81分。僅次于余魚。
而評審團給了56.6分。
評審團推出了一位老師總結:“她的聲線不錯,但是唱功非常一般,換氣都換不好。最關鍵的是,她選錯了歌,她的聲音并不適合這首歌。所以我們普遍給的分都不高。”
說到最后,他還質疑了杜采歌一下。“不知道海明威老師為什么給她這么高的分。”
根據節目組的設置,杜采歌其實可以回應,也可以不回應。
他沉默著。
而王茜在這時說:“感謝各位評委老師。我已經盡力了,我站在這里,只是想好好地唱這一首歌,我做到了。謝謝大家。”
說完,她拄著拐著,慢慢地往舞臺下走。
“等等。”杜采歌突然彎腰對著話筒說。
“我講兩句吧。”
“我覺得吧,真正的藝術,絕對不是只有一個正確答案的。只有一個正確答案的,那是數學考題。藝術是一種非常感性的東西,很難用具體直觀的數據來測量。”
“你說他的藝術95分,我的藝術92分?抱歉,我覺得這不叫藝術。”
“藝術是什么?他的作品有90的人喜歡,5的人不喜歡,5的人中立我的作品有50的人喜歡,30的人中立,20的人討厭。可是你不能因此說他的作品比我的作品藝術價值更高。”
“你只能說他的作品有更多的受眾,市場價值更高,那么我是認可的。”
“你很難給一件作品的藝術屬性打分,你只能給這件作品的商品屬性打分。”
“或許你們覺得,這孩子的唱功有各種瑕疵,用你們專業的眼光來看,她這里不行,那里不行。”
“可我告訴你們,她的演唱是一種藝術,而這種藝術雖然粗糙,但是飽含靈魂之美,深深地打動了我。”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