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牌子貨
猖狂笑聲肆意回蕩。
五百年不見天日的怨氣，五百年渴望自由的強烈欲望，猶如一座積壓到極限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黑色妖云擎天支柱般沖霄而起，滾滾朝四面八方鋪開，在剎那之間籠罩方圓百里，逐漸形成遮天蔽日之勢。
妖云慘淡，萬里鬼啾。
黑云之中，一道金紅交錯的光影飛快穿插，重獲自由的孫悟空在高空瘋狂咆哮，貪婪喘息著芳甜的空氣。
“從今天開始，再沒有誰可以拘束我的靈魂、囚禁我的肉身…”
“沒有！！”
一聲咆哮炸裂高空，激蕩妖云滾滾，綠色雷霆疾走，轟隆隆劈落在群山峻嶺之間。
“怎，怎么回事，怎么他突然就跑出來了？”
陳玄奘狼狽爬出山洞，懷里抱著封印石板，見洞外蓮花池火光一片，頓時陷入懵逼狀態。
不懂，解不開。
明明封印還在，‘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箴言也沒毛病，按理說不會被孫悟空逃出生天，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石板不是真正的封印，形式而已，目的是讓人知道五行山有這么一個封印。”廖文杰手舉火把，好心為陳玄奘答疑解惑。
“原來如此，那真正的封印是什么？”
陳玄奘急得滿頭大汗，孫悟空被關了五百年都沒逃出去，偏偏趕在他們一伙人到來時跑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責任在他們身上。
現在找到封印的關鍵，亡羊補牢尤時未完，再遲，可就真的罪大惡極了。
“蓮花，洞口的蓮花才是真正的封印。”
“那蓮花在哪，這么大的火，廖先生你一直在上面，又看見嗎？”
“有，就在我手上。”
望著廖文杰手里燃燒的火把，陳玄奘久久沉默，兩行清淚無聲滑下。
完了，都快燒成灰了。
“別慌，你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么，等我說完，你再慌不遲。”
廖文杰扔掉火把，一邊招來人工降雨滅火，一邊攬住陳玄奘的肩膀：“表上面，是你折斷蓮花放出了妖王孫悟空，實際上，你只是年輕不懂事，中了陷阱才犯下彌天大錯，不知者不罪，不要過分自責。”
陳玄奘險些爆出粗口，眼歪嘴斜了一會兒才怒視廖文杰：“明明是你破壞了封印，和我有什么關系，應該自責的人是你才對。”
“玄奘，別 耍無賴，折斷蓮花的人是你，我只是提前幫你做了這一步。”
廖文杰有理有據道：“孫悟空讓你找個美女跳舞，你真以為他因為一根香蕉良心發現了？不，他的目的是通過降服豬妖騙來取你的好感，在你疏于防范之際，以賞月為理由，讓你折斷洞口的蓮花…”
說到這，廖文杰抬手拍掉陳玄奘懷里的石板：“假的，從一開始他就在誤導你，而你的表現…我在上面看得很清楚，以防你親手鑄下大錯，每日良心飽受譴責，我才本著舍己為人的犧牲精神提前折斷了蓮花。”
陳玄奘聽得滿頭霧水，好像明白了，但又沒有完全明白。
“玄奘，折斷蓮花的人是你，不是我，因果關系是既定事實，不可更改，我占理，你反駁也沒用。”
廖文杰繼續道：“仔細想想，你犯下的錯誤經我之手后，你少了一些愧疚，多了一分理直氣壯，你還得謝謝我呢！”
“一派胡言！”
陳玄奘大怒：“我承認，我或許是中計了，被孫悟空騙得團團轉，但你可以提醒我啊，干嘛明知故犯，非得把蓮花折斷？現在妖王逃出囚牢，事態一發不可收拾，我們要怎么來彌補？”
“看吧，我沒說錯，你理直氣壯了。”
“還是那句話，不用慌，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們手上，勝算很大。”
廖文杰胸有成竹，踹了踹腳邊的猴子，讓他別裝死：“悟空，你要是能打贏，我做主讓你換一個師父，西行路上笑口常開，再沒有煩人的蒼蠅在你耳邊嗡嗡嗡。”
“此話當真？”
猴子僵尸一般直挺挺站起，雙目放光，興奮地手舞足蹈，廖（guan）文（侍）杰（yin）要是說這個，那他可就不困了。
“當真。”
“那就這么定了，你可千萬別反悔。”
唯恐廖文杰變卦，猴子嗖一聲沖上天空，留下原地傻眼的陳玄奘。他指了指天上的倆猴，又看了看廖文杰，阿巴阿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錯，你猜的很對，孫悟空一直都是兩個。”
廖文杰嚴肅臉忽悠著陳玄奘，因為說得跟真的一樣，后者立馬就信了，搖頭直呼不可思議，并贊嘆猴子是生物學上的奇葩。
天上，兩個猴子面對面，似是在交流著什么。
廖文杰也不多管，轉身來到了唐三藏身邊：“唐長老，你覺得…”
“廖施主，菩薩曾有 言，一切都由廖施主做主，所以我覺得不重要，你覺得就行。”
唐三藏雙手合十，雖然是個很欠揍很撩火的話癆，但和小年輕陳玄奘一比，他還真是滿滿高僧氣派。
這么說吧，唐三藏什么都好，就是長了張嘴。
“既然唐長老沒意見，那就這么定了。”
“理應如此。”
對于天上的倆猴，在唐三藏看來沒啥區別。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用金箍束縛猴子，哪怕菩薩多次強調猴子不服管教，唯有金箍才能將其制服，他也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因為在他看來，猴子本性不壞，只是個性張揚，過于頑皮了一些。
這是人性，唐三藏自己也有，只是猴子遠比他多得多。
堵不如疏的道理在哪都一樣，越是壓迫，反抗就越厲害，用金箍束縛猴子張揚的個性，遠不如言傳身教，潛移默化一點點改變他。
所以，在唐三藏心里，他和猴子的關系很簡單，猴子是徒弟，也是他宿命中要降服的魔星；是助力，也是他取經路上的考驗。
他改變的不僅是猴子，也是自己，西行即修行，就是這么一個過程。
至于金箍…
束縛了猴子，也束縛了自己，此為下策，不可取。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因為世界觀的不同，猴子的人設也不同，一個是天生地養的靈明石猴，一個是怨氣凝聚的化身，兩者沒有可比性。
前提不同，需要施展的手段自然要做出相應調整。
唐三藏在山洞里看得很清楚，孫悟空魔性深種，被壓五行山下五百年，不僅沒有絲毫悔悟，反倒怨氣更加濃厚，實打實的魔頭無疑。
這般魔性世所罕有，這般考驗前所未聞，靠兒歌三百首去喚醒其內心的真善美…
唐三藏不看好陳玄奘，換成他來倒是有幾分可能。
既如此，那就換個徒弟，他把調教差不多的悟空交給陳玄奘，換一個魔性難馴的悟空來磨礪自己，雖然這么做有些對不起陳玄奘，可…他也沒辦法，是陳玄奘自己不爭氣。
想到這，唐三藏眉頭一皺：“廖施主，今日之難意在校考陳玄奘，你插手幫他渡劫，雖是好心卻適得其反，對他而言弊大于利，有什么解決的辦法嗎？”
“有。”
廖文杰點點頭，揮手招來傻夫夫的陳玄奘，隨著‘執心魔’雙目紅光一閃，陳玄奘當即木頭人般呆愣原地，陷入了一段略顯悲催的 幻覺。
這段幻覺沒有廖文杰一行，只有對他癡心一片的段小小，以及陰險狡詐又無所不能的孫悟空。
搞定這些，廖文杰仰頭望天，等待兩個猴子分出高下。
就在這時，遠方山腳行至幾道生人氣息，他皺眉看去，疑惑挑了挑眉：“什么情況，便當而已，又不是真加雞腿，至于這么賣力嗎？”
山腳邊，一行人頂著狂風艱難行進。
為首的三人，分別是身軀健壯的大漢、肢體殘疾拄著拐杖的白胡子老頭、時間管理過于成功導致腎虛的白衣青年。
五行拳、天殘腳，以及腎…空虛公子，都是遠近聞名的驅魔人高手。
其中，腎…空虛公子號稱天下第一驅魔人，以意御劍，手段非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特效就非常燒錢。
之所以三個高手行路難，全是因為腎虛公子自命不凡，為彰顯自己獨樹一幟，遠超其他驅魔人一大截，找了四個極品婢女為他抬轎。
轟！！！
隨著高空一聲巨響，金光交錯點爆開恐怖音嘯氣浪，沖擊波滾滾而下，崩散妖云，驅除黑暗，灰蒙蒙的天地瞬息間晴空萬里。
妖云卷土而來，天地再度陷入黑暗。
在兩個肉眼難尋的身影炸開一團團金光后，妖云聚聚散散難以連綿成勢，陽光透過黑云裂縫，斑駁落在山河大地之上。
“咕嘟！”x3
三個驅魔人仰頭張大嘴巴，而后齊聲咽了口唾沫，他們為最強驅魔人的名頭爭辯不休，因為各有所長誰都不服誰，便來五指山碰碰運氣，看誰技高一籌率先降服妖王孫悟空。
吹牛誰都會，唯有事實不會，誰能降服孫悟空，誰就是最強驅魔人。
想法很好，也很理智，但事實真的不會說謊，現在看來，他們運氣真的很棒，只需從心就能免去一死。
“突然想起來，俺老婆生了，天下第一暫且讓給你們，俺先不爭了。”五行拳等了五秒，見沒人慫，便第一個從心。
“老夫也是，兒媳婦生了，你們爭吧。”有五行拳打底，天殘腳爽快坐了第二個慫的寶座。
“早說了天下第一讓給你們，非要和我抬杠，現在好了，跋山涉水浪費我這么多寶貴的時間。”
空…腎虛公子一臉怒其不爭，揮手拍在椅子上：“來人，起轎，起…咦，我丫鬟呢？”
妖云翻滾，驚雷萬丈。
一高一矮兩只猴 子于云端酣戰，如同見到殺父仇人般跳過了變化、筋斗云、拔毛等斗法階段，直接開始了以暴制暴的短兵相交。
沒了蓮花封印，兩猴全力以赴再無顧忌，每一擊都堪稱毀天滅地。在高空打碎云團，在地面打爆山峰，不厭其煩掀起沖擊波，一遍又一遍洗地，對五指山所在的自然環境表達了強烈的不友好態度。
可以理解，不論是哪個世界的猴子，出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山炸了。
轟！！！
轟鳴巨響聲中，一道金光搖曳倒飛，拉著細長尾焰倒飛，犁地滑行千米后，起起落落連摔數次，轟一聲砸碎山地巖石。
“吼吼吼————”
孫悟空震碎掩埋自己的廢墟，站起身遙望另一個自己，揮手抹在斷裂的金箍棒上，使其瞬間修復至完好。
剛剛那把不算，五百年沒動真本事，導致擼管的手藝有些生疏。
現在熱身完畢，他要拿出真本事了。
“咦，悟空，怎么你的身高這么感人？”
“唐長老，你誤會了，我看過原著，其實悟空的身高就該這么感人，是你手里那只被美化了。”廖文杰如實解釋道。
“不會吧，我手里那只悟空也很丑，毛發都分叉了。不僅如此，還有嚴重的黑眼圈，最近臉上又漲了不少痘痘，我還特意請教了觀音姐姐，問她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
“和洗面奶無關，失眠導致內分泌失調，你在睡覺前減少課時，比用什么化妝品都有效。”
廖文杰警告道：“說到失眠，熬夜會掉頭發，唐長老你是光頭，掉無可掉沒所謂。猴子不一樣，多讓他睡一會兒，有助毛發濃密生長，免得年紀輕輕才幾百歲就沒了頭發，我看悟空已經開始斑禿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信號。”
“原來是這樣，受教了。”
唐三藏雙手合十：“廖先生見多識廣，比我會養猴，我還有個疑問，這只悟空身上的戲服…也是本應如此嗎？”
“見多食廣夸張了，我在吃這方面很自律。”
廖文杰擺擺手，而后對著發呆的猴子指指點點：“關于猴子的造型，雙馬尾是肯定的，戲服是不是本應如此，這點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這只猴子的個人喜好吧。”
“個人喜好？”
“嗯，興許他這身是牌子貨。”
望著歪比歪比的話癆二人組，孫悟空先呆后怒，自尊心嚴重受辱的他，胸膛火氣熊熊燃燒，掄起棒子便朝二人砸去。